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祸根(上)(1 / 1)
老夫人见眼前的小厮一副唯唯诺诺,似乎十分害怕的样子。心中顿感不悦,皱起了眉头,一语带过,语速极快的道:“抬起头来回话!”
声音虽不高不亢,却带着不容辩驳的威严。
小厮立刻将头抬起来,眼神惶恐的看着老夫人。
“为何会着火?现在情况怎样?”见老夫人一副神情凝重的样子,小厮顿时意识到事态严重,也不敢打马虎,将自己听到看到的一字不落的全部道了出来。
直到小厮说出最后一句:“隐约中好像见到了少爷。”
老夫人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变得严肃的骇人,身子不自觉的向前倾了倾,扶在椅子上的手紧紧扣住花梨木椅边沿。
语气十分惊讶,音量一下便提高了不少,一双历经岁月雕琢的杏眼瞪得浑圆,直直的看着面前的小厮,道:“你说什么?!少爷去了西苑?”
小厮被老夫人的反应吓得不轻,眼神闪烁,站在原地哆哆嗦嗦的半天不作回答。
老夫人终于失去了耐心,双手拍的椅子连连几声闷响,与此同时,发出一阵让屋子里所有人心中一颤的声音,“我问你少爷是不是去了西苑!”仿佛那声音根本不是用嘴说出来的,而是声嘶力竭的从胸腔中喷薄而出的。
小厮的腿肚子一软,紧着着便是全身一瘫,连忙跪在地上,双手撑地,埋着头 不敢再有半分迟疑,连忙回答道:“是的!小的走的时候的确见到少爷在西苑。”刚刚说完,额头的冷汗便不停的往外冒。不停的提起袖子拂面,心中七上八下打鼓一般,心虚得不敢抬头看老夫人一眼。
事实上当时烟雾弥漫,自己也只是看了个大概,并不十分确定那就是少爷。只是见老管家见了那人一眼便神色紧张,匆匆的走了过去,因此估摸着应该错不了。
而自己实在没料到就随口这么一说,便引起老夫人如此大的反应。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但是眼下保住自己的小命最重要。多犹豫一分钟便多一分威胁,像自己这般毫无地位的下人,在主子面前便是命如草芥,活到什么时候全凭主子意愿。卖身契一签,这命便再也由不得自己。这一辈子都是赵家的人,即便日后死了,也是赵家的鬼。
若是迟迟不做回答,一会儿是,一会儿不是,最后落下个戏弄老夫人之名,自己纵有一千条命也不够使。索性也就痛快的回答了,图个安稳。
老夫人听到小厮的回答后,便再也坐不住了,连忙站起身,迈着快步,神色焦急的朝着门外走去。
跪在地上的小厮连忙给老夫人让出道来,彩穗瞪了他一眼,便快步跟在老夫人身后,识趣的不多言不多语,默默的跟在她身后。
眼睛却直直的盯着她的背影,目光深沉,若有所思,心中顿时感觉有种不祥的预感。
老夫人与平日差别实在太大,要搁在以前,谁敢在她面前这般慌神儿,匆匆忙忙,必是少不了责难。向来做事有条有理的老夫人最讨厌瞧见别人魂不附体的模样。
可如今自己却是一副丢了魂儿的模样,实在叫人琢磨不透。
走了好一会儿,彩穗才意识到老夫人这是要去往何处,眼看就要到了,却正好瞧见了同样神色匆匆的老管家。
老夫人明显加快了脚步,走到他的跟前,隔着两步远的距离,才收住脚步。
而埋着头同样快步行走的老管家,本就心事重重,满脸忧色。再被这么突如其来的一挡,心中顿时一股无名之火,不知是哪个不懂事的丫鬟小厮,刚想出口教训,却不曾想一抬起头便看见了老夫人一张极其严肃的脸。
老管家连忙将脸上的不满之色收起来,舒展了眉头,换做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腰板也不似先前那边笔直,微微的躬着背,谦卑的看着老夫人,语气恭敬的请了个好。
老夫人见了老管家也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道:“少爷在何处?”
老管家先是一愣,几秒后便明白过来老夫人为何这般表情。思忖了片刻,有些犹豫的回答道:“少,少爷许是将她带去了书房。”
本是只想知道赵安阳在何处,一听到还多了个“她”字,老夫人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蹙紧了眉头,看了一眼老管家,语气冷若寒冰的道了句:“下去吧。”顿了顿,想起什么似的又补充道:“此事绝不可张扬!”
