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关于电灯泡这件事(1 / 1)
他曾以为离开她,他将得到一个世界,然后他发现失去她,他就已经失去了全世界。
“怎么了,雪伦?”波比牵住她的手,看她的脸色不好,有些担忧地问。
“不,没什么。”雪伦笑着摇摇头,反握住他的手,有些粗糙,因为波比画画的很刻苦,他的食指上有着厚厚的茧子,然后就是因为这样才惹得她不住地抚摸。
“那我们走吧。”波比笑着替她整理了帽子的方向,才重新牵起雪伦的手,向着回去的方向走。
雪伦没有回头,她已经没有停留的意义。她紧紧地抓住手心的这一点温暖,大步地向前走。
而在她的身后,被她望过的地方,那个女孩注意到了这边。“雪伦?”“嘿,莫伊,你在看什么?”“不,没什么。”
过去的不过是一段过往,总有一天时间会将所有的一切都消磨,值得把握的,不过是现在,手掌中心的这一点光。
伊德一夜睡得很好,他一点也不认床,因为他也没有一张自己的床。在外婆家,他和外婆一起睡;在这里,雪伦他们可没打算有第二张床;在他自己家,他一直就是睡在姐姐的房间里。
“早上好,姐。”伊德使坏地捏了捏雪伦的鼻子。
雪伦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你……”等她清醒过来肯定要气急败坏了。不过现在嘛,她可是任人宰割的小羊羔。她半眯着眼睛,乌黑的眸子失神地望着天花板上波比画的壁画。那是一片绿藤,或翠绿或嫩绿的叶片之间隐约地露出点点的紫色果实,像是还没有成熟的葡萄,但当人仔细看的时候,那紫色的又似乎像一种神秘的幻想。
伊德看她醒了半天又要睡回去了,无可奈何地自己爬起来,去楼下找波比。他老早就闻见了咖啡的香味。不过,姐说得对,这楼梯有些陡峭。在雪伦面前,他还有勇气强撑着面子不去碰扶手,现在没有人看着,他牢牢地抓着扶手,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向下爬。
正巧波比慢跑回来,今天他就跑了平常的一半,他想着,伊德大概会醒得很早。没想到,他刚开门,就看到了他可笑地一步一步从上面往下爬。波比忍不住地就联想到了雪伦,她也总是这么小心翼翼地下楼梯,她的胆子可小了。不过,他不想伤害伊德的自尊心,他忍着等伊德下来了才出声。
“早上好,伊德。”伊德这才注意到波比已经回来了。
“早上好,波比,我饿坏了。你去干什么了?”伊德笑嘻嘻地凑上去,一路跟进了厨房。
波比忍笑着,问他。“你想吃什么?面包吃吗?你早餐喜欢吃甜的,还是咸的?”
“太棒了,是那种方方的,可以涂黄油的吗?”伊德一脸嘴馋的样子。
波比就知道,伊德喜好的小细节和雪伦简直一模一样。他立刻答应了,切了好几片吐司,放进吐司机里烤。想了想,他又切了厚培根,放在平底锅里用黄油煎,再在上面打上三个鸡蛋,浓烈的香气几乎在瞬间就征服了伊德。
连远在楼上的雪伦都吸引醒了过来。她半眯着眼睛,踉踉跄跄地扶着扶手下来,一路嗅着香味走进了厨房。“早上好,波比。今天吃什么?”
“早上好。雪伦。你先去洗脸吧。”雪伦看也不看地贴上波比,整个人挂在他的背上,撒娇着不想动。
在一旁完全被无视的伊德,只有一种槽多无口的感觉。姐,我是有多小,你才看不到我。还有你每天早上都是这么起来的吗?波比你背上挂了这么大一只啮齿动物,你也能行动自如吗……
腻歪了好一阵子,雪伦才注意到一边的伊德。“哦,伊德,你什么时候起来的?昨晚睡得好吗?”
你才发现吗?伊德默默地在心底叹了口气,然后回答。“恩,睡得不错。”姐,你还是被波文哥拐走算了,就你这样,什么电视剧都活不过两集好吗!
雪伦完全没注意到他的怪脸,被波比催着去洗脸刷牙,苦着张脸回楼上去了。闻到了食物却不吃不到嘴里,实在是一件悲惨的事情。特别是她已经目睹了那厚培根被煎得冒油泡泡的样子,层层的脂肪表面镀上了一层金黄色,看起来,就叫人能联想到它在齿间被嚼碎的时候所流出的香浓的肉汁。
迫不及待地洗脸刷牙,雪伦兴冲冲地跑进餐厅。不过,她路过窗口时,正巧看到了邮递员往邻居家的邮箱里投信件,她突然想起来。“波比,今天有信,你有收到明信片吗?”
