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 23 章(1 / 1)
明诚径自驱车去追,已是什么都不顾的架势。一路无论是谁人堵谁人劫,都被他打了回去,就差动枪了。
日本人也还算文明,没有对明楼动粗。松本早已在刑室内等候,炭盆中火烧正旺,焦黑的铁钳冰冷。可松本好似不屑用这些粗刑一般,将它们搁置一旁。
日本兵将明楼送进刑室,绑在刑具之上。
“明先生,很抱歉以这种方式,请你过来。”松本微微俯下身,笑得谦卑。
“松本先生,你要抓我,审我,是否应该先给我一个理由?”
程颢为获孔佳航信任,上交的密码本,一定会对他不利。明楼心中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
明诚到时,松本刚刚将密码本与电文从怀里掏出。警卫将明诚拦在刑室之外,他看得到明楼,却无法挣脱禁锢。
“明先生还有什么可解释的?”松本笑问。他的笑,永远这样恭敬温和,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我,没有什么好解释的。”明楼笑的坦然。
或许他早就在等这一天,他可以对所有上海人,乃至所有中国人说,明家长子明楼,是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而不是人人唾弃的汉奸。
“在松本先生动刑之前,我想先提一点要求。”明楼顿了顿,“现在我已没有资格提要求,这一点,也算是建议吧。”
“明先生请讲。”将要行刑的刽子手,竟然还如此恪守礼节。明楼只觉胃中恶寒,十分恶心。
“请松本先生,务必不要怀疑明诚。”明楼抬眼看向刑室外的明诚,此刻的他被警卫死死架住,已是全身绷紧,仿佛下一秒就会持枪冲进刑室。
“对此,明先生有什么理由让我这么做?”
“我与明诚,素日不睦,这点人人有目共睹,我不必多加解释。”
我们的和睦,只能隐藏于暗夜之中,阴影之下。
“我所做的,所说的,与他全然没有关系。他,不过是明家的一个仆人。”
在我心中,你永远是我至亲之人,至爱之人。
“他不过是一枚小卒,不过是投得一颗好乘凉的大树。我明家栽培他至此,已是仁至义尽。”
我只想一直护住你,护住这个家。或树或风,又有何妨?
“请松本先生,务必好好量度。”
松本点了点头,以他所掌握的资料,确实没有什么证据指证明诚。
“其实我本不喜欢用刑。只要明先生能有所交代,我自然不会为难明先生。”
“我,没有什么好交代的。”明楼笑容轻松,仿佛在与松本喝茶谈天,“我对政府,对帝=国的忠诚,不是酷刑所能考量的。”
松本一愣,看向他的表情有所动容。可这种场面话,他也是听得多了。受刑前所谓效忠的话,在酷刑过后,都会变为求饶。
行刑开始,明诚看着屋内的各色刑具,只觉眼前一黑。
眼睁睁看着,却不能去救。一口牙齿都快被他咬碎,却没有任何办法。
他只能等,心若刀绞的等。
一轮审问过后,明楼忽然表示要开口说话。
松本大喜,他还以为,像明楼这样的人,能撑多久。
“请问松本先生,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个密码本?”明楼反问。
“我自有我的办法。”松本顿了顿,面上的兴奋之色慢慢褪去。
“其实,我与周先生早就知道,程颢在为您做事。”
明楼此语一出,松本原本十分平静的面色开始动摇。
“松本先生或许也知道,程颢就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只要给他钱,他什么事都会替你做。我这里也有一本密码本,也是程颢高价卖给我的。松本先生是否想看?”
