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第四十一章 员工旅行(1 / 1)
作为员工旅行第一批三亚团的团长,何静薇在出发前一天给所有团员发短信交待了出行事宜。
短信发出去没两分钟,顾伍扬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这个时候何静薇正坐在沙发上,和婆婆一起看电视。听电视里抗日战争鼓声隆隆,她便起身去了阳台。
“静薇,”顾伍扬的声音因疲惫而有些嘶哑,“实在抱歉,我差点把旅游这事儿给忘了。”
顾伍扬现在的口气,活像一个忘记做作业的小学生。何静薇不禁有些心疼,她知道顾伍扬被闵英修那个伟大的质检计划拖住,脱不开身。便说:
“顾总,旅游年年有,您把假期攒着,明年可以痛痛快快地玩了!”
顾伍扬说:“静薇,我这个团员很失职,可我母亲还是要拜托你。”
何静薇记得顾伍扬的母亲要去旅游,他当时说过的。
何静薇打完电话回屋,只见她婆婆黑着脸,不知道在生谁的气。
晚上何静薇收拾行李的时候,贺明启坐在床边看着她,欲言又止。
倒是何静薇先开口了:“这一个星期你要好好吃饭。妈在这儿,你尽量少加班,多回来陪陪她。”
贺明启点点头,说:“静薇……”
“什么?”
话到了喉咙口,好像又转了弯,贺明启说:“明早我开车,送你去机场吧。”
何静薇点点头,低下头去整理箱子,也不说话了。
第二天,贺明启正要下楼去着车,何静薇却接到了顾伍扬的电话。顾伍扬坚持要派车来接她,说是接完她再接顾母一起去机场,很顺路。
顾总派来的车停在楼下,何静薇的婆婆便倚在窗户上,拿眼睛使劲往车里瞄。
何静薇知道她婆婆在想什么,所以特地解释说,那男的是公司派来的司机。
司机接上了何静薇,就驱车直奔顾伍扬的家而去。到了顾伍扬的家,何静薇竟然觉得心跳加速起来。在她面前,顾总永远只有工作的那一面,而从踏进那扇门时起,仿佛有关他的一切,突然闯进了她的世界。
顾伍扬的母亲姓华,何静薇嘴里甜甜的叫着“华姨”,稳稳地把她搀进了车里。
这是一个衣着端庄素爽的老人,皮肤白晳,有一种高贵的文化气质,一看就是高级知识分子。只是有一点让何静薇觉得奇怪,老太太从一坐进车里开始,就时不时拉着她的手,细细看她。
元旦节后,北国飘雪,三亚却是最宜人的季节。天空澄澈得像空灵的蓝宝石,浪清沙白、空气清爽。阳光照着游人的洁白衣衫,仿佛给世界又注入了一种跳动的韵律。
由何静薇带队的拓达旅行团,从三亚坐船去西岛游玩。
航程大约半个小时。海风微凉,孙萌陪着华姨吹着海风,忽然见她脸色有些不好。孙萌问她怎么了,她只说没事,没事。
好不容易上了岛,孙萌终于弄明白原来中华姨是有些内急。孙萌陪着华姨找到了一个卫生间,却见队伍似长龙一眼望不到头。
偏偏在这个时候,又涌进一个了旅行团。
本来好好地排成一队,这些旅行团的人也不管不顾,直接涌到格间门口。
华姨想是憋得难受了,微微弯下了腰。可她到底是受过教育的斯文女人,不愿意随处解决,又没有脸皮跟人去抢。孙萌见状急了,就跑过去跟排在前面的人商量,说老太太有点着急,能不能先上。那几个女人本来热火朝天的聊着天,经她这么一打断,只翻了翻白眼,杵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了。
“都他妈的什么素质!”孙萌在卫生间里憋得出不来气,骂骂咧咧地出来了。
“怎么回事?”何静薇见到她时问。
听孙萌把事情说了一遍,何静薇立刻从背包里摸出个东西,然后把背包递给了孙萌,说:“替我拿着,我一会就回来。”又伸手把导游的大喇叭顺了去。
何静薇向卫生间走去,她边走边往胳膊上戴一个红袖标。这个红袖标是她备在随身包里的,上书“执勤”二字。
卫生间门口果然挤得水泄不通,何静薇只能大声吆喝着“让一让”往前挤。到了里头,她举起大喇叭说:“朋友们,由于景区游客众多,请大家自觉维护卫生间的秩序和卫生。请尽量让老人、小孩优先如厕。”
大家见何静薇戴个红袖标,只当她是景区维护秩序的。
何静薇将这段官方发言讲完,就动手开始比划起来。一边指挥一边说:“来,人多咱们都排一下队啊!别都挤在里头,退到帘子外面,排成一队,挨个进来!带孩子的、岁数大的往前排,出门在外咱们都多多体谅,多多包涵!”
