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1）
半晌，她站起身，熄灭了炉火，将一旁的玻璃盖盖了上去。然后离开餐桌，走到沙发旁坐下。
左手拇指上的ok绷传来略微的牵扯感。手鞠便把手举到额前，仰头看着。多久没有像这样忽然有自己下厨的冲动了呢。手鞠自嘲般的笑了笑。顺着惯性倾倒在了沙发上。
那一刻，那感觉是多么温暖啊。当看到他靠在座椅背上睡得不太舒服的样子，就忽然萌生出为这个人煮一次牛肉锅的愿望，然后和他一起，在蒸腾的白色雾气中热闹的吃下去。
果然还是……期待过度了么……手鞠视线有些模糊……便索性闭上了眼睛。
迷糊中似乎听到了门铃的声音，便泠然清醒。急急打开门，便看到鹿丸站在门口。神情依旧平静，领口的颜色却因为水分而变深。
“抱歉，迟到了。”他眉头微蹙，嘴角抿着。是歉意的表情。
“迟到的也太多了吧。还以为铁定被你放鸽子了。”手鞠用了生气的口吻，脸上却没有丝毫愠意。
她转身拿拖鞋的间隙，鹿丸安心的笑了笑。
“饿死了。快点开饭吧。”穿上拖鞋的鹿丸随意说道。
“都是因为你迟到，汤底放太久了，现在肯定不好吃了。”手鞠略带抱怨，“你在沙发上等等，我要重新准备汤底。”
鹿丸没有坐下，反而道：“一起来吧。”
手鞠的住的高级公寓面积并不算小，平时用厨房也从未觉得狭窄。但这会儿两人同待着，空间忽然就显得有些局促了。但与其说是局促，倒不如说手鞠有些不习惯自己以外的另一个人。
鹿丸站在水池边，动作娴熟的洗涮和择菜。手鞠站在一旁耐心等着。
鹿丸递上，手鞠便在砧板上细细切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几句话，那感觉倒也不可思议的和谐。
和一个人，长长久久的生活，会不会就是这种感觉。手鞠脑海中忽然闪过这样的念头，便偷偷回望一旁的那人，却被正好转身递东西的鹿丸撞上了，手鞠心里一慌，便下意识的想揉眼睛掩饰。
不巧手鞠忘了自己切的是微辣的青椒。注意到的瞬间，鹿丸忙一把抓住手鞠的手腕，另一只手去抹她眼睛下方沾到的部分。
相距三十公分，对方的面庞正好完整的映入眼帘。两人同时迟滞了一秒。
某些令人羞愧难当而又砰然心跳的记忆就这样翻涌上来。
觥筹交错。人群中的二人比肩而坐。熏熏醉意将某些微妙的情绪燃至沸点。他调侃着，我不相信，阅人无数的大小姐没有被邀请过419。没有足以让我产生兴趣的对象罢了，她平和道，语调里却是矜傲。他便又逼近，那如果，有这样的人的话。她以娇笑回应，有的话，那就试试也无妨。
“你还好吧。”鹿丸松开握着她的手。转过身去。
“没事。”手鞠将切好的青椒盛进盘子，走到水池边，洗着手道：“你先去吧，就快好了。”
鹿丸点头离开。手鞠缓缓抬起右手，压在胸前，试图抚平那擂鼓一般的跳动。
7th beat
密密麻麻的报表，弯弯曲曲的折线。鹿丸觉得自己眼睛发晕。他啪的合上了笔记本的屏幕，趴倒在书桌上。
“以您现在的情况要申请创业板上市还是比较有难度的，况且根据我们对贵公司的调查，最近公司管理层还出现了一些变动，但只要贵公司今年的盈利达标也许还是可以试试的……”
嘁。真麻烦。一句久远的抱怨。鹿丸慢慢抬起眼，看桌上放着的一张老照片，是八年前的阿斯玛和他的合照。他自己是一副要笑不笑的表情，想必当时也觉得照相很麻烦，而阿斯玛的手搭在他的肩上，一派爽朗的样子。
他把额头磕在手臂上，凄然的笑了笑。说什么叫我不要老是说麻烦什么的，明明自己给我添了不是一点点麻烦。
鹿丸又想起了那个在梦境里出现了无数次的暴风雨的夜晚。他赶到的时候，那染满鲜血的床单，还有阿斯玛意识渐渐褪去的眼睛。拜托了。他记得那是他最后的话。
他还记的知道了这一切的红，眼里的绝望和那如泣血一般的哀哭。
无论如何，也要达到上市的盈利水平。鹿丸握紧拳头。哪怕是……哪怕是赔上这颗良心……
可恶。
“部长，夕日公司那边打电话过来说，拍摄地点已经确定了，请问需要我安排一下过去
考察的人员么。”秘书打开门，把头探进来问到。
手鞠抬起头，“你最近不是还有一个案子的总结要做么。”
“是的，但是……”小秘书似乎仍想帮上些忙。
手鞠看出了她的用意，微笑道：“你安心做总结吧，其他人最近也都比较忙，考察就我去好了。听说那里的环境很好，就当是度假”。不等对方做出反应，手鞠便低下头开始批阅文件。态度不容放抗。
