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为了孩子（1 / 1）
费利看着痛哭的任小梅，静静的站在那儿，没有打扰她。小布的表情则有些疑惑，她看了看桌上的那三张照片，向费利投去一个疑问的目光。
等任小梅的哭声小了下去，费利抿了抿嘴唇，用探究的口气问到：“我想，你肯定已经知道了这位老人的真实身份，而这三张照片，也肯定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任小梅，我希望你不要隐瞒，说出来吧。我和小布以警察的身份发誓，不会把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
任小梅抽泣着点点头，她抬起头来，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泪痕，一双眼睛已经哭的红肿。她用无比伤痛的眼神看向费利，用压抑着悲伤的语调说：“我真的从未想过，居然会是她……会是他的母亲……你们知道，我曾经有过一段婚姻……我和我的前夫是大学同学，谈恋爱谈了三年，感情一直很好。他是农村人，一个人出来念书，我家里人嫌他穷，一直不同意我和他的事。但那时候我们年轻气盛，毕业了，就瞒着家里人跑去登记结了婚。那时我们都想的很美好，一起拼上几年，贷款买自己的房子，然后再要个孩子……”
说到这里，任小梅的脸上忍不住又滚下了两行泪珠，她呜咽着说：“他告诉过我，他的父亲早死，家里只有一个母亲，辛辛苦苦抚养他长大。我们本打算那年春节回去见他妈妈的……但我没想到，我们登记结婚才短短四个月，他人就……就这么没了……”
想起了以前的伤心事，任小梅低了头，双眼被泪水糊住，嘴唇有些颤抖。小布递上几张纸巾，被这悲伤的往事所感染，小布的眼神中充满了同情。
“我没有去他的老家，只是托人把他的骨灰盒送了回去……”任小梅擦了擦眼泪说，“一方面，我不想触景伤情；另一方面，我总得为自己的将来考虑。我们根本没有办过婚礼，知道我结婚的人本就不多，我就不想再和他的家人有什么往来……而且，那也只会更让人伤心……但我没有想到，我居然怀孕了。我也曾经考虑打掉孩子，但我一想起我那死去的丈夫，我就不忍心这样做。所以我把孩子生了下来，那就是我的女儿。孩子满月之后，我想起了我那从没见过面的婆婆，就把孩子的三张照片寄给了她。她已经没了儿子，我、我只想让她知道她还有个孙女儿活在世上……但我真的没有想到，她居然就是周姨啊！我真的、真的没有想到……”
磕磕绊绊的说完了自己所知道的往事，任小梅忍不住又趴在桌上，悲伤的哭了起来。
小布捂住了自己的嘴，这个故事绝对出乎她的意料。想起那个沉默不语的老妇人，小布感到内心一阵伤痛。她抬头看了看费利，小小声的说：“真没想到事情原来是这样……这样说的话，那么那个老太太是为了这个孩子，才做下这个案子的……”
费利点点头，看向了趴在桌上痛哭的任小梅，又看了看手中拿着的相册，颇为动容的说：“这本相册恐怕不知道被她翻看了多少遍。在你们都不在家的时候，她就靠着反复翻看这本相册来度过她一个人的时光。七十多岁的老人，丈夫早死，唯一拉扯大的儿子也离开了人世，她现在唯一的依靠就是这个孩子，活着仅存的念想也就是这个孩子。她一定想见到这个孩子，一定想看着她的孙女长大……但是她为了不打扰你们的生活，所以用保姆这个身份融入了你们的家庭。为了获得这个机会，她抛弃了她所有的过去，抛弃了身份，还付出了可以想象到的很多很多……但我想她和你们共同生活的这两年，对于她来说，非但不算是痛苦，反而可以说是幸福吧……”
“她……她为什么要为我做到这一步？”女主人任小梅哭泣着抬起头说，“即使她发现了我是杀人计划，也完全可以阻止我。但她却选择做出这样的事，实在是……”
