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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乾坤(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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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苏佑期大汗淋漓地惊醒,又是一个血淋淋的梦。他身上的衣服早前被陆丽之偷偷用内力烘干,这会儿后背却又全湿了。他沉浸在噩梦中,神志久久不能清醒,只觉得眼前人影晃荡,鲜血铺成一片,仔细看过去却又是一片黑暗,影影绰绰的什么都什么都看不清楚。正心悸之时手就被握住了,他能感觉到握住他的手上有薄薄的蒋,粗糙不平但纤细有力,他忽的感到一阵安心,然后有一只手摸上来,轻轻地抚摸他湿润的眼眶,他说:“别哭。”

苏佑期突然就泪如雨下,平日里他不说枕戈待旦,至少算草木皆兵,哪有这样糊里糊涂的时候?此刻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让他好好倾诉委屈的人,恨不得将平生的眼泪都哭出来,自然拽着陆丽之的衣袖痛哭。陆丽之初时还把人搂在怀中轻拍,渐渐的感到衣衫濡湿,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他摸了摸小孩的额头,居然沉沉地发起烧来。心知估计是多年重任忽然卸下,原来的强撑着病痛的那股子精气神也全都一抽而空了。他摸索着又喂下两颗清玉露,又将内力输进去帮他引出药力,才又把人抱在怀中轻抚。

就这样过了半晌。

陆丽之摸了摸小孩的头,热度不降反升,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只知道抱成一团,轻轻抽泣,这才有些急了,心里只觉得密密麻麻地被扎了一片。抓耳挠腮了一会儿,他终于狠下了心,凑到苏佑期耳边说:“小佑,找到出路了。我们能出去了。”再看怀里,那人重重的颤抖了一下,人好像已经有七八分清醒了。

陆丽之平生第一回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心如刀绞的滋味,他与小孩相识不过十天,心情已经从无所谓过渡到同情,心酸,再到现在的心疼,其发展迅速,令他自己都瞠目结舌。现在看这小孩这般情景,一股郁结之气从胸中奔涌而出,一声“啊!”已经气势惊人的发泄出来,在这空荡荡的石室里声势浩荡,苏佑期本来就已经清醒了大半,这下更是完全清醒过来。

他轻轻地叫了一声:“陆珉。”下一刻手就又被握住了,他摇了摇头,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别人看不见,于是开口道:“陆珉,你往那边走走看看。”

陆丽之被人这么一提醒,猛然一惊,安抚地拍了一下小孩就大踏步地往另一边走。记忆中这石室仅有方寸之地,陆丽之大踏步走了几步之后就发现果然不出所料,咬牙切齿地想骂娘:那人也忒阴损了!这是一个长时开启的暗门!石室一边的墙壁已经悄无声息的打开了!

他又回到苏佑期身边,开始摸索绳子,忿忿道:“这石室主人实在阴险,夜明珠掉入卡槽中,启动的却是一个许久才开的门,黑漆漆一片,又无声无息的,刚才若不是察出回声不对,怕是我们就要被困死在这开启的石室中了!”“若花扶柳一枝”已经变成了“碎碎念念一嘴”,字里行间都是对这个既高端又卑鄙的陷阱的不满,苏佑期骤然从大喜到大悲,整个人还很是低沉,陆丽之这样絮絮叨叨了半响,发现最主要的凑趣的目的没达到,便也不出声了。他先是又探了下苏佑期的额头,发现人一醒过来烧就退了大半,也放下了心,哄到:“我又喂你了两颗清玉露,你先休息一下,吃点东西,我们待会再接着走。”

