78 社交是种病（1 / 1）

雪伦吃了一早上的饼干，还在不停地吃啊吃，看得波比都快要忍不住制止她了。雪伦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吃啊吃，这不过是她下意识的行为。她还在烦恼，她之前想的主意折了，现在想的主意还没个一二三呢。

波比可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只是看她一个劲地吃，实在忍不住伸手拦住她的手。“雪伦，等会儿该吃午饭了，别吃啦。”

“哦。”雪伦这才停了下来。她才发现自己吃掉了货柜子里的所有存货，连昨天买的也没放过，甚至她不怎么喜欢的薄荷糖也吃了大半了。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喝了口水，不再吃了。

秋天快到了，落叶沙沙地往下掉，积了厚厚的一层金黄色的，绒毛地毯一般的温暖。雪伦窗前的树枝也变得光秃秃的了，却意外地有一种深色的美感，雪伦盯着它看了一个下午。

“雪伦，你饿了没？”早上吃太多饼干，中午波比做的焗饭她没吃几口，都到该吃下午茶的时候了，波比猜她肯定饿了。

“饿了。”雪伦想到了一个好点子。果然烦恼已解决，肚子就空了。她捂住咕咕叫的肚子，笑着大叫。“我要吃巧克力。”

“那我给你做巧克力布朗尼。”波比想了想，立刻就说。只是巧克力这种东西，怎么样少放糖总还是甜过了头。用黑巧克力还好一些。

“恩。要吃要吃。”雪伦兴奋地跟了上去。

雪伦想拍一个视频，是很普通的时光，就像昨天、今天和明天，但是只是想想，她就觉得很幸福，感觉今天和普通的日子不一样，闪闪动人，发着光芒一样，不过，每一天都是这样的。

为了拍这个视频，雪伦定了一个闹钟，特意在波比早起去锻炼慢跑的时候起床，拿起波比珍藏的相机开始了。先是每个地方拍了一张。

雪伦最喜欢的大床，被子是凌乱的，保持着刚起床的样子。波比每天都要整理三遍，但是每次雪伦一躺上去就乱了。

摆满波比的书和她的小说的床头书架，他的部分很是整洁，她的部分还是那么七倒八歪的样子。波比头疼地整理一次两次，她只要一看书，书架就乱糟糟了。

她每天都要发呆的窗户，窗台上兴兴向荣的花草，恰巧一只红色的瓢虫爬在翠绿的叶片上，她拍进了照片里。

她和波比的阳台，栏杆上的白漆都有些被刮掉了，很是萧条的样子，然而波比刻的石雕安安稳稳地站在上面，好像活着的一样，小小的鸟颇有生趣地歪着脑袋，正要展开翅膀。

阳光满满地照着深棕色的桌面，他的画和她的书稿在上面摆得满当当的，现在整整齐齐的，一定是波比早起的时候整理过了。雪伦笑眯眯地推了一把，洒了半地。这照下来，才像是平常的样子嘛。

偷偷地打开柜子门，半开着，将她的成年礼照了下来。那块沉默的石头上还没有刻上她的名字，但是总有一天，她的名字会和他的名字一起出现在这个上面，还有那个注定要到来的日子。她轻轻地抚摸了一遍，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慵懒的沙发，几个抱枕被雪伦狠狠地压了几下，显出印子拍了下来，假装是躺了一整天留下痕迹。这里充满了欢乐的午睡小时光。她躺在那里拍了一张暖暖的天花板，这总是她从睡梦中回到现实的美梦中看到的第一个画面。

她的厨房，好吧，属于她的应该是餐厅。她从冰箱里翻出他留下的三明治，装进盘子里，倒上半杯的牛奶。牛奶是因为波比今天还没有榨果汁，她实在也没办法凑数的。既然倒出来了，也不能浪费。雪伦皱着眉头喝了一口，恶心地吐了吐舌头。不能浪费，拍下来。