何静薇连拉带拽的,人群也就活动起来了。
华姨被何静薇送到了最前面的位置,何静薇冲她挤了挤眼睛。
等着上厕所的人都规规矩矩地排成了一条长队,一直排到外面的沙滩上,何静薇才踩着细沙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
到了凉亭底下,何静薇摘下红袖标,坐在木板凳上。她现在也算是进入公众视野了,不敢再上蹿下跳了,只坐在那里,呆呆地看着脚尖。
海风阵阵,吹得何静薇白色的裙裾扑啦啦地响。
孙萌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抱歉的说:“静薇姐,都怪我没用,遇上这种事,除了着急,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幸亏有你在……”
这次旅行,何静薇没有了后勤组长这层责任和束缚,反倒显得更加轻松了,她开玩笑说:
“没办法,在咱们国家活着就是这样。我是人老成精了,不比你年纪轻轻。人生经验跟脸皮是成正比的。”何静薇说着,开玩笑似地弯了食指刮刮孙萌的脸,“看,到底年轻嘛,脸皮真是薄如轻纱蝉翼,吹弹可破!”
孙萌被摸得不好意思,道:“静薇姐,你最爱装老了,你才多少岁呀!”
何静薇当后勤组长的时候,出去办事唯恐别人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竭尽装老扮成熟之能事。现在算起来,自己已然奔三,是真的老了。
何静薇似想起了什么,对孙萌说:
“孙萌,这次员工旅游结束,紧接着就是年会。你打算怎么办?”
“静薇姐,我刚上手,害怕出问题。我想稳妥一点,基本上按去年你做的计划和预算来吧。”
“那样不行。”何静薇说,“你知道,每年过完春节就有新的人力资源计划出台,你要把‘代理组长’的‘代理’二字摘掉,就要出新出彩,不能和往年一样。办年会是你的好机会,你一定要好好把握住。”
孙萌埋头半天不吭气,末了才低声说:“静薇姐,其实……我不想当组长,我就想跟着你。”
何静薇笑了,说:“别傻了,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谁还对升职羞羞答答的?不过,这话虽然是你说来哄我开心的,我也觉得很高兴。”
“不是哄你开心,是真的!”孙萌说,“人都不说当家不知柴米贵,这个后勤的当家真不好当……要比静薇姐做得好,真的太难了。”
这恭维话还是让何静薇开心地笑了起来。
正聊着呢,孙萌的手机响了。她拿起来看,看完就裂开了嘴。
“什么事乐成这样?”何静薇问。
“我老公发的短信,你看他这个没正形儿的!”
孙萌的埋怨里带着点甜蜜,还凑过来把手机拿给何静薇看。
何静薇看过去,只见短信上写着:“小牛犊子,坐了多长时间的船?小屁股疼不?小心别掉进海里啊!”
人有一种习惯,就是在看见繁华斑斓时,就惊觉自己的孤单落寞。
算一算已经是出来旅游的第三天了,除了第一天飞机落地时何静薇给贺明启打电话报过平安以外,贺明启再没主动联络过她。
回想结婚之初,何静薇每次出差,睡觉前一定会接到贺明启的晚安短信,他总能发过来一些甜蜜而肉麻的话。可渐渐的,她给他的短信多起来,而他给她的却少了。
何静薇因为这个短信,心里涌上了淡淡的苦涩。
在何静薇出门的这些日子里,贺明启也没早归家几次。他横着忍竖着忍,也忍受不了他母亲的絮叨。
那天贺明启一回家,他母亲就说:“明启,你这媳妇儿,你就放心她这么见天儿在外面跑?”
贺明启疲惫不堪地说:“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母亲叹口气,说:“人家说你们婚姻不幸,看来是真的。”
贺明启警觉地问:“妈,谁跟您说我婚姻不幸了?”
“算命先生算出来的呀!你成天告诉我这好那好,就是不肯告诉我真话,所以我特地来看看……那算命先生还说,小何今年命犯桃花。娘儿们家家长得太俊就是爱招惹是非,你可要当心哪!”
贺明启又满不在乎地坐回沙发里:“妈,那些算命先生都是骗子,您信他干啥?”
“算命先生的话得信!他说你发财不准,说你倒霉可准了!那算命先生还说,你得这个肝病,就因为小何是你的克星!你没认识她的时候好好的,一认识她,就得了这急病。她可是你命数里的劫数啊……”
贺明启终于不耐烦了:“是是是,算命先生都是神,实现了是他算得准,没有实现的,都是心不诚的。对吧,妈?您心挺诚的,您问他要个号码买彩票去,看能不能中!”
何静薇婆婆口中的那个扫帚星,此刻正站在景区的特产商店里,为买什么礼物给顾伍扬犯愁。
按理,一个小职员没有义务给堂堂副总买伴手礼。可是这次旅游顾总好歹也算何静薇的团员,况且对顾总的护犊之恩,何静薇还没作过任何表示。
何静薇的眼睛停在了一只玳瑁眼镜架上。她真喜欢上面的鏻片花纹,高贵稳重,温润细致。顾总眼睛并不近视,可如果有这么一副镜框戴在他脸上,跟他的气质一定合衬。
何静薇看了半天,临到要付钱了,却让服务员把它放了回去。
只因这种礼物太私人了。她送给顾总的时候该说什么好呢?难道要她说“顾总,从海南旅游回来,我给您买了个镜框,希望您戴上它就能看到我”?
何静薇想到这里,自己就偷着乐了。那也太玩暧昧,太不是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