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圣女（1 / 1）
埃尔通知凯特两个月后，这位优哉游哉的圣女才终于逛够了沿途风景，回到自己曾经生活数十年的巨树脚下。
“埃尔，你居然结婚了！你这样无趣的家伙都有人看得上！哈哈哈……”凯特爽朗的笑声在林中肆无忌惮的跳跃着。见到在主道尽头迎接她的新婚夫妇，那对冰蓝眼眸尤其光彩焕发。她快步跑过去，很自然的伸出手，要像以前一样去抓埃尔的肩。
“……我实在太高兴了！”凯特立即注意到旁边黛斯特紧盯她手指的视线，马上偏转方向，一把握住她的手，然后扑过去给这位笑容有点僵硬的年轻妻子一个大大的拥抱。
过了好一会，凯特终于放开了几乎手足无措的黛斯特，含笑端详她脸颊上的绯红，“抱歉！没吓到你们吧？西大陆风俗就这么奔放，我虽然总下着决心要矜持，但今天这种大喜事，还是忍不住想放肆一下。”
凯特随即后退两步，稍稍收敛笑容，冰蓝色眼眸的光泽现在如同海水的波光般柔和澄净。她优雅的微微欠身，手臂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线，向埃尔行了西大陆标准的敬神礼。
黛斯特才终于发现，凯特分明拥有如此端庄高贵的绝美姿仪，足以与圣女这个人类所能拥有的最高尊称相配。
“别介意，凯特就这样子，之前提醒过你做好心理准备的。”埃尔朝凯特一点头，伸手拍拍黛斯特的肩。
“——好了埃尔，你的客人要饿扁了，想吃桃子！”凯特行完礼就立即换回招牌笑脸高声喧哗，洁白的贝齿上分明有口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刚建立起来的圣女形象瞬间崩塌殆尽。
但黛斯特觉得，凯特放肆大笑的样子确实更可爱一些。
他们并肩走往果树林，一路上凯特眉飞色舞，用尽各种肉麻词汇一遍遍表白着她对桃子浓得化不开的款款深情。在发现黛斯特这个猎人平时吃肉更多后，转而与她大聊山间野味的鲜美，又直言自己箭法不佳，得知黛斯特可以轻松打到野兔时震惊不已，连忙请她等下好好指导自己捕获人生中第一只兔子。作为回报，晚上会用它为大家展示自己在岛上潜心钻研出的十八般厨艺。
黛斯特一边听着她絮叨，一边仔细测着身旁埃尔的脉搏，确认没有太大变化才放开手，继续和凯特攀谈。埃尔最近身体状况不稳定，她甚至有几次发现他需要精灵的帮助才能行走，虽然他总坚称没问题，她还是有些担心，生怕是自己照顾不周，打算找机会私下问凯特。
凯特发现了黛斯特微微皱起的眉，在她终于朝自己转过头后会意的眨着眼，稍稍放慢了脚步。
即使到达目的地，凯特仍坐在地上喋喋不休，直到埃尔说服黛斯特给她装了满满一篮桃子，她才终于住嘴，举着桃子毫无矜持的大咬大嚼，两分钟就啃得干干净净，又拿起下一个。
黛斯特现在相信她真能吃完那一整篮了。当然，也再不打算对这位圣女毕露的原形抱任何期望。
然而这也使黛斯特感到一阵轻松，她微笑起来，学着凯特的样子朝她眨眨眼。
凯特的篮子很快清扫一空，她满意的舔着嘴唇，朝埃尔竖起拇指，毫无吝惜的打破因她专心大吃才终于产生的宁静氛围，“你家桃子果然极品，相比之下我岛上那些简直是咸的！”
她看着埃尔终于勉强吃完一个最小的桃子，又拒绝了黛斯特递来的第二个，这使后者一脸担忧的问他是不是不舒服。
“放心，他没事。你要是看不惯，可以饿他三天，保证他到时连草都愿意吃。”凯特看了一眼埃尔的脸色，镇定的低下头继续玩她的桃核。
埃尔点头同意，轻轻移开黛斯特扶住他肩膀的手。
“不过他确实身子弱，别说手无缚鸡之力，连烤鸡都打不过的。”凯特用手帕擦干净手指，这才伸手揽过黛斯特的肩，“你是不知道他以前来西大陆干了什么！等目击者都死完了，没人好意思继续在画像上画这么个病怏怏的小白脸，实在拜不下手——
所以呢，给他安个像国王他爹，还是像主祭他爷爷的脸虽然争过好几回，必要一身气场十足的肌肉倒一直是共识。”
“埃尔你在西大陆干了什么？”黛斯特发现自己总能被凯特神秘兮兮的贼笑吸引。
“生病。”凯特斩钉截铁的替他回答。
