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孩子(1 / 1)
他曾以为他付出得很多,隐忍得很多,但到头来却发现比起她来算不得什么。
白风澈手里攥着半块玉石,低着头神色复杂。
先皇从来都对他偏爱一些,有意无意都透露着要立为太子,母妃更是处于风头浪尖。然而论嫡论长都轮不到他,皇后一派也不是吃素的。只是先皇执意,就是母妃也拦不住,这才有了玉石。
宓妃他找了很久,只是没想到的是最后却是她替他找到的。如果不是她恐怕不知道还要有多少曲折。
而温静对白风澈怨念更深了,自此之后在为数不多的见面里也没有给过白风澈好脸色。白风澈对此并不在意,但温静有一句话却让他一直睡不着。
“白风澈,你从来都不曾真正了解她。”
是的,他确实不曾真正了解。
他不知道为什么她让温静一直叫她小姐。他不知道她所谓去调养的少女时期究竟经历过什么。如果不是温静失口他甚至不知道她会医术更是生死阁的人,她还曾经日夜兼程赶来救他,假虎符也是她请人做的。生死阁也是因为她才愿意找自己交易。
他何德何能得她如此帮助。她说她的名字是母亲希望她一世安好无忧,然而她却是自己做到了为别人倾尽一生许他一世安好无忧。
再等,再等一些时日,他定然会去找她保护她一辈子。
倾安并没有去见任何人,而是悄无声息的再次回到了边城。
肚子越来越大,她更是甚少出去,徐婷也聪明的没有向倾安说起京城的事。她们只当自己是寻常百姓,谁当皇帝都无所谓,只要日子过得好就行。
当初离开了靖王府倾安曾去过静心寺想见通润大师一面,但没想到的是得到的却是通润大师早已圆寂的消息。只有一个小和尚跑了过来抱给倾安一把黑色的琴,说是通润大师交代的。倾安认得这是上次通润大师弹的那把。
倾安甚少弹琴,后来肚子日渐大了起来更是不会动了。
肚子里的孩子一直出奇的安分,不闹也不折腾,她想这个孩子生出来过后一定很听话懂事。如果以后孩子喜欢医术她就亲自教他,如果不喜欢她也不会强求。当然,她不知道的是,孩子生下来之后确实喜欢医术,可惜的是一点天赋都没有,炼制出来的各种丹药把白风澈受了不少苦。
倾安一只手在古朴的黑琴琴弦上轻抚,嘴角牵起一个弧度。
“嘶——”倾安倒吸了一口凉气,腹中绞痛不止,不禁伸手捂住腹部,额上冷汗直冒。
“师……师父!”刚回来的徐婷见到倾安的样子连忙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跑了过来。
屋里宓妃听到外面的声音推门而出,看到倾安也是一愣。“快!快把人推进屋里去!去把稳婆请过来!”
徐婷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有些慌乱,立马就提着裙子跑了出去。
不远处的树上,一名男子微眯着双眸,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唐倾安……”
屋子的门紧闭着,女子的声音不停的响起,倾安素来是最能忍的,若非痛极又怎会如此。
女人生孩子就如同在鬼门关走一遭,稳婆一点都不敢大意,宓妃也是知晓一点医术,几人倒也不显得慌乱。
倾安双手紧紧的抓着被褥,眉头紧皱。
“用力!用力啊!看到孩子的头了!”
倾安已经觉得脑子有些混沌,下唇已经被用力咬得渗出了血珠。
“呜哇——”不知过了多久,婴儿啼哭的声音犹如天籁在耳边响起。
众人脸上都不禁流露出喜悦的神情。
“男孩儿!是个男孩儿!”
倾安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虚弱的脸上浮出一抹浅笑,只觉得此生已值。
稳婆给倾安清理身子,宓妃便过去给那个皱巴巴的孩子清洗。徐婷从没见过刚生下来的孩子,忍不住出声道:“这皱巴巴的样子看着像个小猴子......”