松本的面色变得铁青,将密码本从怀中又拿了出来,反复查看。
“现在,密码本就在我的大衣口袋内。我现在行动不便,松本先生可以自行查看。”明楼笑道。
“明先生,竟然会随身携带这样的机密?”松本看向明楼的眼神中有些许怀疑。
“乱世之中,随时随地都要有所提防。”
松本动手拾起被仍在一旁的大衣,讲密码本取出,交由秘书处理。
片刻,秘书讲电文呈上。松本阅过之后,面色已不是难看二字可以形容的。
“像这样的密码本,松本先生想看多少,就有多少个版本。电文中所提及的孔佳航,想来您也有所耳闻。以孔氏与周先生,与新政府的交情,松本先生是否还会将他也带过来,如此审问一番?”明楼轻轻笑了,身上的鞭伤与电击之刑仿佛也已不再疼痛。
“混蛋!”松本将密码本扔到地上,还狠狠踩了几脚,“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明先生松绑,处理伤口!”
警卫们一时慌了手脚,不知是应该先困住明诚,还是先为明先生松绑。
明诚趁乱钻进刑室,一把扶起正摇晃着起身的明楼。
“先生...”他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来了...”明楼低下头,轻轻笑了。
“我来了。”明诚死死捉住他的胳膊,眼中好想还蹙了泪。
“不是都告诉你,不要跟来了?政府那摊子事儿我不在,都靠你撑着,你走了,不就都乱成一团了?”虽是受了刑,该大声斥责的话,说起来还是中气十足。
“明先生还是先不要担心政府的工作,好好回去养伤吧。”松本的腰弓了又弓,像是在与明楼行大礼一般。
“松本先生,辛苦了。”明诚冷声道。
佳丽端着杯热茶,在二楼的落地窗旁看着窗外霓虹斑斓。明公馆的氛围让她十分舒心,但心中还是有不安。这么晚了,他们还没有回来。阿香把饭菜热了又热,她走来走去的脚步让佳丽更觉心乱。
汽车远光灯照在门上,光线透进客厅。佳丽猛地回身,便看见明诚架着明楼,踉踉跄跄的走了进来。
“先生这是怎么了?阿诚,你怎么照顾的先生,也不小心点!”阿香见明楼这样,一股急火上来,嗓门就大了起来。
“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回去歇一歇就没事了。”明楼笑着说道。
佳丽快步从楼梯上跑下来,见明楼的袖子上,手腕上还有血迹,身上的衬衫不很合身,想来也不是他自己的。衬衫口子也未扣紧,露出的锁骨上还有淤青。佳丽就知道,明楼这是在骗人。
“阿香,你去烧点热水,扭伤,怕是需要热敷。”佳丽抬眼看了看明楼,稳声对阿香说。
“好!我这就去。”
佳丽看明诚的脚还在抖,心中猛地一疼。
“我来扶先生上楼吧。”佳丽扶住明楼的另一只手臂,替明诚匀了一半的力。
关上房门,佳丽看着这样落魄的两人,想问,却不敢问。
“你昨夜那样出现在明公馆门口,到底是怎么了?”明诚喘匀了气,开口问道。
“不过是兄妹决裂,众叛亲离。”佳丽语气冷淡,不想多加解释,“你们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你若不说,我便也不告诉你。”明诚帮明楼将风衣脱下,新换的衬衣上也已渗上了血。
“你...这...这是谁干的!”佳丽从沙发上弹起来,开始在身上找枪,却发现自己离开时连一把像样的武器都没带在身上。
“还不是拜你的好哥哥所赐?”明诚冷哼道。
“是他!又是他?他...”只一瞬,眼泪便在脸上肆意纵横起来。
明诚叹了口气,取过干净的手帕递给她。
“慢慢讲。”明楼笑着拍了拍她的头,她,毕竟还是个孩子。
听过佳丽的陈述,明楼只觉,孔佳航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绝情。
世上有许多事都可以利用,值得利用,但唯有感情,是至高无上,不可亵渎。连兄妹之情都可抛弃,只为护住这一官半职,实是不可理解。
“既是要戳破此事,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说破?你又何必要受这一番折磨?”佳丽听过他们的事,愤愤问道。
“若是不流点血,怎么证明我的忠诚?让松本欠我一个人情,日后,我自有用处。”明楼笑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