***
“几百年前我们刚到西大陆，开荒清除那里的金色森林时干了件蠢事，用卑鄙手段杀了一只巨鸟，它的一大群同伴当即飞来报仇。圣兽真发起威可不是人能对付的，眼看要把我们都杀光，天上突然出现一道光柱，埃尔就在那时乘着巨鸟从天而降，只轻轻说了句“住手”——声音直接在每个人脑袋里响起，所有会动的东西当即静止，下一秒光柱消失，大家再能动时，什么都正常了，好像刚才千钧一发的危险从没发生过一样。”凯特开始讲故事。
“黛斯特你没看到，你丈夫那时真是拉风无比，我说明他身份后，当场黑压压跪拜一片，好几个人伏地痛哭，啧啧，那叫一个壮观，连我都忍不住借光得意了一会。”
提到光柱，黛斯特立即想起那个可怕的夜晚，虽然凯特叙述时语调轻快，这个故事却只让她感到不安。她抬头看了看天空，握紧双手。
埃尔不会干预规则下发生的任何事，除非——有来自本地规则外另一个世界的东西。
——到底有多少个“别的世界”，又有多少个会威胁我们？
她紧盯着埃尔，他的目光却始终平静如常。
也许确实跟哪个月亮上的怪客有关，估计是怪客还来不及动手，阴谋就被挫败——总之埃尔会管的。这样想着，黛斯特暂时抛开这个问题，继续专心听凯特绘声绘色。
凯特好像没发觉她表情变化一样，自顾自说下去。
“后来我们留埃尔吃晚饭，傍晚他却突然昏倒，我那时不在他身边，在场的十来号人居然没一个敢伸手去扶，就这么傻看着他一头撞向桌角，脑门上肿了好大一个包。
——事后那些虔诚的蠢蛋们全被撤了职，后台不够硬的甚至进了牢里，送命的都有，这事最后牵连上百人，包括高层两个副祭司长，主祭本人都差点地位不保，一时满城风雨，人人惶恐，呵呵。
埃尔是得了每年秋天必来的时疫。那天下午刚有第一个人中奖，第二个就是他。不过他才刚来西大陆不到两小时，而且大夫都说刚发病症状就这么严重的，他是有史以来第一个。
——这够有面子吧？”
凯特朝埃尔揶揄的一挑眉，看他仍旧一脸平静等着听下去，有些失望的撇撇嘴。
“不过所有人都没因此降低对埃尔的信心，毕竟他如此拉风的出场，全族上千万人都看见了听见了，这等美貌玉音，除了神还有谁配拥有？
而且他病得神志不清才好呢——
这样可以不经允许就留住他，等他醒来，套近乎探口风还是谈条件都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对外还能宣称神正向权贵们秘授旨意，草民没资格听。所谓旨意么，自然是想怎么编就怎么编咯。
你是没看到国王宣布只有自己舒适的寝宫才适合埃尔修养时，那些整日清修的祭司们气歪的脸！哈哈，那个表情！我现在都记得一清二楚——实在笑死我了！”
凯特忍不住挤眉弄眼演示了一番。
“所以他们硬是把埃尔高烧说的胡话给解读出了三本砖头书——我都听不懂他在哼唧些什么的——里面有一条就是主祭的居所要有国王寝宫一样规格。
这种解读自然不能让国王那边满意咯，书那么厚，祭司的意见也不是每个条目都一致，所以他们吵起来了——
足足分成七八派，整天写文章互批，写着写着倒总结出不少好东西，什么三段论，归纳演绎，辩证法之类，全都是这么来的。谁要是这些技能用得不够地道，一般都会被对手送上火刑柱，我都数不清他们那些年做了几万份烤肉了，烤完就直接扔了……”
凯特皱着眉一耸肩，黛斯特发现她原本闪亮的眼神有瞬间微妙的暗淡。
“不过最后活下来的个个满腹经纶，才思敏捷，顺手用这一套治国搞科研，包括蒙骗老百姓，也照样是得心应手。眼看着城市里下水道越吵越整齐，户籍册也越烤越完善，用它查起逃税来那是一抓一个准……当街饿死的人虽然没见少，不过凡是有点家业的商人都穿得起纺纱机批量生产的棉布了。
呵呵，那些不用来吃的烤肉，就是熟得香气四溢也白白的化光飞走，倒是比什么祭品都管用——埃尔你的树真是好树品，吃了那么多上好熟肉果然不好意思了，还他们这么多好东西。”
凯特拍拍手，嫣然一笑。
黛斯特却感到一阵脊背发凉，她再次紧盯埃尔，思索最后一句话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