费利叹了口气说：“我在楼下听那些邻居们聊天的时候，她们曾经提起过，你的婆婆甚至对自己的亲孙女也会无故打骂，那么，对没有血缘关系的你的女儿，她的态度会好到哪去？一个和谐的家庭对孩子的成长来说，是多么重要啊！更何况，你的婆婆还一直想让你们离婚，就像她在你丈夫的上段婚姻里所做的那样！你的丈夫的确是个好人，他虽然有些软弱却不盲目，他在上一段婚姻结束之后，和自己母亲的关系已经降到了冰点。但是不能遗忘的是，母亲就是母亲，尽管你丈夫非常怨恨他的母亲，但他同时也非常孝顺--他绝不会主动赶走自己的母亲的。可以说，只要你婆婆住在这里一天，那么你们的家庭就永远没有安宁的日子。”
任小梅睁大了眼睛，泪珠从眼眶里无声的流了下来，她愣愣的看着费利，表情非常悲伤。
“从某种程度上说，你的杀人计划是一个导火索。她不能让你动手，如果你的杀人计划成功了，那么可想而知，事情很快就会败露，你很快就会被抓走。”费利看着任小梅说，“到那个时候，你那好心的丈夫或许会继续帮你抚养你的女儿，但不可避免的是，你的女儿将永远戴上杀人犯的女儿这顶帽子，而你的一生也会彻底毁掉……而这都是那位老人不想看到的……”
小布看了看任小梅，她明白费利所说的意思。低头看着桌上的照片，小布突然感到无限感慨，没人知道那位老妇人究竟付出了多大的牺牲，也没人知道她所做的一切……有一些莫名的伤心，小布感觉眼睛酸酸的，眼角慢慢有水光溢了出来。
“我说过，在案发之后，我在灶台发现了一些灰烬。”费利叹了口气说，“听了你的话，我已经知道了，那是烧掉了什么东西的痕迹--没错，就是桌上的这三张照片。那些照片她保留了好几年，无论她过的多难，她一直依靠着这些照片坚持了下去。我想，她在犯下杀人罪之后，突然间想起如果保留着这三张照片，你会很快猜到她的身份。所以，她在警察到来之前跑进了厨房，把这三张照片拿出来在灶台上烧掉了。”
小布没有说话，任小梅也停止了哭泣，费利把目光移向桌上的那三张照片。他们都在想，当那位老人拿起这三张她珍视了多年，每天每天都在看、都在抚摸的照片，放在火上的时候，她心中究竟有怎样的感受。
任小梅的手指慢慢抚上这三张照片，指尖轻轻地摩挲着，泪水再次糊住了双目，口中也似乎在呢喃着什么。她的视线仿佛放的很长很远，仿佛回到了曾经的记忆。
费利看着任小梅的眼睛，此刻，这个女人或许想起了死去的前夫，或许想起了曾经的誓言，而那些，都已经湮灭在时光里，随着命运的不可捉摸而如泡沫般破裂离去……留下的，只有那还在心中的--那或许会随着时光流逝而越来越淡、但却不会消失的怀念。
“其实，他曾经跟我说起过他的母亲……”任小梅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露出一丝悲伤的笑容，“他跟我说过，等新年的时候他就可以带我回家，去看看他们老家的房子，去见见他的妈妈，然后在那里过一个古朴的新年。等过了那个年，我们就办一个热热闹闹的婚礼，以后手拉手度过后半生……他还对我说过，他的妈妈是一个仁慈的老人家，独自抚养他长大，是一位伟大的母亲，肯定会好好对待儿媳妇的……那些话仿佛此刻仍在我耳边，我曾经是那么的相信他，可是我却没想到，他竟然就那么走了，那个新年也永远都不会来了……我没有和他的母亲见过一面，但现在我知道了，他说过的每句话都是真的……他的妈妈，真的是一位很伟大的母亲……”
费利看着任小梅，站起身来把相册放下，他的手指在桌上那三张照片上轻轻摩挲了几下。看着孩子的天真笑脸，费利脸上带着酸涩的微笑，无比认真的说：“周姨她所做的这些，只是想让你们好好的生活，好好的组建一个和谐的家庭，这就是她最大的愿望。好好照顾这个孩子，好好珍惜你现在的生活，这就是你能为她做的最重要的事……”
任小梅闭上眼睛，慢慢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