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新婚之夜（1 / 1）

紫鸢便这么疯玩了三日。玩的可谓地暗天昏，连号称一手将她带大，最懂她心性的紫枫都以为，她十之八九是不想成婚了。孰料，她第三日晚膳后回来。向龙王和龙母道，“女儿明日便要出嫁，你们可不要哭哭啼啼噢，一定要大家欢欢喜喜才好。其他我就没有什么更高的要求了。实在要有，就是麻烦你们嘱咐嘱咐明天那个化妆的老妈子把我往美的最高境界里化就成。”

紫鸢说罢，就回房里去了，紫枫不放心，一直看着她。整夜，除了中途出来赏了赏天上的弯月，站在桂花树下闻了闻花香，她一直平平静静的。她对着紫枫隐身的方向道，“以前有人跟我说，等这桂花落下了，收起来晾干，腌入蜂蜜之中，味道奇佳。你若是有空看着我，还不如弄点花点时间折腾点好吃的，填填自己的胃。省的看起来这般清瘦。嫁过去，我心甘情愿，你就别瞎担心了。”

是夜，龙母来到紫鸢的房里。她已然梳洗好了，穿着大红嫁衣端坐在铜镜前。龙母拿起那桃木梳，从紫鸢的头顶梳到发尾三次，道，“愿你与冥夜亦是这般长长久久。”紫鸢靠着龙母的手，闭着眼睛，微笑地点点头。

大婚之日，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迎亲的是冥夜的叔父，鹰王。他和他的夫人，正是妖界极具盛名的神仙眷侣。请他来，一个位分够，再者，大家想也许冥夜也希望自己和紫鸢可以成为神仙眷侣吧。

魔界亦是得知了此消息，雪姬冷笑着，“难不成，还希望一个灰飞烟灭的神仙跟他天长地久么？真是笑话！”她忽然想起了怀川，她想起那一日怀川跟她说，他错了，错的离谱，他等到失去了紫鸢才发现自己爱上了她。雪姬心头冷笑，怀川啊怀川，看见已经故去的她嫁给他，你是该开心她已经死了呢，还是难过她连死后都跟你没有半分牵扯了？

良久，她轻扣桌面，外间的婢子入内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雪姬问道，“主上今日如何？”

“回禀大人，主上身子前几日还说快大好了，今日却是不知为何，头疼不已，正在传药君。”

雪姬嘴角微翘，摆摆手。婢子恭谨地退下了。

依着规矩，紫鸢昨晚一夜没睡。这喜轿一路颠簸，她如今着实有些晕沉沉。眼见要睡着了，一转念，万一到时候流了口水什么的，且不说冥夜那厮要笑成什么样，这要是一不留神给来道喜的人看到了，这颜面，当真丢不起。所以就一直强撑着一点精神，勉强坐得端正。迷迷糊糊的时候，她被人打横抱了起来，下轿了。她闻得一丝淡淡的香气，她知道是冥夜。心里有些触动，他抱着她，走过了那段长长的路，这是她曾梦想的事。她曾经梦想着她的夫婿可以在众人的祝福声中，抱着她走过那长长的红毯。她不曾要求过他，他亦不曾向她允诺过什么，但是他却为她做到了。她紧紧勾着他的脖子，缩着小小的身子又往冥夜怀里趁了趁，调整了个舒坦的位置，便很安心的靠着他。

接着是拜天地。送入洞房。原本新嫁娘进了洞房，就是要坐到晚上，冥夜将她好好的放在床上，给她盖好了被子，他没有掀开盖头，没有说话。他对着新嫁娘，沉默了很久，然后长长的叹息，就出去了。

紫鸢不老实地把手搭在了被子外面，心里想着，可怜见地的冥夜啊，真的以为自己那不靠谱的二哥的术法已经高深到能变出个这么真实的人偶来了么？啧啧，啧啧。

不过这么着也好，可以安心的睡一会。

将睡未睡的时候，紫鸢迷糊地听见门口守着的丫鬟的对话。

“诶，我们君上真是长情。”

“可不是么？我都听说了，他们说什么这东海公主久居深闺，其实早就失踪多年了。也不晓得这外间多少人是来看主上的笑话的。真是苦了君上了。”

“但是咱妖界的人，个个都赞主上是个长情的人。”

“嗯，东海的公主有福气，能嫁给君上这么好的人。”

