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生死(1 / 1)
依旧只是改了格式有古训言:“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陆丽之从山谷中醒来,就甚为佩服说出这句话的人,真心觉得是真知灼见。一边又得意着自己到底是武功高强,从那么高的山崖上跌下来,居然也只有不太严重的皮肉伤,虽然中了一品清风,但中毒为时尚短,眼睛只是有些模糊,并未到完全看不清楚的程度。可惜身边的白小公子就有点惨了。
陆丽之睁着半瞎的眼装模做样地去摸白小公子的脉,只摸出来气息已经若有似无,之前在客栈的时候陆丽之已经瞧出来这冒名顶替的白小公子武功实在不怎么样,却没想到他连普通人的体质都要不如一些,以至于这一路生死一线过来,陆丽之仗着内功深厚基本没受什么大伤,这小白却内伤累累,命悬一线。
陆丽之把脉的功夫师承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江湖郎中,练到现在也没发现什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天赋。可也是知道马车解体之时,他还是拽了这小孩一把,最后落地时更是借了一把旁边一棵参天大树的力,按理说即使是一个普通人,也不会受这样严重的伤。这小孩年岁不大,却思虑周全,做事狠辣,本应该是少年成名之际,却冒名顶替白小公子,杀白老爷囚白老二,白家庄根基极深,牵一发而动全身,并非是杀掉几个管事的人就能掌控的,又下不了狠心,不肯连累无辜之人,为一己私欲大力铲除异己。这小孩不是傻的,做的事却件件都是不留后路的蠢事,江湖人凡事讲究个快意恩仇,像这小孩一般小小年纪就心思深沉,身子又无端孱弱的不成样子,身边亲信都少得可怜,除了无怙无恃,又身负血海深仇,陆丽之几乎不能作别的猜想。
陆丽之边不动声色地想着,手下却没停,等到摸到小腿,觉得手下肌肤萎缩,比一般人的小腿都要瘦弱许多后,低叹一声,心里真有些不是滋味了。不过陆丽之也不是平白担了“行事无状,放荡不羁”的诨名,心一向是长了两颗的,一个大如斗,行事作为全靠这颗,另一颗小如豆,用来盛放自己不合时宜冒出的丁点同情心。这厢陆丽之便出手如电的点了白小公子的周身八处大穴,这人除了对自己的美貌和武功有无与伦比的自信心,倒也知道自己的医术基本上处于一瓶子不满,半瓶子也晃荡不起来的水平,他将真气沿着穴位输进去,已是仁至义尽,这荒谷无人,若是白小公子能顺利清醒,又碰巧是扁鹊再世,有一手妙手回春的好手艺,兴许还能有救,不然这青山怕是就要埋“奸骨”了。
“咳咳......”陆丽之正兀自沉思,就听见白小公子虚弱的□□,心下一喜,就巴巴地凑上前去,左右小孩基本动弹不得,他倒也不怕对方会对自己不利。此时那双漆黑的眼睛像是翅膀沾了水的蝴蝶,挣扎着要飞起,却不知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一双眼睛都朦胧地好看。
“白蝠.....”说完这两字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大约对于陆丽之这般向来眼高于顶的人,脆弱是比美貌还要打动人的东西,继刚才的不忍之后,陆丽之心里又诡异的冒出一丝怜惜出来。
于是这个臭不要脸自以为一脸怜惜的轻轻按住白小公子,避免他乱动加重伤情,他说:“小孩,我不是白蝠,我是陆珉。”说完就像怕人家的惊吓还不够似的,又补充说:“就是,陆丽之。”得,这下白小公子估计真的要回炉重造了。陆丽之感觉到自己掌下肌肤的僵硬与挣扎,不由得笑了一下,说完自己名字的那丝诡异的羞涩终于消失了,平日卧花眠柳的那股子风流劲又回来了,他睁着自己半瞎的眼,勉强找到白小公子的耳朵,故作挑逗地在小孩耳边吹口气,说:“我知你不是白小公子,先前动手是有人雇我杀你,不过天台山上一战,我欠旁人的人情已经还清,自然不会再对你如何。如今我身中一品清风,你内伤严重,如果你愿意为我解毒,我便做了这顺水人情,替你去寻药如何?你受伤无依,我眼睛伤了也不甚方便,怎样,不知这交易,白小公子肯不肯做?”
