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1 / 1）
夕阳的余辉挥洒在抽芽的繁木上，地上的树影被拉长，条条块块碎了一地。晓风轻拂，暗香浮动。昏黄的阳光照在杜若美丽的脸庞上，眸子里映着西边灿烂美好的黄昏，这画面美得不真实。
花亭里红瓦朱漆雕花柱，浮雕白石凳中央是一张同色桌子，桌子上糕冷茶凉，桌旁，杜若默默垂泪。她从未想过她有这般脆弱爱哭，她从未想过他这般淡漠绝情。
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堪折他人手。
爱一个人这样容易，却又这样累，哭与笑，只在他的一个眼神，一句话，患得患失之间如上瘾一般，明知只有泪水涟涟，却不知要回头。
素手信笺，白纸黑字。杜若将这封短小的信交给妍兰。
信封上写着漂亮的三个字“楼俊宇”
楼俊宇，多么美妙的名字，多么美妙的人！这三个字包含了她所有青春年华里关于梦和爱情的那部分。只盼他回头，圆她一个美满梦。
妍兰一去便许久不见回，杜若等得乏困，迷糊得睡着了。因和离才定，所以杜若不必立即搬出去，虽然这段婚姻如同儿戏，但华语雍给了不少钱。
杜若醒来时，天地万物尚未苏醒，九格窗外烛光淡淡。杜若实在无心睡眠，光着脚打开了门。
夜里的春风吹得人冷，杜若冷得直抱衣袖。抬头，残月明媚，月光优柔，夜空微蓝，估摸着快要天亮了。
妍兰手持八宝灯而来，语气里饱含担忧“夫人，天还早着呢！”
“是早…”杜若应道。
“夫人，快回去休息吧！奴婢伺候您！”妍兰信步而来，欲扶走杜若。
就这般，杜若又回到还暖和的被子里。妍兰伺候杜若躺下便走了出去。
门被轻轻拉了关上。
“妍兰。”杜若拔高音量。
“奴婢在。”妍兰应到。
“楼公子…信你交给楼公子了吗？”杜若紧紧攥着被子。
“奴婢无能，楼公子先一步离开了。”妍兰幽远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杜若“腾”地一下直起身子，三步并作两步走，瞬间冲到妍兰面前。
“你说他离开了？”
“离…开了”关于楼俊宇和杜若的事，妍兰也了解个大概。
“他去哪了？”声音带着哭腔，鼻音重了些。
“奴婢不知！”妍兰跪到地上。
杜若跑起来带动一阵风，风卷起妍兰的袍子，袍子打到脸上，惹得妍兰一阵眼眶发红。
当时华语雍睡得正香，整个人放松地躺在柔软的华帐内。而这一切美好都被杜若急切嘈杂的敲门声毁了。
半饷，杜若已经破门而入。
华语雍打了个哈欠，惺忪的睡眼妖媚慵懒。华语雍一见是杜若就翻身倒下，嘴里抱怨道“吓死我了！还以为哪个冤家寻仇来了！”
“楼俊宇呢？”杜若一把揪起刚刚躺下的华语雍。
华语雍不得不应付道“俊宇离开了！”
“我知道离开了！他去哪里了？”
华语雍右眼一挑，眼底花纹熠熠生辉，调侃道“我又不是万能的，我怎么知道他去哪了？”
杜若一把扔下华语雍，华语雍抱起被子，继续睡。
出了华家，杜若直奔楼家。
赶到楼家时已经天亮了，楼家大门开着，两个大汉持刀守在门口。
如杜若预料的一般，大汉挥刀拦住杜若的去路。
失去他的悲愤，寻找他的急躁已经让杜若的耐性完全丧失。
“有种就杀了我！没种就滚一边！”杜若粗暴的甩出一句。
两个大汉对视一眼，挪挪刀子，给杜若放出一条路。杜若快速跑进楼家，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搜查起来。
时间愈久，围观的仆人就愈多，然而没有人出来阻止她。
又一脚踹开门，入眼的却不再是空荡冷寂，而是俊美如斯，清贵俊逸的楼俊宇！
杜若愣了愣，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偌大的屋子里点着上百只蜡烛，烛光明灭之间楼俊宇孤独的靠在塌上，黑缎似的长发散落开来，白玉般的手里拿着一些信件。
楼俊宇淡漠的罢罢手，一众仆人就散了下去。
杜若既尴尬又生气！尴尬的是她破坏了家里很多东西，生气的是他居然走了却不带她！
骂他，质问他，与他好好理论一番！这些她都想过，然而默了许久，她却说“阿俊，我好想你！”
杜若壮着胆子靠近他，鼻尖充盈着淡淡的橘香，本是提神的，杜若却觉得头脑一片空白。他一袭织锦黑袍，沉稳雅致。她爱这样的他，尽管他高高在上，完美得不似凡人！而她无论是身份还是学识，智力还是体力都配不上他，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爱他是这样自然简单的事！
“出去。”楼俊宇头也不抬，冷声命令到。
杜若冷笑一声，却不听他的话。她双臂如大鸟一般展开，一个熊扑，扑到楼俊宇身上。
楼俊宇的俊脸抽蓄了两下，无奈到“你别这样！”
杜若把头埋进他的怀里，装着听不见，眼泪却刷刷往下掉。
“杜若，你起来。”声音冷却了几分。
杜若抱得更紧了，楼俊宇任由杜若这般施力抱着。抱了许久，杜若自觉得手湿了些，低头一看，才发现满手的血！杜若退了几步，仔细看了看楼俊宇，才发觉他额头有细密的汗，脸色惨白无血色。
渗出的血很多，但因是黑衣，所以并不明显，故而没有发现。
杜若暗悔，抱歉道“我给你找大夫去！”
“不必。”楼俊宇淡淡道。
“伤很重！”杜若说着，又往外迈了几步。
“呵呵。”好听的笑声里有醉人的魔力，但最终让杜若定在原地的是他生冷的意味。
杜若木木转过身子，手足无措。
“一会儿，语雍会过来。”楼俊宇解释道。
杜若尴尬立在原地——他果然比她有心眼得多！华语雍的确比一般的大夫要强得多。而她遇事只有一条脑神经，不似他那般心思缜密。
两人静默对视了一会儿，杜若只觉得全身被抽离一般无力，心跳乱了节奏，突突乱跳。
“楼俊宇，你知道我爱你吗？”话出口的瞬间，杜若如释重负，沉重的身子变得轻飘飘的。话说了，心意表了，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楼俊宇冷了冷脸，一言不发僵在原地。
“我只要你信我这一次，我不是你妹妹！”杜若低头看着地板上拉长的阳光，清晨的光从窗外撒进来，外头一派清朗明好，如杜若回南冲的那天早晨一般。
杜若现在他面前，等了许久。
太阳一点点攀升，在她的奢望里，期盼里，终是没有等来他的半句答案。
哪怕是半句谎话，她也会信。
但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沉默就是这么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