老管家连忙点头,道:“夫人放心!”说罢,便向旁边儿退了几步,给老夫人让出道来。
见过老管家后,便直奔着赵安阳的书房而去。
脚步匆匆,心事重重。
彩穗心中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依旧默不作声的跟在老夫人身后。
到了赵安阳的书房,见门虚掩着,丫鬟小厮们早已屏退,心中便不再有顾虑后。将门重重的一推,两扇门便大大的开启。
二人一前一后的径直走了进去。
见赵安阳正在书桌处坐着出神儿,老夫人眉心微微一蹙,走上前去,站在她的面前,大声的唤了声:“安阳!”
赵安阳这才回过神来,见到是老夫人,连忙站起来,下意识的问了句:“母亲,你怎么来了?”
语罢,昏昏沉沉的脑袋逐渐恢复清醒。这才意识到老夫人面色凝重,与她对视几秒之后,便绕过书桌,走到老夫人身旁,目光有些黯然的道:“母亲,这边坐着说话。”伸出手,向老夫人示意一旁的椅子。
老夫人沉默着,走过去,不作声响的坐下。
空气之中一片死寂,唯一的声响便是二人沉重的呼吸声。
僵持片刻后,赵安阳看了看老夫人,语气低沉的道:“母亲你都知道了?”
赵老夫人斜着眼看了一眼赵安阳,目光之中既有愤怒又有心疼,压抑着胸口的怒气道:“为了这么个女人,你竟连命都不要的冲进去!我能不知道么?”
赵安阳沉默着,神色凝重,刚想解释,却看了看老夫人身旁的彩穗,似乎心中有所顾忌,迟迟没有开口。
老夫人眼角的余光似乎看出了赵安阳心有顾虑,于是开口道:“无妨,有什么说什么便是。”
彩穗自从跟着老夫人,没有一天不尽心伺候,许多小事老夫人虽嘴上不说,心里却亮堂的很。一点点的观察下来,也算是看出了这丫头的衷心,心中的戒备早已放下。虽然她跟在老夫人身边时日是最短的,确不可否认是最得老夫人信任的。
聪慧的不如她衷心,衷心的不如她伶俐,既将主子最看重的优点集于一身,也不恃宠而骄。行事低调,从不越了自己的本分。这彩穗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成为老夫人的心腹,自然有其过人之处。
如今老夫人已然将她当做自己人,即便是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也丝毫不避讳,一点也不害怕她知道。
而彩穗似乎看出了赵安阳对自己心存戒备,识趣的走上前向老夫人道:“ 老夫人既有要事与少爷相谈,奴婢还是去外边儿守着,以防万一。”
说罢,站在原地等待了几秒,见老夫人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便轻轻的欠了欠身,转身走了出去。
刚走到门口,眼角的余光却瞟到了罗汉榻上的女子。
背影一下变得有些沉重,只见她放慢了脚步,侧着头朝那边儿多瞧了几眼。
随后似乎意识到什么,将头再向旁边微微一侧,瞥了一眼身后的赵安阳和老夫人,便片刻没有迟疑的收回自己的目光,加快步子朝着房门口走去。
只听的门“咿呀”一声开启,随后又传来一声两扇门相碰的声音。
待门关上后,屋子里便只剩下老夫人与赵安阳二人。
不,准确的说应该加上罗汉榻上的苏氏。
眼珠微微的转动着,似乎有苏醒的征兆,只是眼睛始终没有睁开,就这么沉沉的躺着,呼吸均匀,不露痕迹。
老夫人看了一眼赵安阳,道:“如今只剩下你我二人,有什么便说罢。”
赵安阳垂下眼睑,思索了片刻,才抬起头对老夫人道:“我知道母亲生气,只是当时情况紧急,孩儿实在来不及考虑这么多。”
说罢,看了一眼榻上的苏氏,双眸深不见底。老夫人见他这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心中顿时有些心疼,摇了摇头,语气有些无奈的道:“这事儿若是传出去,叫我们赵家如何做人,一夜之间你便会成为满城的笑柄!”
赵安阳并非不知道,只是当时脑子里实在没有考虑救还是不救,一心只想着,绝不能让她就这么丢了性命。于是自己才这般想也不想的冲了进去。
见赵安阳默不作声,老夫人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过了,于是将语气缓和了些,道:“我知道你本性善良,不愿做那背信弃义之人,只是如今错不在你,实在不必跟自己过不去。”
顿了顿,又道:“这女人决不能留,留下便是一个祸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