白小公子平日温和惯了,对着这么个充满□□意味的威胁简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心里也知道这么个威胁兴许还是别人看自己可怜才提出的,一品清风不算独步天下的毒,凭这人的武功若能走出这里,哪会寻不到解药呢?一时之间心里竟觉得有些黯然,抿了抿唇并未答话。
“我......”白小公子正待开口,嘴里已经被塞进了一颗药丸,味道有些微涩,入口即化。那人好似完全未察觉到小孩的心情,笑道:“管你同意不同意,这颗清玉露你吃了,这事你便非得答应了,这药非要清醒没法服用,你收敛思绪炼化看看。”
白小公子默默地吞下了未说出口的话,清玉露在武林中算的上是一药难求,原因不过是据说这药对内伤大有裨益,行走江湖之人,武功练得越高,就越有走火入魔,气血逆流之险,而这药却对治疗此道颇有奇效,会炼制的人又少之又少,才形成有价无市的局面,而这人竟然就这样塞给自己吃......
还没等白小公子继续发挥下去,头上就轻轻地被打了一下。陆丽之调笑道:“你这般魂不守舍可是在想我?要不得,要不得,你内功不行,这药需得你用你自己的内息引导着用才成,不然没什么用的。”身边有这人盯着,白小公子觉得自己现在简直像走在万丈悬崖边上,走几步就冷汗涔涔。那人笑如春风,偏偏又窥破人心似的,一举一动都有要行将踏错之感。思及此,白小公子索性垂下眼眸不再搭话,殊不知旁边这人色心又起,将自己慢慢扶起靠在他肩上。陆丽之看白小公子没什么反抗之意,又大着胆子将手附在人家的丹田之上,将自己的内力缓缓输进去引导着白小公子可怜的些微内力来吸收药力。白小公子微僵了一下,终是没反抗。
倒是陆丽之这一番动作下来,居然气喘吁吁,背后出了一身汗。想是陆丽之虽然纵横江湖数十年,都没把幼年时读的几句“君子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给忘到娘胎里,唯独忘了这白小公子不是姑娘,哪用得着守那么多古礼,倒把自己那点色心给暴露得一干二净。
陆丽之低下头看小白,视线不自觉的就慢慢滑到脖子下,那人皮肤白皙,看起来有点长久不见阳光的脆弱,仔细看,白皙的脖子上有一道分割的裂痕,隐隐约约能看出来是□□的痕迹,若是他本来的样子奇丑无比怎么办?这忙是帮是不帮,陆丽之沉思了半天,等到清玉露化完,也没想出个答案,竟已经是傍晚了。
山谷幽深,环谷皆山。从谷地向上望,四面千山一碧,头顶云雾缭绕,无端让人生出坐井观天之感。夕阳穿过层层叠障的云彩,投下一缕微光,在山林茂盛的谷地映出片片的阴翳来,间或是镀上一片灿金,让人看起来就心生暖意。如果不是考虑到画面中煞风景的两人,倒是“夕阳悬高树,薄暮入青峰”的好景色。
可惜,陆丽之低下头,煞风景地对小白说:“夜晚将至,天寒,估计你受不了,饿吗?”小白微征,摇了摇头。陆丽之凝视小白半晌,突然说:“你不姓白,旁的事我不问,但是你叫什么名字?”看着对面的小孩神色突变,眼中掠过极重的杀意,后来估计也想起自己的境地,神情几度变换,最后稍稍犹豫了一下,就摸索着□□揭下来,边道:“我叫苏佑期。”
等了半晌没有回音,小孩就抬起头看他,却正对上陆丽之审视的目光,其实苏佑期和白小公子有五分相像,端的都是清丽无双的好相貌,只是白小公子更显清俊,这小孩却平添了几分温意,再配上那双温润如水的眼睛,简直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睛。陆丽之重重的咳了一声,猥猥琐琐地凑过来摸了一把小苏的脉,发现仍是虚弱,但已经平稳了许多,才丢下一句:“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捡些柴来。”跑了。
殊不知身后的人远山含黛,眼睛里已是掩不住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