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九节、殡仪馆(1 / 1)
迎新年晚会如约举行,说实在的我真的很开心,那么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登上舞台。
说起来,我是不是还没有介绍自己的身份?我是个毕加索,俗称家里蹲,简单来说就是个宅男,其实我也是刚大学毕业没多久,我有一份网管的工作,之后因为幻觉问题,我来这里找医生,然后我就被留院观察了,工作自然也是辞掉了。
说起来,自从我进了不正常的人聚集的地方反而变得正常起来。
“孩子,我的名字叫‘逗你玩儿’,我们来玩个游戏好不好?”我别着一个小型麦克风,站在舞台上,弯下腰,假装面前有一个孩子。
说完我蹲下来,假装自己是个孩子,拍着手高兴道:“好啊!我叫小明!”
然后我站起来,开始假装拽人家挂在外头晒的棉被,一边叮嘱:“孩子,我叫逗你玩儿!”
完了转过身去,假装成小孩子大喊:“妈妈!外边有人在收咱们家的棉被!”
喊完了,我又从衣兜里掏出一条花色方巾,往头上一戴打了个结儿,捏着嗓子掐着兰花指:“哎哟,是谁啊!谁收咱们家棉被呢!”
“逗你玩儿!”我拽下丝巾蹲下来大喊。
听着台下的欢笑,我觉得格外满足。
这真是我有记忆以来过得最快乐的一个年!虽然下台之后我累瘫了。
回到后台,束铭华给了我一杯水,他还是穿着护士服,戴着口罩。
“为什么不把衣服脱了看?今天不放假吗?”我疑惑地问,一边接过他的水猛喝了一口。
“我等会儿可还要给你们打针呢,我们医院没有那么多人手。”他笑道。
难怪不放假呢。我表示理解,把水杯还给了他。
我感觉有些困倦,抓过一件衣服披在身上就进入了梦乡。
是钟声。
我莫名觉得我知道这钟声的含义,我顺着钟声往里边走,经过了一个古色古香大大牌坊门,我又看到了大堂,很大的一个大堂,一个白色的奠子贴在白花围绕的黑色底色的墙上。
是谁的遗照摆在那里?
我走过去,看着那照片,黑白的照片上有着……一,二,三,四,五,六,七……七个人,都看不清楚脸。
这是我的记忆吗?他们是我的家人吗?我记不起来。
我跪在遗照前面的蒲团上,双手合十,微微低头,闭上眼睛。
我感觉泪水从我的眼眶里流出来,顺着我的脸颊,流到了嘴角边。咸咸的感觉。
突然地,我听到了汽车喇叭的声音,睁开眼抬起头,站起来,慢慢走出大厅,来到外边。一辆黑色的灵车就停在外边,我知道那里边是什么。我一点也不害怕,真的不怕,缓步走下台阶,朝着汽车走过去。
里边没有人,两站车前灯大开,光线有些耀眼。
我绕到汽车后边,伸手搭上了门把手,冰冷的感觉从我的手心传递到我的心里。我敢说,此刻我,心如止水。我没有什么好怕的了,打开车门,里边是一张铺着白花和黄色菊花的床,莫名让人觉得很舒服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是为我准备的。
我钻进车子里,躺在床上,花香甜甜的。难怪那么多人向往天堂和死亡。长眠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轻松的事情了。
闭上眼睛,车门轻轻合上了。我甚至可以感觉到汽车开动,这场梦,真得奇异,真得可怕,真的奇异,却不可怕。
车外的啜泣是为了谁?又是谁在为故去的人哭泣?我听着别人的哭号,哪怕是假的,这让我感觉我是被人惦记着的。
孤独在我的胡思乱想中再次袭来,却在我另一番胡思乱想中远去,回想起今天,我站在舞台上,大家都在看着我,真是开心啊。只要活着,就一定还有机会吧?下一个年,还能不能在这里过呢?
我想我是疯了,居然觉得和疯子在一起比和正常人在一起要舒服。
“让我远离那些肮脏,远离人事纷争,远离踌躇不得志,远离嘲讽和欺凌,好吗?”
我不知道这辆汽车会把我带到哪里去,一种随他去吧的感觉从我心里生成。在轻微的摇晃中我享受着,就像回归那个温暖的襁褓,这让人舒适而怀念的感觉让我不想起来。
我第一次沉醉于梦境。
也许那是个神医。
感谢最开始的光。
我一路走来,或许这就是终点。
车停下了,我不得不坐起来,抱怨司机为什么不继续往前开,但是我转头去看驾驶座,上边没有人,溜得倒是贼快!
既然这样,我也只能推开门往外边走,我特么被灵车载着绕着殡仪馆兜了一圈吗?!我一边骂着混账一边哭笑不得再次走进灵堂。
灵堂上摆了几个人,我不想看,也不敢看,我心里有很明显的抗拒。
我穿过灵堂往后边走去。
出了后院,就是一条路,一条……公路。
我看到了一辆小汽车,我知道我必须坐上去。
这是一辆普通的国产夏利,非常普通,车顶上亮着的空车标志,但是看不清楚是哪个出租车公司的车子。
“去哪儿?”
坐在驾驶室上的司机带着鸭舌帽,压低了帽檐,但是我感觉他很年轻,甚至跟我差不多大的感觉。
“梦想的地方。”我闭上眼睛,把头靠在靠背上,笑着说。我猜,现实中这么说,不管什么年龄段的司机一定会直接把我带到精神病院去。
车子缓缓开动了。
“祭奠家人来了吗?”司机问我。
我没想到居然有人跟我在梦里闲聊!
“我不知道。”我揉了揉自己的乱毛。
“几个人呢?”司机问。
司机的车技意外的好,我竟然感觉不到车在移动……?
“一个男的,一个女的,一个女的,一个男的,再来一个女的,还有一个男的,最后一个,没有胸部,大概是个男的。”我笑着说。
司机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看他不说话,我干脆就闭上眼睛,在几乎听不到车引擎转动的情况下,再次进入梦乡。
再醒来,我已经躺在了病房的床上,不是做梦,我是被人给抱回来的……妈蛋居然用抱的!
这一天晚上,病友们会看到这样的情况。
老子追在束铭华身后:“你丫给我说清楚!你什么心思把我一直用公主抱抱上平车不说你还把我从平车抱回病床上!老子醒了自己走不好吗!还有为啥是公主抱!老子体重六十几呢!你丫特种兵出身是吧!”
束铭华端着托盘乐呵呵在前面走着,不回我一句话。
第二天一大早,我被冠上“公主殿下”的外号。
老子郁闷老子气结老子心里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