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桃源(1 / 1)
何鸣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的噩梦。
四周黑压压一片,闪着些莹绿色的微光,何鸣抱着他心爱的宝贝,在黑暗里窜逃。四面八方传来可怖的笑声、风声、哭声,通通混在一起。他突然觉得腿上一阵剧烈的疼痛,低头一看,有一匹凶恶的狼一口咬住了他,绿色的眼睛在黑夜里闪闪发光。这时候何鸣才看清不远处的光亮,全都是狼群的眼睛。他不要命地奔跑起来,不管腿上有多痛,却还是被狼群追上了,一只两只三只,扑过来挂在他的身上,咬住他的四肢。何鸣蜷在地上,想用自己的身体遮掩住怀里的人。
疼痛铺天盖地而来,让他无暇思考,仿佛坠入了地狱。眼前突然出现一片火海,何鸣挣扎着爬起来,发现怀里的人已经失去了踪影。一时间四面茫茫,除了火苗什么都没有,他一头扎进去,在火苗的舔吻里寻找,最终一无所获。
何鸣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要喊什么,只发出几个像破风箱一样的音节。火势越发旺盛,何鸣坐着看着自己一点一点被烧尽,突然觉得快意。他闭上眼睛,等待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感到一身清凉,不知何时,他已经坐在了一片水里。
他看着茫茫的水面,觉得不对劲,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水流浑浊,奔腾着向前流去,欢快雀跃,何鸣突然像受到了无比地惊吓,开始在水里窜逃起来。他不停地向前游动,想离开水面,却始终跑不到尽头。
水势越发地湍急,何鸣脚下不稳,突然摔了一跤,呛了好大一口水,再一探出水面,终于看见了河岸。
河岸边有一棵粉红色的树。
何鸣用手擦了擦眼睛上的水珠,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一棵开满桃花的桃树。他奋力地游过去,越来越近。水面上飘散着粉嫩的桃花,开始不断亲过他的脸颊。
他终于到了岸边。
何鸣抬起头来,看着纷纷落落的花雨,真美,他心想,不,还应该有点什么,何鸣向树下看去,看见树下走出来一个穿着蓝色衣裳的人,满脸带笑地看着他。
何鸣一时心喜,扑棱着想上岸,却发现怎么都上不去。他开始焦急起来,用手扑打着水面。河岸突然变得越来越远,有什么不知名的力量拉着他一点一点向后退去,人影越来越小,渐渐消失不见,留下一句亲昵的话语,“你回去。”
“不!”
何鸣终于醒过来。
三连的游击队里多了一名新兵,是连长从历城边上带回来的。说到历城,去过的兵牙子们都一阵心悸,那里让鬼子屠戮殆尽,掠夺一空,只留下一地的血腥。这个叫许鸣的小伙子,恐怕就是从那里逃出来的,被捡回来后发了三天高烧,大家都以为没救了,却突然好了起来,只可惜他弟弟,被他死死抱在怀里,早就没气了。
许鸣从不与其他人亲近,每天只是训练,训练,打仗,打仗,每次遇到鬼子,他总是冲在最前面,打法像是不要命了一样。其他人看着,心里总是叹息。这样的年轻小伙子,太多太多了。战事纷飞,不知道填进去了多少人家的孩子。
终于有一次遭遇伏击后,许鸣没有归队。敌人来势汹汹,杀得他们措手不及,又一条鲜活的性命,只能永远存在于名薄上了。
何鸣看着眼前的鬼子,心里一阵恶心。如果可以,他真想回到许一霖的身边去。只可惜,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面前的鬼子咿咿呀呀说着些他听不懂的话,边上还有个孬种复述成汉语。
“太君说,如果你告诉我们,你们的根据地在哪里,我们不仅可以饶你一命,还可以给你最好的治疗。”
“呸。”何鸣朝他脸上吐了口沫子。
那个人作势要打他,却被鬼子抓住了胳膊,不情愿地又接着说,“太君说,他很欣赏你这样有骨气的人,并不想处决你。”
何鸣透过铁窗,看了看微弱的光线,问到,“现在,什么季节?”
那人有点不太理解,但还是回答了他,“春天。”
“春天…”何鸣呢喃着,轻笑起来,“告诉日本鬼子,等我托生回来,还要跟你们打仗,打到你们每一个,都屁滚尿流地滚出去!”
一霖,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