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二十六章（1 / 1）
到了深秋，天气一冷，仿佛连日子也跟着难熬起来，天气一连着阴了好几天，才下午三四点钟，天色就已经黑了，像是夏季临近傍晚的时候。
沈蔷从银行大厦里走出来，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一阵冷风吹得浑身一颤，赶紧紧了紧风衣的领子，快步上了等在外面的黑色奥迪。
车里开着暖气，沈蔷只觉得周身一暖，却又觉得鼻子有些痒。
见她上车，坐在车内的肖海放下手上的文件：“早知道这么冷，就在地下停车场等你了，这还没到冬天呢，就冷成这样了，真到了冬天可怎么办啊。”
沈蔷吸着鼻子，还未说话，副驾驶上的李奈就把抽纸递了过来，沈蔷正准备接的手顿了一下，才问道：“李奈？张秘书呢？”
肖海随意的说：“有点急事，张秘书去办了，临时就把你这小助理拉上了。”
沈蔷倒也没有多说，只是点点头。
黑色奥迪缓缓驶进西区一栋临湖的宅子旁，三人下了车，司机就开着车去了停车处。
这地方沈蔷不是第一次来了，会员制的私宅公馆，在外面看，只觉得宅子有些江浙一带的风味，进到里面，却是别有洞天，格局是仿照一些有名的园林建的，又是临湖，引湖水到宅子里，倒也有些江南水乡的韵味。
天色较暗，回廊上已经点了灯笼，红纸制成的灯笼上面书着‘栖梧’二字，正是这公馆的名字。
沈蔷看着微红的烛光照在灰瓦白墙上，总觉得，下一刻就要有一位着着古装的伶人，甩着水袖走出来，这么一想，便觉得就连耳边似乎传来了似诉衷肠的昆区唱腔。
一身素衣的侍者领着人往宅子深处走去，路过一些阁间，透过树影看得见灯光，却仍旧十分静谧。
越往深处走，那戏曲的唱腔越是听得分明，等到了地方，沈蔷才知道，并非是自己的幻觉，古色古香的屋子里，正是有一位穿着粉色戏衣的姑娘正柔柔的唱着，身旁站着一位拿着折扇的小生，并没有受到他们的影响，仍旧沉浸在戏中。
她虽是南方人，对昆曲虽说不陌生，但也不多了解，唱的是哪出戏她也听不分明。
倒是她旁边的李奈看着那姑娘的扮相，目光灼灼，眼中满是惊艳。
要见的人正在席间坐着，见到人进来，徐老板立马起身相迎，待一行人坐定，一旁的茶艺师已经斟了茶，徐老板笑呵呵的说道：“时间还早，咱们先听完这出戏。”
对着席位的小生已经下了场，一位丫鬟顶了上来，只听方才那花旦迈着碎步在原地绕着。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那花旦这么一开口，沈蔷便知道这唱的原来是《牡丹亭》。
那位徐老板神情悠闲的听着，不时的拿起茶盏抿一口，显然已经沉醉其中。
直到那花旦扯着水袖唱出：“困春心游赏倦，不索香薰绣被眠。天呵，有情那梦儿还去不远”
这时那徐老板才挥手让人都出去，只留了他自己身边带来的人和沈蔷一行。
沈蔷看李奈也是一脸的意犹未尽，这都要谈正事了，轻轻咳嗽一声，李奈急忙摆正身形坐好，进入工作状态。
事情是之前一直都在谈的，今天选这么幽静的地方就是想敲定下来。
一切都办妥了，又过了吃饭的时间，栖梧公馆里是不提供餐饭的，只提供茶和点心，于是一行人又去了之前就订好的饭店，人不多，却都是以前打交道的，也算是熟人，席上气氛便很活跃，推杯换间，沈蔷已经是一身的酒气，到了最后竟然接到了林以政的电话，听不出情绪，只是问她在哪。
沈蔷打了声招呼便出了包间，到外面接电话，开放式的回廊上很安静，只有偶尔路过的服务生的脚步声：“我在外面吃饭呢，有事吗？”心里却有些疑惑，什么事会让他打电话过来。
他却无视她的问题问道：“喝酒了。”
她愣了一下才“恩”了一声，他似乎是在家里，很安静，只有很小电视剧里对话的声音，却也听不大清楚，显得他的声音有些温柔：“你在哪个地方，我去接你。开车了吗？”
她头有些晕，或许是喝的有点多，又似乎是被他难得温柔的声音蛊惑了，下意识的报上了地址，又说道：“我坐肖叔的车过来的。”
似乎是很满意她的回答，他在那边的声音带了些许的笑意：“你回去坐会，不要再喝酒了，喝杯温水，我一会就到。”
她晕晕乎乎的应下，等反应过来正要说话，他已经挂了电话，留她一个人在走廊看着回廊下的花丛发呆。
一行人出饭店里出来，林以政常开的那辆车，已经停在外面了，见他们出来也下车走过来打招呼。
他一身休闲装，很是闲适，冲着肖海叫道：“肖叔。”走到沈蔷身边不动声色的接过她手里的包。