两人从踏入密林到现在,基本上心情一直在进行“山重水复”到“柳暗花明”的一起一落,身上充斥着浓浓的“你逗我玩儿呢?”的气息,尤其是陆丽之,吃起肉来像是“壮志饥餐洞主肉”。两人带的水和食物都不多,这餐吃完,如果不能快点走出这里的话,恐怕就只能见“山重水复”了。陆丽之用绳子又将苏佑期系在了身上,他眼睛在黑暗中看不太见,脚下走起来倒是徐徐生风,好像后面有狗咬,一路大踏步向前。进了这个地方这么久,数次被阴,陆丽之对这个地方现在已经处于一个极度不信任的状态,走走停停。就这样走了一会,陆丽之突然停了,又倒回去,细细地开始摸索,最后摸到了一个石柱。石柱只有半人高,下面又是雕刻着不知名的花纹,上面呈盆状,里面还有些粘粘糊糊的东西,像是水,但又比水粘多了。陆丽之摸了一下就恶心地把手缩回来了,又突然心念一动,从身上摸出了先前在石室里找到的打火石,那黏糊糊的东西碰着了微弱的火花就忽的一下子着了起来,火苗窜了足有三尺高,一条咆哮的火龙好像忽然被惊醒,先是头,再是身,整条龙在火光中蜿蜒着咆哮而去,将整个山洞都点燃了。火光映衬下,这沉默的山洞好似一下鲜活起来,那形似龙状的乃是一条足有一尺宽的油槽,在这山洞里倚靠着山壁弯弯曲曲,绵延向下,而倚靠着油槽被照亮的,居然是一家家古香古色,富丽堂皇的店铺!陆丽之背着苏佑期颤颤巍巍的走到道路边沿往下看,底下白骨遍布,一个个空洞洞的骷髅头阴森森地盯着上方,层层叠叠,密密麻麻,那火龙还绵延到深不见底的地方,但这些骷髅头已经万鬼同哭,从深不见底的深渊覆盖上来,这可不算是历久弥新了,有的头骨上已经长出了青苔,看起来有些滑稽的可怖。两人静默半晌,陆丽之慢吞吞的说:“我头一次这么讨厌一句话——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沈玉清耐心地对两个面无表情的小家伙解释道,“并非我不想揭穿白二公子的嘴脸,只是白家庄与江湖事态可是息息相关,牵一发而动全身,在没有搞清背后捣鬼的人之前,我们还不能随便出手。”

徐谨是从头到尾都没听懂,只好装出一张高深莫测的脸。罗素衣就有些不服了,“咱们江湖儿女,讲的不就是个快意恩仇么?难道为了明哲保身,就罔顾伦常?那白二公子嫉妒弟弟,就使那下作手段把弟弟害死,现在还倒打一耙,推到那子虚乌有的苏佑期身上,现在又搞出个莫名其妙的武林大会,我们这样退让,只会助长那帮人的嚣张气焰!”

三人出了白家庄,就找了一家隐蔽的客栈住下,此刻也不怕人多嘴杂。看着小师妹自出了白家庄后就摆出的一张忿忿的脸,沈玉清低叹了一声,老一辈的肮脏事,到现在知道的人虽然不多了,他却一清二楚。他原本出于私心,是不想告诉这个蕙质兰心的小师妹的,总觉得尚为稚子,任世事肮脏,人心难测,终究是以后的事。如今,小孩已经长大成人,挣扎着要从他的指缝里窥见世间的一分真实。

他犹豫了一下,就做出了决定,果断地将脏水泼到了文殊院院长寂空的身上,道:“苏家十三年被灭门,可不是因为他家与魔道勾结。相传苏家有一门武功心法,达到五重刀枪不入,达到七重武功冠绝天下,达到九重就可延年益寿,常葆青春。当时武林有多人觊觎,寂空便是其中一个,他们是怎么伪造的苏家与魔道勾结的信物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寂空在其中推波助澜,没少出力。后来围剿苏家,去的人,一半是自诩正义之人,四成是想趁机分一杯羹之人,只有不到一成的人是知道各中内情,真正痛下杀手之人。”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才接着说:“张天歌就是其中一个,寂空大概也没想到苏家的人没死绝,现在还敢大张旗鼓的来报复,哼,十三年前,他还不是掌门呢!现在文殊院明争暗斗的厉害,这事要是真的翻出来,他的掌门之位必然不保,所以这次虽然他也知道苏佑期的事基本上都是白家庄的一面之词,其中水分居多,但是他为了保住名声,还是要先往里面跳,还要鼓动着大家一起往里跳,打的一手好算盘!”

罗素衣听完这一席话皱眉沉思,她虽然有“妙手回春”的美称,其实大半是受了本门的荫庇,真正行走江湖的经验少之又少,一桩十三年的旧案,背后原来有诸多内情。她固然有一番侠骨柔情,但这之前更是有从小被谆谆教导的自知之明。她人微言轻,估计没扳倒白二公子之前,就会先被人咬的死死的,仔细思索之下,算是真正明白了大师兄的良苦用心。徐谨对于这种人间烟火向来是充耳不闻的,听了半天,只捕捉到了武功一词,他因为智力异于常人而被父母遗弃,后来被三清观长老收养才发现原来在习武上是个不世出的天才,全了一句“赤子之心,尽在武学”的赞誉,成了一个小小的武痴,这时看师兄师姐都不说话了,便赶紧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那...武...功...心...法...呢”

沈玉清忍不住“噗哧”一笑,眼角的讥讽就随着笑意流出来,将整张脸都浸满了,他摸了摸徐谨的头,悠悠道:“哪有那么多的武功心法?”

罗素衣苦哈哈地看着,又苦哈哈地想:师兄今天不仅说了这么多“好”话,居然还笑了,怕不是要厚积薄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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