吃了早饭，想拍厨房。可是整理得干干净净的厨房，没有一丝白烟的时候，不是她熟悉的地方。这里没有那个人的背影，她不想拍下这么冷清的一个画面，挪动了几次手指，她还是没有动手。

突然地变得很沮丧。那种灰暗的情绪像是什么顽固的藤蔓，一点一点从最角落里爬了起来，沾满了那面墙。她厌恶自己的状态，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了什么，就像是无病呻吟。

她藏起了相机，连一眼也不想再看。那些照片是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就像是鸟儿飞过的天空，明明谁都见过它们飞过，但是，当人们抬头的时候，它又总是空荡荡的，一点痕迹也没有。

那些痕迹是真的存在吗？会不会是她的一个幻影，因为寂寞和孤独，擅自将它们描画出来的。那些热闹，只不过是四周寂静的一个反衬，就像是极黑的地方却有些光亮的反射一般。

她什么都没有，那种虚假的真实，就像是一颗种子发出的芽，牢牢地从人类的劣根性里扎牢着根，捆绑住她的思绪。她厌恶这样的想法。她不住地反驳着自己，就像是在大战役一般。

波比是真实的。

他马上就回来了。

他看到自己会笑着抚摸她的头发，慢慢地轻拍她的背，像哄一个孩子哄她，又是糖果，又是点心的。

他会烤很多的饼干，很甜很香，还会撒上她喜欢的糖霜，巧克力酱，里面包裹着软软的糖浆。

他身上的味道，会牢牢地包围着她，甜蜜得像是她最爱的甜点，叫人想舔一口。

那些她自己也数不清的理由一瞬间就说服了她，她眼睛渐渐得清亮起来。没关系，就算世界毁灭了，还有一个人存在。

“雪伦？我回来了。”

只要他存在，那些阴暗就别想打败她。

雪伦抬起头，正对上那双湛蓝色的眼睛笑得弯弯的。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天空突然地放晴了一样。雪伦笑了起来。“波比。我饿了。”

“好。”他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就像她想象的一样，转身去了厨房。那里立刻冒出了她想要的白烟，和那个忙碌的背影。宽大，厚实的臂膀，安全得叫她想靠上去。她这么想了，也就这么做了。

“乖乖的。”波比头也不回的塞了一小块熏肉进她的嘴里。雪伦惬意地闭着眼睛，仔细地咀嚼着，熏肉特有的烟熏味在嘴巴里蔓延开来，越嚼越有味道。她突然想起来了。偷偷地用相机拍了下来。

这张既不考虑光线，也没注意结构，只有一个黑色的侧影的照片，却是雪伦最喜欢的一张。

“雪伦，干什么呢？”波比将做好的蛋糕胚子放进烤箱，摘下手套，走了出来。

雪伦慌乱地将东西藏起来，转移话题地说。“我饿了。我现在就想吃。”

波比想了想，给她榨了一杯果汁。“先喝一点吧。”

“恩。”雪伦猛灌了一大口，开心地蹭了蹭他。没被发现真好。嘿嘿，今年这个够惊喜了吧。她还打算在每张照片上写字呢，一定很好玩。可惜没有波比的正面照。等等，谁说没有的。

雪伦又有了一个巨大的计划。嘿嘿。

“对了，明天你有一节课吧。”波比把她的课程表都记了下来。

“才不管呢。”雪伦烦死了，她一点也不想上课。“我不想上课。”她撒着娇，就是不想去。最重要的是，她已经有四五个月没跟陌生人说话了，社交恐惧症已经爆发到了顶点。

“你不会是，不想见陌生人吧。”波比从牙齿缝里挤出话来。

“怎么会？”雪伦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她才不敢叫波比知道，要是知道了，她就惨了。他一定会……

“明天必须出门。”波比一眼就看破了她的小心思，一点也没有犹豫的断绝了她的后路。

雪伦嘟着嘴，不高兴起来。她不想出门，不想和其他人说话，不想就是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