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1 / 1）

侍卫长站起身，眼睛始终不敢看夏侯慕瑶。

“好，多谢。”子刃点了点头，像失神了一样，淡淡地说。“我只是想，再陪她……最后一路……”

一路上，子刃紧紧地抱着夏侯慕瑶，面无表情，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这一段路，永远都不要有尽头。

宫墙外，子刃将夏侯慕瑶交给侍卫长，他伸手抚摸上夏侯慕瑶那苍白的脸庞，为她拂去脸上凌乱的银丝，泪水再一次溢出了眼眶，他真的好想再多看她几眼，把她的样子牢牢地印在心里。

侍卫长抱着夏侯慕瑶，问子刃的声音已有些打颤：“如果可以重来，你会爱她吗？”

“我只是……把她当朋友……”子刃摇了摇头。在夏侯慕瑶的面前，子刃不敢胡说，不敢给她他做不到的许诺。

“也许她也是这样的。”侍卫长点了点头，如果夏侯慕瑶在认识子刃之前先认识他，那么一切是不是就可以改写了呢？

侍卫长将夏侯慕瑶抱紧，一转身跃入了皇宫。看着侍卫长怀中的夏侯慕瑶，他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看她了。

“慕瑶！”子刃呼喊着，撕心裂肺。

钟粹宫中，侍卫长抱着夏侯慕瑶，在她房门前的空地上坐下，将脸贴在她的脸上，想用体温温暖她已经冰冷的身体。一夜之间，夏侯慕瑶的青丝变成了白发，夜风挑过，在月光的照耀下如同细雨飘摇。

抚摸着夏侯慕瑶银白色的头发，侍卫长想起了他们相处时的点点滴滴，夏侯慕瑶的音容笑貌，仿佛还在他的耳边，还在他的眼前。

“你爱他，他不爱你，我爱你，你却爱着他。”看着夏侯慕瑶苍白的脸庞，侍卫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眼泪不住地流了下来。在子刃面前，侍卫长不曾哭，现在，他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地哭出来了。

军营中，子刃在营房外坐了一夜，他睡不着，因为一闭眼就全是夏侯慕瑶的模样。夜风吹着，偶尔还会传来几声蝉鸣，但这都不是子刃想要听到的声音，他想听到的，是那再也不可能在半夜响起的猫叫声，他知道，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一个叫做夏侯慕瑶的女孩子，半夜从皇宫中溜出来见他了。再有八天，子刃就要上战场了，他紧紧地握着夏侯慕瑶送给他的荷包，泪流满面。

第二天一早，钟粹宫中的宫人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侍卫长抱着夏侯慕瑶，脸上满是悲哀的笑意，空洞的眼睛红肿着，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了许多。而更让人惊异的，便是夏侯慕瑶那如雪一般的白发。

“慕瑶！”接到消息，赵昭仪急急忙忙地赶过来，看到夏侯慕瑶安祥的面容和雪白的头发，她禁不住流下了眼泪。

过了一会儿，静儿也赶了过来。即便是亲眼看到了夏侯慕瑶的尸体，静儿依然无法相信，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愣在一旁，掩面抽泣。

和静儿一起来的还有徐淑妃，看着被侍卫长抱在怀中的夏侯慕瑶，徐淑妃的心里百感交集，印象中，这个小姑娘无坚不摧，从来都不曾被打败，可现在，她却为了一个根本不爱她的男人，死在了一个“情”字之上。

很快，夏侯慕瑶的死讯便在后宫中传开了，上到张皇后、林贵妃，下到普通宫女，就连皇帝也知道了这件事。按照璃国后宫的规矩，普通宫女死了之后，尸体便会被发送出宫，交还给她的家人。然而，夏侯慕瑶偏偏又不是一个普通的宫女，后宫中的嫔妃联名向皇帝要求将她厚葬，甚至有很多嫔妃愿意出钱为她打理后事。再加上夏侯慕瑶又是已故大将军夏侯威的女儿，这使得原本就对夏后氏一家心怀愧疚的皇帝，更是极力想要将夏侯慕瑶的后事料理得风风光光。

选定了日子，夏侯慕瑶的灵柩便光明正大地抬出了皇宫，目的地则是夏侯家的祖坟。这天，正是子刃即将要上战场的前一天，他注定无法去为夏侯慕瑶送行了。送葬的哀乐声传入军营，搅得子刃心如油煎。

一路上，刘得利和王氏扶着灵柩，痛哭失声。夏侯慕瑶一死，她就再也不能挣钱为刘家贴补家用了。

侍卫长骑在马上，走在仪仗队的最前方，他一身素缟，神情凄楚，空洞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前方。

礼仪过后，夏侯慕瑶的棺桲被放进了提早挖好的坑中，一锨一锨的黄土将她的棺桲渐渐埋没。

“慕瑶，这就是永别吗？”

“慕瑶……”

