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第三十四章(1 / 1)
“你去安排,就这几天,我要去一趟。”
leif合上资料:“那边局势紧张,人都拼命往回撤,你倒好,上赶着去死?”
他没接话,已打定主意。
leif又说:“现在航班都停了,我上哪儿去给你安排?”
他说:“从外交/部想想办法。”
leif冷笑:“人是有规矩的,谁敢通融你过去,要出个什么事儿谁负责?”
他给吴亮拨过去:“给丰华杨总打电话,就说那批钢材我让三个点儿卖给他,他驻利比亚的公司我再投资五个点儿。”
leif吃惊地说:“你真是疯了?往那儿投资五个点儿,新项目不搞了?”又说,“这节骨眼儿上,谁有功夫跟你谈投资。”
片刻后吴亮回电,说丰华的杨总正忙着去利比亚安抚员工,准备把人接回来。他想了一会儿,亲自约他见面。
丰华集团是有名的驻外中资机构,大批华人员工常年随公司辗转各国,眼下出了这么大事儿,负责人没理由不出面指挥决策,像这种特殊情况,政/府也会提供支持。姜戍年要往这公司投资五个点儿,无疑成了大股东,他找杨华商量,叫他把去利比亚的机会让给他。
杨华不可思议:“你投这么多钱,就为了去趟利比亚?那边已经开始打仗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说:“有个重要的朋友在那边,我必须亲自把她带回来。”
杨华说:“政/府派了几架专机过去,外交部也发了照会,凡是中国人一个不落下,你何必亲自跑一趟?”
“她身份特殊,专机过去也不一定走。”
杨华问:“什么身份?”
“记者。”
他恍然大悟,想了会儿说:“如今你也是丰华负责人了,既然非去不可,那就去吧,那边公司的事儿交给你了,我在国内提供后勤,有什么需要随时联系我。”
这事儿就这么敲定了。
三月十二日,姜戍年跟随一批外交官员坐上专机飞往利比亚。那会儿就水深火热的班加西来说,中部塞卜哈相对平稳,他们的目的地便是塞卜哈机场。
飞机上的姜戍年并未因即将到来的见面心怀雀跃,因为身旁的人就现今局势商榷各种撤退方案,包括预设的危险和困难,其事宜让人不由肃穆。
战争,不是件开玩笑的事儿。
却没想到,他们的飞机一落地便遇到一件棘手的事儿。那时机场已被大量人群包围,停机坪上的埃及航空班机已被砸烂窗户。一问情况才知道,这飞机原是中/国从埃及紧急租借,用来接侨胞回国的专机,可不明就里的埃及人民见了自家飞机不接自家人,却让外人登了先,便一发不可收拾,闹得不可开交。
埃及方面没招儿了,把租金退回中/国。大使馆当机立断,联系国内紧急调运空用运输机,同时又和别国商榷租赁。
那参谋姓邹,问姜戍年:“你什么安排?”
他说:“丰华近千人被困在艾季达比亚,我必须赶过去。”邹参点点头,却听他又说,“还劳烦
您帮我找个人,叫冯殊阮,是战地记者。”
他引领他穿过混乱的人群,说:“你先去艾季达比亚,路上再和大使馆联系,记者的事儿他们比较清楚。”
他依言上车,那司机是丰华员工,见了他也不陌生:“我是杨总秘书,您可以叫我小刘。那边情况不太好,昨晚工地被抢了,什么电脑、行李都被洗劫一空,这些人没有什么政/治立场,不过是趁火打劫,想发个灾难财,我们不便和他们争,毕竟保证生命安全最重要。项目经理已经带领大家撤到安全地带,没有人员伤亡。”
姜戍年点点头,问:“机票呢?”