“不,我还没去房东太太那看。”波比毫不在意地说,优雅地将培根切下一小块,刚刚一口大小,掰下一小块吐司,往上面均匀地涂抹好黄油,在加上刚刚切下的培根,然后塞进早就张得大大的雪伦的嘴里。
“好好吃。我们等会去看吧。”雪伦开心地坐下,吃起东西,无意之中接过波比为她倒好的牛奶,喝了一大口。“呃~好恶心。波比,你又给我倒牛奶。”雪伦讨厌牛奶也不是一天两天,但是波比就是担心她营养不够全面,总是想尽法骗她喝下一些。
“你居然讨厌牛奶,姐,你也太弱了。”伊德说的很好,不过,等他灌下一口,如果不雪伦替他捂住嘴,他恐怕会立刻吐在了桌子上。“呃~这真的很恶心。”
“看吧。”雪伦偷笑。“叫你嘲笑我。这可是真材实料的。当然腥味也是。”雪伦就是受不了这股味道。当然习惯了外婆家的稀释过的牛奶,伊德当然也不会喜欢。
“好吧,你是对的。”伊德恹恹的说。
波比喝了一口,耸了耸肩,完全意识不到这姐弟俩为什么会讨厌它,一口气把它喝了个干净。
雪伦将盘子吃得干干净净,可以说是光亮的可以照人了。然后收拾了桌子上的碗碟洗碗,这大概就算是她一天唯一的工作了。噢噢,她又忘记写文了,呵呵,整整四天没有写过半个字了。总觉得要是戴纳知道这个消息,会不会哭晕在厕所里。
“早上好,雪伦。”房东泰勒太太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晒晒还不算太热的太阳。“有波文的信件。又是很棒的明信片啊。”
“是的,他父母喜欢去各种有趣的地方,给他寄些明信片。”雪伦笑着和她谈话。泰勒太太十分和蔼,喜欢做些手工活,还给雪伦送过她亲手做的袋子,漂亮而且结实。
“那真是再棒不过了。我年轻的时候也喜欢去这样的地方。”泰勒太太也喜欢向年轻人讲述自己年轻时候的故事。
“是吗?泰勒先生呢?”雪伦也喜欢听这些小故事,但是听上千百遍也够了。
“他去给我收拾花圃了。”泰勒先生一定又去和他的老战友们聚会,喝得一塌糊涂,然后回来惹怒了泰勒太太。“他居然毁了我刚做好的帽子,简直不可饶恕。”
“哦,亲爱的。”泰勒先生浑厚的声音响了起来,雪伦就知道自己该退场了。
伊德吃得可真慢,雪伦都到楼下走了一圈,他还在慢悠悠地吃吐司。“姐,你去干吗啦?”
“快吃你的吧。波比的父母给他寄明信片了。波比呢?”雪伦习惯性地先瞟上一眼,这一次是雪山吗?真是好心情。
完全没有自己已经是父母的觉悟,波比的父母从以前就喜欢各种惊险刺激的自然奇观,他们只是会偶然地抽空去探望一下住在家里的儿子,这个偶尔的程度少到他们雇佣的保姆有足够的时间做出数不清的疯狂的事。如果那时候,他们能够稍稍地停下脚步,就会轻易地发觉波比陷入了一个怎样可怕的境界。然而他们并没有。
直到某一天,他们回家时发现吸食过量违禁药品的保姆,和一地的狼藉,却不见自己儿子身影时才猛然悔悟。但是那也没有持续多久,他们竟然选择了将自己的儿子托付给了邻居。如果那不是雪伦,也许今日的绘画就会失去一颗闪亮的星星了。
“雪伦,来帮我一下。”波比想给窗台上的花浇水,得趁着太阳还没有升高,不然中午的时候浇水,再顽强的仙人掌都会枯萎的。
“好的。”雪伦看了眼,还在慢腾腾吃饭的伊德,想想也不会出什么事,就提了水壶往楼上去了。
没想到就是这样,也出了小事故。起因只是伊德想要自己将碗放到厨房里。结果他一步没踩稳,手里的碗碎了一地。“啊!”“啪!”
“伊德你没事吧?”雪伦惊恐地从楼上飞速地奔下来,连拖鞋也跑掉了一只。她紧张地冲进厨房,没想到踩中了一个小碎片,顿时血流不止。
“不,我没事,天哪,姐,你流血了。”伊德注意到她的脚,但是这句话像是打开了一个开关。
雪伦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才发觉自己的脚受伤了。在白嫩的脚心,一道小小的伤口造成了,鲜红的血液浸透命运的线条,染红胆怯的双目。
波比立刻捂住她的眼睛。“别怕,我在这里。”
雪伦捂住胸口,急促地呼吸着,她明明大口地呼吸着,却仍旧喘不上气。血令她压抑得脸色惨白,失去所有的血色。颤抖的双腿失去重心,就要跌倒在地上。
世界上有一种人,看见血,会晕倒。雪伦就是其中之一。
“波波。”在完全的黑暗中,因为手心的温暖而安心下来。
“没关系的,我在这里。”像以往无数次一样,波文又一次那样说了。
有些伤口就是这么傻,没有被注意到的时候不会有痛感,但是当被注意到时,那猛烈的疼痛就会袭击人的神经。但是雪伦的表现,比这更夸张。她看了一眼正在流血的脚,只一眼,就两眼发黑的倒了下去。还好波比抱住了她。
“我姐,晕血?”伊德不可置信地说。只那么一丁点,说不准现在都没有流了。
“是的。”波比恼怒地回答他。“现在,去找扫把扫掉它。”
伊德第一次见到波比这么生气的样子,吓得赶紧照做。
雪伦脚底的伤并不严重,波比给她贴了创口贴就行。然而她却晕乎乎地,两眼看不见东西,嘴唇发白,毫无血色。是的,雪伦晕血,还有些严重。波比一向很注意不叫她看见任何的伤口,没想到一不留神,她还是晕过去了。
不过,只需要让她在床上躺一会就好了。波比准备好了蜂蜜水安慰她。就在他见她脸色稍微恢复后,准备去厨房收拾残局,刚刚只是在气头上,指望一个六岁小孩将碎片打扫干净就太过分了。
然而当他准备离开时,他突然发现她另一只脚的脚踝红肿得厉害。“我的天,她还扭到脚了。”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姑娘,在家里能出什么事呢,跑得这么心急。波比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他不能否认,他有些小小的醋意,尽管对方是她的亲弟弟。没办法,他得带她去医院。不过,伊德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