“哎……”秘书摇了摇头带上了门。
车奔驰在路上，轮子与路面摩擦的低鸣被音响里播放着老式的爵士乐盖过，传入耳际的音量有轻微的压抑，让人丧失了开口说话的意志。
没想到是和他一起去。她昨天只不过是例行公事的发短信告诉他自己今天会去拍摄地考察。他当时的回答是，我知道了，我方也会有人陪同。
结果早上却在公寓楼下看到他的那辆花冠。
鹿丸的的车里总是很干净，却没有拘束的感觉。男人的性格有的时候是可以从他的车里看出来的，鹿丸就是这样。但是这会儿窗外下着雨，车内有轻微潮湿，于是手鞠能闻到一点点残留着的烟草的味道。
他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抽过烟，也尽力不在车上留下烟味，手鞠之所以注意到，只是某次她走进公寓楼后的偷偷回望，便看到了在车里的一星火光，和那橙色微光下鹿丸有些黯然的神色。
这个男人，远没有他看上去那样恬淡和闲适。手鞠这样想着。关于他的一切，藏匿在那双看似淡薄的双目中，有时候兴许瞥到一丝微光，但总会匆匆消逝。
关于你的……我究竟有多少不知晓。
“你这样看着……我会不能集中。”鹿丸忽然开口。手鞠一惊，发现自己竟是一直盯着他的方向。
“只是突然发现你今天的耳钉有点不一样。”手鞠匆忙敷衍，不过说的却是实话。
“嗯，这个么。”鹿丸笑了笑，用手捏了一下耳垂，若有所思的样子。
“以前的女友送的么？”手鞠故意问，其实心里有些在意。
“哦，不是的，是毕业留念。”鹿丸转头看她，笑了出来。
“毕业留念，高中么？”
“差不多，不过应该是人生少年时代的毕业留念。”
“人生的少年时代啊。”手鞠重复道，觉得这样的说法很不像鹿丸。
“是送我们这东西的那家伙说的。嘁，还真够肉麻的。”鹿丸有些不好意思。
“是很重要的人吧。”很少看到鹿丸露出那种有些孩子气的表情，手鞠有些新奇。
鹿丸直视着路面，淡淡道：“大概吧。”短暂的哀伤在眼中划过。他却似乎没有要说下去的意思。
真实的微光转瞬即逝。
手鞠没有再问，只是将头侧向了车窗。玻璃上的水珠轻轻滚动，一点点收集彼此，变成了大大的一颗，最后失重滑落。
8th beat
感觉无数次在柔软的旋律中睡去，又无数次在模糊中醒来，看到各种公路旁的变化不大的矮屋和稻田，偶尔还会有一个带着斗笠的模糊身影。身旁却一直是他神情专注的开着车的画面。
然而事实上鹿丸没有手鞠想象中的那样专注。在那种路面平静或是开车开得困倦的时候，他总会侧过头看上几眼。那张诚实点说颇有些姿色的脸在这种毫无防备的时候露出的表情简直就是，失礼点说，幼儿园午休时刻的一片孩子中的一个。让人很难再回想起她工作时那专注到冷峻的样子。
有时因为车辆的轻微抖动，她的身体便会顺着惯性倾斜到一边，形成一个形式可爱的姿势，虽然觉得有趣，但鹿丸还是会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扶住她的肩膊，让她不至于撞到窗子上。
渐渐的，鹿丸发现自己竟然有点享受在一旁观察这个女人的睡颜。莫非是上一次的后遗症。鹿丸无奈的想着。
很容易在车上睡着的人，一定都是工作很辛苦的人。那是阿斯玛在一次在车上睡着后说的一句半真半假的玩笑话。鹿丸看了看身边这个睡的莫名香甜的家伙，发现自己竟然产生了一种近似于疼惜的情绪。
多余的事情还是少考虑一点比较好。鹿丸告诫了自己一句，眼光回到了路面。
在一次幅度略大的抖动中，手鞠忽然惊醒，发现车子停在了一片树林环绕的空地上。空地前，是一个木屋样子的房子。
“到了么？”她倏地直起身问道。
“嗯。下车吧。”说罢，鹿丸熄了火。
进了木屋，手鞠着实有些惊讶。不知是听谁说拍摄地点是个环境优美的地方。但是这里，怎么说呢，树林围绕着，确实有几分静谧的美感，但是这个屋子……
“咳咳。”手鞠被一阵陈腐的尘味儿呛到了，但是里面却黑的连尘埃都看不到。
“抱歉抱歉。”鹿丸赶忙上前，把两边的的窗户打开，这时屋内的光线才好一点。接着他走到墙角，拿出了一个类似应急灯的东西，打开了。
屋子里的状况总算可以一览无余了。其实说白了，也就是一张木桌，三五个椅子，和一张折叠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