肖海打量着他的动作，只觉得有趣，几时见过这么柔和的林以政，笑着说道：“来接沈蔷啊，赶紧回去吧，她喝了不少。”
沈蔷被林以政的动作弄的一愣，却也不能表现出来，只觉着今天晚上的林以政不太按套路出牌，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现在只觉得困，想赶紧回去，便叫了身旁的李奈：“走吧，正好顺路送你回去”。
又见李奈好奇打量着林以政，目光还不时的转会她身上，沈蔷便简短的替他们介绍道：“我先生，林以政，我的新助理李奈。”
林以政被‘我先生’三个字瞬间取悦，笑着同李奈握手。
林以政问了地方，送李奈回去，李奈压低声音同林以政说话，林以政边开车便同她说着，沈蔷顾不上车厢里诡异的气氛，歪在座椅上昏昏欲睡，直到李奈下车才有些清醒。
李奈打了招呼下车，往小区里走去，林以政开着车突然说了句：“这个助理比你之前那个正常多了。”
沈蔷装作没有听到，又继续歪倒在座椅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是因为身旁开车门的声音，林以政站在车外，正俯下身看着她手里还提着她的包，见她醒来问道：“醒了？能自己走吗？”
她恩了一声慢悠悠的下车，林以政就跟在她的身后，上楼一直都卧室，放下她的包才走出去。
沈蔷看到床便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走了，胡乱的脱了衣服就睡下了。
林以政去倒了温水，去敲她的门，半天都没反应，他进去一看，沈蔷已经裹着被子睡着了。
她似乎是睡的不舒服，眉心轻蹙，他抬手想帮她抚平，却又害怕吵醒她，手就这么停在空中，半晌才替她掖好被子，又帮她拉上窗帘，才关门出去。
躺在床上，脑子里翻来覆去的都是她蹙着的眉头和因为喝了酒显得有些嫣红的嘴唇，绕得他怎么都睡不着。
后半夜的时候，沈蔷被突然的胃疼惊醒，生出一背的冷汗，晚上吃的不多，又喝了酒，难怪要胃痛，本想着缓一会就好了，可是绞痛却没有半分退去，无奈只能穿着睡衣忍痛下楼找药。
怕吵醒林以政，她轻手轻脚的关门，只开了壁灯，有些昏暗，却是怎么也找不到医药箱放在那里，之前明明记得林以政提回来个医药箱，里面是有备胃药的。
正着急的时候，客厅的灯突然亮了起来，沈蔷惊了一下，用手遮住不适应亮光的眼睛，却看见站在开关前的林以政，他穿着灰色的运动短裤，纯白T桖，头发有些乱，眼里还带着睡意，就这么看着她。
“抱歉，吵醒你休息了。”沈蔷有些内疚。
“不舒服？”林以政走过来问道，不等她回答就已经熟门熟路的从柜子里翻出医药箱来。
“恩，胃疼。”
他找到药递过来，沈蔷正眯着眼看用量，他又把药拿回来，扣了一颗放在她手里：“吃一粒就好”，说完转身进了厨房。
沈蔷吃了药正准备上楼，却又被他叫住：“陈姨晚上熬的粥还有些，我热了，你吃一点再去睡。”
沈蔷想说不用了，但又不忍弗了他的好意，便也进了厨房：“你去睡吧，我自己来就好。”
伸了手正准备去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却被他轻轻的握住了手腕，他声音有些低沉，却是不动声色的强势：“你去外面等一会，马上就好。”说完就松了她的手去看火上的粥，竟让她觉得他握着她手的那一幕仿佛是她一瞬的幻觉。
温热的南瓜粥到了胃里，疼痛便被奇迹般的安抚了，让她不禁舒了一口气，她确实是有些饿了，心满意足的吃着碗里软糯的粥，没有注意到身旁眼底带了温柔的看着她的林以政。
到她吃完了才发现他竟然还在，见她吃完，他伸手拿走了她面前的碗筷，放进了水池，又催着她上楼：“明早陈姨来了会收拾，很晚了，赶紧去休息吧。”
两人一起上楼，沈蔷还是觉得今天的林以政有些不同，便叫道：“林以政。”
他在房间门口停下看着她，她想了下才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求我帮忙。”
林以政听了，嗤笑一声：“我办什么事需要求你帮忙的？”
她想想，还真是，要是什么事，林以政办不了，她就更办不到了，这下便放了心。
沈蔷回了卧室，胃里连带着心里都跟着有些暖暖的，她从来没有可以的想起过，可他确实是帮助了她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