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第六十八章（1 / 1）

“我？”我指着自己的鼻尖，她点了点头。

说到底，她还是需要付丧神的力量，我还没自作多情到这个程度。办理完出院手续后，我们一行人乘坐她的专车前往舞会的举行地点。浮空都市的轮廓在夜幕中加深了许多，小夜左文字似乎对这里的夜晚格外感兴趣，专心致志地靠在车窗边向外张望。

我在考虑的则是一些现实的问题，首先，我没学过跳舞；其次，我也不会那些高级社交礼仪；最后，礼服行头一件都没有。而大小姐用三言两语就打消了我的疑虑：只看不跳，少说少动，服装她全包。

“我会请熟悉的人提供男士西装给他们，”她气定神闲地说道，“今晚还是比较危险的。奥勒留正式提醒过‘可能会有意外惊喜在等着各位’，圈子里也早就有激进的无政府主义者要来捣乱的传言。”

“那为什么还要继续开？知道危险那就快停办啊！”我惊奇地问道。

她低头玩弄着手指，并不正面看我：“要是因为胆怯而选择不去，总有一天是会被这个集体排斥的。”

我简直搞不懂她在想什么，面子竟然比生命还要重要——就在我打算进一步劝说时，鹤丸国永将一根手指竖到嘴边，对着我摇了摇头。我咽下了后面的话，静静地看着大小姐。

“勉强自己去迎合别人，未必就能得到真心的称赞；同理，强迫自己融入不合适的环境，失去的会比你得到的要多得多。”三日月宗近的话让我心里一震，却说不出是哪里被点到了。

她捋了一下耳边的碎发，喃喃说道：“我也有值得牵挂的人在那里，这不算违背我的意志。”

车辆继续向前行驶，我们谈了一些防御策略和注意事项，最终大小姐采取了我的方案。我也知道了所谓的七点开始只是进场，额外会留出一小时的整理的时间，八点舞会才准时开场。说是“舞会”也不准确，大小姐告诉我们这更像是集闲话、新闻、八卦和小道消息为一体的休闲场合。

饶是她这样说，我也不敢彻底放心，默默一个人翻看腕式电脑上显示的礼仪守则。五虎退和小夜左文字化入了短刀本体，被我收到了袋子里。

“别这么紧张呀。”鹤丸国永单手撑着下巴，侧身笑嘻嘻地看着我。

我抬起头朝他看了一眼，他和三日月宗近似乎都对这事毫不在意。想起他们俩“皇室御物”和“国宝”的身份，我踌躇了一会儿，用蚊子哼的声音说出了自己的疑虑：“我可是第一次出席这种场合……搞不好要给你们丢脸。”

“怎么会呢？”鹤丸国永揽住了我的肩膀。我直直地盯着自己的膝盖，并没有避开他的手臂。说真的，我很难想象出与鹤丸国永同时出现在这种地方，和其他审神者候补战斗也似乎比和他手牵手在人前跳舞来得轻松些。

正这样想着，他偏头附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嘴唇触碰到了我的耳廓。我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很快就僵直了。在理智之弦尚未崩断前，我分辨出了他说的每一个字：

“不管怎么说，我很期待啊。”

带着昏昏然的心情下车后，他牵着我的手跟在大小姐和三日月宗近身后。我咬着嘴唇正在幻想穿上西装的鹤丸国永会是什么样时，听到身后一声高呼。

“辉夜姬！”

我转过身，看到一个和大小姐差不多大的男孩子站在路边朝我们这里卖力地挥手。我，鹤丸国永和三日月宗近同时望向她，只见那张小脸登时浮上一层红晕，脚下多走了好几步才勉强停下来。见她驻足，少年从旁边豪华小车的后座里拖出一个扁平的方形礼盒，朝我们这里走来，一路小跑跟上的还有他的两个保镖。

我对着大小姐，不，面对“辉夜姬”哑然失笑：“原来你叫辉夜姬，是月亮公主啊？”

她的脸更红了，干脆不理我。三日月宗近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我竭力忍住笑意，用力捏着鹤丸国永的手。

“送你的。这可是一百多年以前的式样复刻，找起来费了我好大的劲呢，”那个穿着合体燕尾服的男孩子一边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一边偷偷斜睨她的反应，“这次……你要是喜欢的话，能穿着它当我的舞伴吗？”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已经开始为这个勇敢而没有眼色的少年祈祷，他竟然没有注意到他追求的人正挽着三日月宗近的胳膊——认为我们都是跟班，所以自动忽略了么？我不认为如此青涩的他有能匹敌天下五剑之一的自信，这的确不是一个数量级上的对手。