“慕瑶！”

侍卫长在心中呐喊、悲鸣，他不敢哭，他不敢将自己的感情流露得太多。那天晚上，子刃告诉侍卫长，说他爱的人是子琴。直到那时，侍卫长才恍然参透夏侯慕瑶的命运。瑶琴，瑶琴，夏侯慕瑶终于还是比不上子琴，只有默默地羡慕他爱的瑶琴，原来这一切，冥冥之中早有定数。

李总管调转马头，来到侍卫长的身旁，就在刚才，他四下环顾，却没能寻找到子刃的身影。李总管在心中长叹一声，这个谜一样的传奇女子，终于带着遗憾离开了这个世界，为仇而生，为情而死。

“我好后悔……”侍卫长一脸凄然地呢喃着。“后悔我没能好好保护她。”

“她爱子刃，现在她为他而死，也算得上是死得其所了。”李总管叹了口气，淡淡地安慰着侍卫长。

“可是……值得吗？”子刃脸上的悲切更加明显。

李总管沉默了，值与不值，他想夏侯慕瑶的心中自有答案。

静儿站在一边，看着夏侯慕瑶的棺木，目光呆滞，面无表情，两只眼睛又红又肿。曾经是那么好的姐妹，现在却阴阳两隔，静儿知道，从此以后，她再也看不到夏侯慕瑶那如花的笑靥了。

☆、古佛青灯

夏侯慕瑶下葬之后，皇宫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然而，璃国却因为另外一件事清沸腾起来，那就是军队将要去征讨一直以来都不太安定的西戎，子刃便是征讨西戎的士兵当中的一个。

这天，部队浩浩荡荡地从衢城出发，子刃面色沉静、凝重，这一仗打完，他就可以到华华州迎娶子琴了吗？

“子琴……你一定要等我啊……”子刃在心中默念，他已经失去了夏侯慕瑶，不能再失去子琴了。

部队开到璃国与西戎的交界地，一场大战拉开帷幕。

黄沙漫天，金戈铁马。

这一仗打得昏天黑地，双方竟谁也没有占到便宜，最后以璃国退兵告终。子刃在这场战争中受了轻伤，但基本没有大碍。战争结束之后，子刃回到了衢城，由于没有仗可打，部队便被遣散。回到衢城，子刃来不及休息，带上聘礼，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往了华州，他现在只想赶紧见到子琴。

来到华州，子刃便四处打听子琴的住址。经过多方询问，子刃终于打听到了子琴家的方位，然而，他也听到了一个令他心碎不已的消息——子琴已经出嫁了。

听到这个消息，子刃只觉得六神无主，来时那急切、激动的心情，现在已荡然无存，千里迢迢从衢城带到华州的聘礼，此刻也显得分外刺眼。

起初，子刃并不愿意相信这是事实，然而，当他问遍了子琴家附近的每一户人家，甚至从他们的口中得知了子琴所嫁的夫君是谁以及他们的住所之后，他彻底绝望了。子刃没有想到，他千里迢迢从衢城赶来，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然而，子刃不甘心，他一定要再见子琴一面。

是夜，子刃一身黑衣，潜入了子琴现在的家中。蹲在房顶上，子刃一边观察着院落的格局，一边推断子琴所处的位置。这时，一扇门开了，只见子琴一身白衣，轻移莲步，低眉顺眼。

子刃失了神，他的子琴，还是这么美。

相见，对视，细语。

没有人知道子刃和子琴说了些什么，只知道第二天子刃便启程回了衢城。

古道西风，子刃骑着白如雪练的飞霜，落寞地缓缓前行，马蹄一下一下地敲在地上，发出清晰的“嗒嗒”声。马背上，子刃面无表情，往昔的英姿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深深地失落与疲惫，他累了，心力交瘁。

衢城，天朗气清，子刃一身白衣，漫步在城南湖边。

夏风凉凉地洒在身上，只是对于子刃来说，没有惬意，只有悲凉，他想起了和子琴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想起了子琴纯洁的白衣、绝美的面庞，想起了被子琴一双素手轻轻奏响的琵琶，想起了子琴空灵的歌声……恍惚间，子刃又想起了夏侯慕瑶，想起了这个为爱而死的姑娘。

一抹苍凉的笑容浮上子刃的脸庞，他爱的和爱他的，他一个也没有得到。

几天后，子刃突然失踪，不知去向。

寺院中，子刃一身僧衣，正在佛祖面前打坐诵经。经历了这般变故，子刃看破红尘，来到寺院剃发出家，法号忘尘。

古佛青灯，衬得子刃面容恬静却不失苍凉，或许从此与佛为伴，便可以忘却前尘，忘却那一段传神的爱情。

人世间的很多事都没有重来的机会，只有那一份留在心中的美好，带着淡淡的遗憾成为永久的回忆。逝者已矣，离去的人也不会回来，然而生活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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