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第18章（上）（1 / 1）

入夜，迎仙楼的北楼，没有南楼那般热闹喧哗，一座精巧庭院将南北楼分隔开来，莫穷撤了四肢的力道，随性的坐于红木地板上，面前只安放个四方桌，桌面放着一套酒器。

捏着酒杯的手轻搭在曲起的腿上，日里他已经饮干三壶醉香液，饶似他的酒量再好，此时已经是红霞满面，醉眼微熏。

但他的心却是越发清醒的，莫穷想到那被自己失手捏碎的方青莲花座，此时便升起一种惋惜，那方青玉花座是这些年来他亲手雕刻的最是满意的作品，却在成形后毁于自己忽如其来的一场怒火，实在可惜。

莫穷摇摇头，又自饮干杯中琼汁，不经意的又扫了那对外开敞的大门，突然又想到那个人在看到所谓的莫青麟便是自己后会有怎样的表情，又是不可自抑的一阵轻笑，他很期待四儿看到自己第一眼的表情，很期待。

“公子！陆家公子到。”门外已站整日未动的人略弯腰，对着门内的主子轻言道。

“请他进来！”闻言莫穷手一紧，险些又捏坏手中器物，他坐的地方是个观景台，大大的一扇落地窗由木格子划出众多空间，可以看到那园子的全貌，以及那由童子接引而徐徐走进来的陆无双。莫穷还是首次见到束冠的四儿，他是清楚这个孩子的底细的，原本听他束冠还以为该是不伦不类的，却不知这孩子该是得天独厚，远远瞧着便知道是个风采绝伦的翩翩少年，待走近后，方知玉石为魂月为魄也不足已言明陆无双的独特，对于自己相中的玩具如此出采，莫穷很是满意。

出门前，无双还是亲口答应李复莲，愿意和他过一辈子，虽然在话时，无双的脑中不可避免的出现师父那张风轻云淡的脸，然后他又想到，师父到底是去哪儿了？

站在有名的望仙楼南楼里，陆无双没有恐慌，也并不排斥青楼，这也是买与卖的另一种展示平台，所以他走进这个京都最是热闹的欢场粉楼时面色是一片平静，而外人看他生得一副好相貌，又偶尔显露着青嫩之态，很难不生好感。只是生得好相貌的也分个三六九等，最下等的便是青楼卖笑的可随意轻贱，而无双的容貌与行止却叫人只敢生出好感，却不敢上前调笑攀交情。这之中还有因由，那好相貌的公子正由一名可爱的童子接引而来的，楼中常往的人都知道北楼住着一位颇叫人忌讳的人物，而那位神秘大人才会使唤这童子。

要去北楼，首先会经过南楼，无双进来时，并没有太在意旁人的看法，他一路走着一路上的心思却放在那引路的童子身上。看到这个童子时，他便想到这次要见的莫青麟该就是莫穷，世间如此执着又不屑于伪装自己特殊喜好的人，某些方面而言，无双很佩服他。如果换做十四岁以前的陆无双，对莫穷的看法只有一样，是个变态。而如今行过冠礼，又长了些心性的无双对于莫穷的看法也仍旧觉得对方的爱好叫人不喜，但是那与自己并无干系，只要不招惹到他，无双手下意识的抓紧，忍住要摸到后背的动作。

想到是莫穷，无双便强提起警惕，趁人不注意，悄悄服用枚朱红的药丸。万毒丹可解下毒和迷药，是在当年被人阴了一把后他缠着师父一起合作配的药。

待走进那北楼的门，纵然无双做好了准备，也仍是叫入眼的奢繁华贵的布置给闪到眼，而那人却是个可以叫人瞬间便忘记这些俗物的极品。只因为最是奢华的存在便是这个人——莫穷。

无双没有什么场面话，且对莫穷也并不适用，所以他很随意的便往莫穷的对面盘腿坐下，却没有去碰桌面上的东西。

莫穷只是盯着对面的人看一好一会儿，似乎很久没有见过似的仔细，直到对面的人隐隐露出不悦，才轻轻的笑开道：“四儿，还是一如继往的不喜欢莫哥哥吗？是因为莫哥哥以前对四儿不够好，还是因为莫哥哥近来对四儿的照顾。”

莫穷其实很想坐到那孩子的旁边去，他想知道那身子是否如当年那般柔软，只是想到这样的对面而坐却最能清楚看到四儿的表情便又忍住。

当年经营楚馆的莫穷不过十八少年郎，如今也已经二十有七，但那容貌却是没有变化太大，见过他的人，不论总是对这罂粟花似的人无法自拔的迷恋，但更多的人却是惧于莫穷那喜怒无常的手段，无双便是因为清楚莫穷的本性，所以纵然花色再迷人，他也只当把对方当成食人的野兽，暗自提防。

莫穷很是不喜此时四儿对他展望过来的眼神，他回忆着那还是幼儿时，雌伏于床榻上的软绵身子，点的丹青落于那月牙色的背上，四儿强忍着泪咬着粉唇唤他莫哥哥的模样，渗透六腑的烈酒渐渐燃烧起来，周身泛起暖洋洋的热力。

心似被千万根软毛轻轻的刷了一遍，连脚指都不听使唤的曲起，就在刚才，他的身子不禁檠挛一次，狐狸似的眸满足的微微半合。

“念回不知自己是哪里得罪了莫爷，还要劳驾您千里追到天奉来讨债？”陆家的能力查不透莫穷，如有可能无双并不想与这样的人为敌。身为一家之主他没有任性的权利，那么私人的恩怨便暂且放下吧。

美妙的感觉瞬间被人打破，莫穷将不悦深藏于心，他不着痕迹的摸摸那碧玉酒器，亲手倒满两杯，笑道：“四儿，若不想叫莫哥哥生气便不要说些见外的话。”

“难道莫爷以为这里坐的便是内人。”无双被气得也跟着笑。

“能在这里坐的只有莫哥哥和四儿两人，怎么就不是内人？”莫穷答得认真，想到自己对这个有趣之人执着这么多年，若是外人，那真是可笑。

“莫哥哥？”陆无双第一次认真去揣摩这三个字的意义，想到这个人喜欢莲，喜欢幼童，喜欢自己唤他哥哥，把自己的洁癖表现得如此淋漓尽致倒是少见。

“可不就是四儿的莫哥哥吗！”莫穷饮尽杯中物，看对方只是对着酒杯看，又道：“怎么，四儿长大了胆子反而小了些，不敢喝吗？”

陆无双认为自己已经是个大人，该已经脱离莫穷的喜好范围，于是很干脆的喝干酒液，对于对方再次给他斟满的酒也没有反对。

“莫哥哥，今日约四儿来此有何要事？”无双从善如流的道。

再次听到这声叫唤，莫穷竟是把那记忆中的童音与如今的清泉似的少年之声重叠起来，没有一丝的不适感。

也许四儿是唯一的特别存在，永远这样干净纯洁，真叫人手痒着想亲手毁掉呢。莫穷转着空杯，心里的想念越来越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