有一点可以绝对肯定的是，这一举动在大小姐骄傲的心里已经留下了负分。更何况又是当着三日月宗近的面做出这种讨好，我估计这数值得飙低到负一千以上，这还是上限为十分的情况。

出乎我意料地，辉夜姬接过了礼物，然后交到了我手里。

“我已经挑选好了自己想穿的衣服，”她以非常冷淡的口气拒绝了他，“多谢你的好意和邀请。”

“诶？”他夸张地叹了口气，恋恋不舍地等一了会儿，确认他的女神毫无怜悯之意后才转身离开。我掂量着盒子的重量，回想起《竹取物语》的情节，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鹤丸国永用胳膊碰了碰我：“笑什么呢？”

我望着那个失意人的落寞背影，打趣道：“我就是在想，马上要不要烧了这套验验看真实性。”

“胡说八道，这又不是检测火鼠皮，只是普通的洛丽塔洋装！”她的斥责里带上了一分怒气。我连忙闭上嘴，跟着她过了安检和查阅请帖的关卡。

辉夜姬在这家私人会所里有自己的长期住房，在被带到房前的一路上，装潢的金碧辉煌和摆设的考究用心都给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她房里的装潢风格是巴洛克式的，繁杂精细，看得我啧啧称赞。据她说，这里的长期合作客户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布置私人房间。隔着窗户往外看，下方的院落是东方式的亭台楼阁与山水园林，这样奇妙的设计也是颇有新意。

三日月宗近与鹤丸国永被她叫来的人带出去换衣服，我们这边只剩下一群忙碌的女侍者。她们熟练地脱下我身上的衣服，像是比我还熟悉它们似的，在我感到害羞前就麻利地替我穿上用非常轻柔的材质做的白色贴身背心和短裤。挂满洋装的衣架被推到她面前供她挑选，辉夜姬看了一圈，指向一件。她们立刻围着我忙碌了起来，替我装扮。

“停，”还没将背后的蝴蝶结系好，她摇了摇头，“换一件。”

“这件就挺好的，不必换了。”我看着身上这件非常漂亮的蕾丝裙子，有些舍不得脱下来。这已经是我穿过的最好看的衣服，我觉得很好。

“不够活泼，太死板，”她指了指另一件缀满了新鲜水果纹饰的褶裙，“试试这个。”

转眼间我试了五六套，她还是不满意，不是挑这就是挑那。我有些被折腾得禁不住了：“就这样吧，我觉得很棒了呀。”

然而，她只用一句话就打败了我：“你难道不想让鹤丸国永看到最美的你吗？”

在第十套衣服被理顺挂回去后，我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开始数数。数着数着一个疑问浮上心头：“你要穿什么衣服？”

辉夜姬一愣，然后亲自从衣柜里抱出一个非常大的盒子，吃力地将它放到床上。打开后我探头朝里面瞧了一眼，层层叠叠足有好几层的衣物。她瞧着瞧着叹了口气，用小手摸了摸最外层的那件，并没有叫人替她换上。

“这是十二单，很早以前我就托认识的裁缝做了一套，前天才拿到手，”她的声音很飘渺，“一直都没有机会穿它，等到今天也没能够……这不是我的错，对吧？”

根本算不上是情感专家的我还在为鹤丸国永与前任审神者的事情和自己较劲，哪里还有解决他人感情问题的才能？她与三日月宗近之间的微妙曲折远比我和鹤丸国永明面上的分合别离要复杂得多，这是我的直觉。

可是——

“这不是你的错，”我斩钉截铁地说道，“喜欢自己喜欢的人有什么错？害怕不被接受的话，那就告白失败后再勇敢地忘却一切好了。做过总好过后悔，你我的人生都是不能重来的啊！”

在这种地方不给予她鼓励的话，我很难把自己再当成她的朋友。

她点了点头，对着我笑了一下便跳下了床。在选定了我最合适的一套穿戴衣饰后，她又吩咐她们带我去化妆。舞会地点在最高层，我们四人早就约定好准备停当后在那里碰面。怀着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的不安，我踏着高跟鞋，双手交握在一起放在身体前方，慢慢走进已经有十来个人的大厅。

左看右看都没有我认识的人，对放置着食物的长桌我也没有兴趣多看一眼，一心注意走路时不会碰到穿梭的端着饮料的侍者。一踏进门，真正吸引了我目光的是那些惊人的落地窗——站在旁边可以俯瞰几乎整个浮空都市的地方。暗蓝的絮状云层在和我视线平齐的面前飘过，地上都市的万家灯火如同倒映在脚下的繁盛星空。我忍不住将手搭到面前的玻璃上，痴痴地看了好一会儿，心里满是赞叹和莫名的激动。

“嘿。”

这一声招呼让我屏住了呼吸，我看到正巧落在我掌边的白色映像，于是缓缓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