小刘说:“这您放心,机票护照都在大伙儿手里。”
那时候整个国家人心惶惶,每经过一区域,都有扛着机枪巡逻检查的关卡。路上没有什么行人,偶有破旧的皮卡轰隆驶过,立在车厢的少年不过十七八,拎着步/枪,满脸张狂兴奋,仿佛终于找到一功成名就的据点。
汽车飞驰而去,滚滚尘土似硝烟弥漫,寂静的空气掺杂着紧张畏怯,人们丝毫不能意识,这是在自相残杀。
他们途径多个清真寺,那斑驳的尖劵窗,绿色宣礼塔,老旧的白墙,像亘古不变的立体画,矗立在城市中央。偶有一两座已被破坏,露出指头粗的裂痕,残垣断壁散落在地,无人问津。
到第三个关卡时,有一身形魁梧的外国人请求搭便车,他穿着吉普马甲战地靴,手里拿着相机,灰蓝的眼睛满是笑意,用流利的中文说:“我不是坏人,我是记者。”
姜戍年示意小刘开门,他便钻进车里,热情洋溢地打招呼:“我叫tim,很高兴认识你,你们是驻利比亚的中国商人吗?”
姜戍年点了点头,看着他手里的相机问:“你是摄影记者?”
他也点点头,接着打开相机给他看,一边说:“我是英国人,主跑战地新闻,往返西非八年了,这是我的作品。”他翻到一张头戴黄巾,耳穿大环的黑种人,“这是塞拉利昂新娘,他们实行割
礼,很残忍的。”
又翻到一张皮包骨的小孩儿,“这是埃博拉泛滥时拍的,他们全家都因为疾病死亡。”说着,还在往后翻,问,“利比亚战事升级,你们怎么不回去?”
姜戍年说:“我来这儿,就是为了带他们回去。”想了想,又问他,“战地记者你都认识?”
tim得意洋洋:“那当然了,干这行的能有几个,平稳期我们各国记者还聚在一起吃饭呢。”说罢,看着他,歪了歪眉毛,“你要打听谁?”
他顿了顿:“冯殊阮你认识?”
tim便笑了起来,长茧的大手灵活快速滑动相机,直至翻到一张昏暗照片。照片里是一美国大兵,歪斜了身体靠着哨岗的土墙,手里抱着钢盔,挨墙立着的是支机枪,那枪上落满了灰土,大兵正伸手擦额上的汗,盯着镜头的眼神充满疲惫和绝望。
“这是我拍的,题目是《疲惫的驻阿富汗美军士兵》,获得了51届荷赛奖年度照片大奖。”他笑着说,“为这张照片配文的,就是来自中国的冯殊阮。”
姜戍年心如擂鼓,有些异常激动。
却听tim接着道:“她很厉害。我们在科兰戈山谷前哨战住了半年,那里没有房子,都是木头和沙袋圈出来的区域,没有水,也没有电,屋顶都是密密麻麻的弹孔,几乎每天都会和对面的塔/利/班交火。她一点都不害怕。”
tim竖起了大拇指,又说,“她还在坎大哈救过一个小孩子,当时美军有位士兵突闯民宅,是她扑过去把小孩压在身下救了他一命,胡桑一家可感谢她哩,还把传家宝送给她,以报答救命之恩,那传家宝是头绿宝石小象,你见过吗?”
他微微笑起来,摇了摇头。突然觉得开心,又很自豪,他爱的人,竟在干这样伟大的事。
tim又问:“你是他什么人?”姜戍年没立时回答,他便急性子般的摇摇头,“你们中国人太含蓄了,什么不都肯说。”
将聊到这儿,忽闻砰一声巨响,车上的人都吓了一跳。前排的小刘发动两次,都失败了,他颓然地拍了拍方向盘,转头看着姜戍年:“爆胎了。”
又见两三个嚷嚷着阿语的青年忽然冲来,领了七八个人,连说了几声no,一边下了车,一边举起手投降和他们解释。
片刻后,他低头看着车里的姜戍年:“他们以为我们是政/府军,把车胎炸了。不过我已经解释清楚,他们也觉得抱歉,请我们下车去店里坐坐。”
可时间紧迫,不能耽误。
小刘看出他的担忧,便说:“要不去坐坐吧,走了半天也饿了,看看能不能弄上点儿吃的,再找个地儿补胎,这东西爆了,再着急也走不动。”
于是三人去了店里,小刘问老板要吃的,那人知道他们为当地居民盖房子,便二话不说去厨房了。
还未等菜上桌,有人打来电话,路边不知道哪派人又发生冲突,吵得很。小刘便去里间接电话,等到挂了电话再出来,脸色十分沉着。
姜戍年看着他,就听他说:“大使馆来消息,说米苏拉塔反/政/府武装遭到政/府军袭击,所有跟队的记者,都失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