宓妃没好气的扫了徐婷一眼。“你生下来的时候也这个样子,怎么不说你自己是猴子。”
徐婷摸了摸鼻子,不敢再说话。两人一起小心的给孩子清洗后放入襁褓中。
屋子里还有一丝血腥之气。稳婆处理好一切过后得了徐婷一袋银子便走了。
倾安双眸闭着脸上还有些苍白,似乎是睡着了。
徐婷小心的把门推开,只是没想到倾安听到了一点声响便睁开了眼。
“把孩子给我看看。”倾安扯出一抹笑容,轻声道。
徐婷抱着孩子便向倾安走去。
“你是谁!”屋外宓妃的声音格外响亮。徐婷动作一顿,倾安也向门外望去。
紧接着便是撞击的声音。
“老太婆滚开!”男人声音沙哑带着些恼意。
只听轰然一声响门便被直接踢飞了出去。带着面具的男人手持刀便冲了过来。
徐婷手无缚鸡之力手臂上砍了一刀被内力震晕了,孩子也被猛然夺了过去。倾安方才已经用了太多力气,此时就是有心也无力。
“我的儿子!”来者不善,倾安眼睛一红不顾一切猛扑了过去,但男人动作更快身子一闪便让倾安摔在了地上。
男子一脚踩在倾安肩上,冷哼了一声。“当初看我如同丧家犬一样被撵走,生不如死你不是很得意吗?”
男子眼中划过一丝狠戾。“你说......如果看着你亲生儿子死在你眼前,是不是能够报我被害之仇了?”
“你......不.......不要......”倾安拽着男子,艰难的开口。
男子一只手掐在孩子脖子上。脆弱的孩子只得哇哇的叫唤,却听得倾安心碎泪流不止。那是她的孩子啊。
咔擦。
男子动作一顿,立即转头看向门外。什么声音?
“徐姑娘啊,你给老婆子我的钱给多了啊。我老婆子虽然人不怎么样,但信还是要守的。哎呀!这是怎么回事!”
男子握刀的手紧了紧,眼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光芒,冷笑了一声便抱着还有些气息的孩子翻窗而逃。
“儿......子......”倾安无力昏倒在地上,一滴泪珠顺着眼角划过。
她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还听得到一串孩童响亮的哭声,然而眼前看到的却只有一片黑暗。她拼了命想要抓什么,可是只能抓到一手虚无。
“我的孩子!”倾安猛地睁开了眼。
没有黑暗,没有哭声,没有虚无。入目的是白色的纱帐随着轻风微微摇,鼻尖还有点淡淡的药香。
“师父!”徐婷推门而入正巧听到倾安的声音,惊喜的唤道。
倾安脸色发白,双唇也有些干裂,起身看到徐婷被包扎着的手臂眸子闪了闪。“阿......婷......”
“师父,我知道你不好受,但也要先把药喝了,养好了身子才有力气。”徐婷端着汤药扯起一丝笑容。
倾安指尖颤了颤,点了点头。
汤里泛着浓浓的中药味,不过倾安早就闻惯了,很快就把药一碗喝完了。“你的伤怎么样了?宓姨呢?”
“我并无大碍,只是皮肉伤罢了。至于宓姨,虽然她身子一向硬朗,也有些身手,但还是年纪大了,恐怕要养些时日了。倒是师父你是我们几个中最严重的,如果不是稳婆意外跑回来,恐怕......”徐婷接过碗叹了一声。
倾安嘴里泛着苦味,嗓子也好些了,但心思明显不在徐婷后一句话上。“我梳妆台最下面的一个抽屉里放着一个印章,你等会儿带着我写的一封信和印章去一个叫回香楼的地方。”倾安打量了徐婷一下,“如果可以最好穿男装过去。”
徐婷微微一怔。回香楼?是个客栈饭馆吗?为什么要男装?
徐婷并未问出声,只心里默默念了几句,拿来纸笔给倾安写好,便连忙找出了藏得最隐蔽的印章,抱着东西走了。
倾安双手微微颤抖,闭上了双眸。
论调查自然是生死阁最拿手,她虽然不想暴露踪迹让温静知道让白风澈知道,再和那个皇位纠缠一番,但是也不得不如此做,柳絮肯定是会第一时间收到消息的。不过如果是柳絮的话死命不告诉白风澈,任由白风澈找寻无果也不是没有可能。
现在她能做的只有等,等消息。
这是她第一次后悔了,后悔当初没有把祸患除去。那个声音那个身形功法是不会认错的,张旭吗......
经历那日的痛苦之后,倾安身子大不如前,不过所幸还有一味弥陀花未曾用过,有奇药在手命死一线都能救回来,何况是受内伤。
只是医难自医,而且还是心病。
倾安坐在轮椅上日日做什么都兴致不高,倒是那个稳婆见着倾安可怜,对倾安尤为和善,连酬谢的礼品都没收,只道是孤身女子家不容易。
倾安心里焦急,精神也不怎么好,然而当消息真正传到手里的时候她却宁愿从未知道,至少还有一点希望。
——张旭已只身死于柳巷,杀人者身份尚未可知。
那她的,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