“可不是么？不知羡煞了多少女子去了。”

紫鸢听着那些对话，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冥夜跟自己说过，如果我这么洁身自好，做一个纯情少年，只为了等待那个我深爱的女子，你说，她会不会感动的以身相许啊？

紫鸢想着，诶，我当时怎么回答的来着。她快要陷入熟睡的时候，隐约想起来了，她当时回复的是，你看嫦娥被八戒感动了没？这事纯看脸。

冥夜在前厅，望着黑压压的一群人，不知若是紫鸢亲眼看见，会不会开心。他想，可能不会。她从来都喜欢闹腾，但是于感情，她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把所有的感情放在自己心上。她不喜欢那些虚礼，她觉得两个人彼此喜欢就好，婚礼这种东西，是做来给别人看的。压根不是做来让自己欢喜的。但是骨子里，她又一直希望她能有个漂亮温馨的婚礼，如今这些通通都是按着她的喜好来办的。若她能看一眼，哪怕一眼，也好。

冥夜想快些回去陪紫鸢，虽然，他知道，那只是一个空壳罢了。不得不说，紫枫的术法比他想的好，以至于，他抱起那套华服，里面伸出一双手，将他搂住的时候，险些以为是真的紫鸢回来了，可是，那华服，便是加上了那些沉重的行头，抱在怀里，压根不像紫鸢的重量，轻飘飘的样子，不是人偶又是什么？所以，他知道，不是紫鸢回来了。不是。但是他还是当那华服便是紫鸢，认认真真的抱着，走过了忠孝牌坊，拜了天地。

他挨个敬酒，到了一处靠近窗子的地方，他看见对面房顶上独立着的白衣怀川。如今秋风瑟瑟，吹着他一身白衣随风而动，衬着背后的蓝天白云，显得格外寂寥。他不曾邀请过怀川，他知道如果紫鸢在，也一定不想见到他。至于怀川上神不请自来，还要站在房顶上做够苦情的戏码，冥夜觉得，没有什么好阻拦的。

他继续噙着笑，向道喜的人敬着酒。

冥夜是冲进婚房的。适才他准备借着醉酒的名头退席的时候，紫枫拉着他的手说要送他一程。行到无人的地方，紫枫低声告诉他，大红嫁衣底下的那个人是紫鸢，千真万确。后面紫枫是否还说了话，他不晓得，他只知道，她回来了，他想见她。

他有些急，所以推开门的声音有些大，他看见那被子里的小人儿似乎是从沉睡中被这声响吓到了。他这才觉得有些失礼，再看看旁边两个婢子一脸恐慌的样子，他调整着语气，道，“本王有些醉了，你们下去吧，不必伺候了。”

他在她身边坐下，他看见她已经缓缓的起身，靠着床坐了起来。他开始有点相信紫枫的话了，他想看她，想拥着她，想问问她到底怎么活过来的，过去的几百年到底过得好不好？可是，他抬起手却发现自己连手都不知道该放那里才好。他这才意识到，他其实内心是惧怕的。他怕，他怕他是真的醉了，这些都是梦，连刚才那个紫枫都是他自己的臆想，这一切都是假的。他觉得喉咙有些干，等了好久，他试探的叫了一句，“鳶兒？”

那声音里，有太多的期盼，以致于刚被吓醒的紫鸢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等了许久，她柔声回应，“是我。”

紫鸢语音未落，便被冥夜紧紧的搂住。搂的那般的紧，紫鸢听见耳边隐隐有些异样的声音。她轻轻回抱着冥夜，低声道，“我回来了，你莫要难过。”

过了好久，紫鸢看冥夜还在难过，连忙转移话题，遂轻轻拍了拍冥夜的背道，“这身行头压得好沉啊，你帮我把它们弄下来，好不好？”

冥夜点点头。

他掀开了一直没有掀开的盖头。盖头下是那张他日思夜想的脸。那新娘的装扮，衬着紫鸢愈发的娇艳。只是那削尖的下巴和那无神的眼睛，却诉说着她过去百年的苦楚。他不忍心去问，他知道她也定然不会说。

他正打算将她扶起去梳妆台，却看她皱着个眉头，撅着个嘴问道，“你莫要欺负我不懂，揭开盖头之后，不是要先喝交杯酒的么？”

冥夜苦笑了一下，问道，“你确定？”

紫鸢自然知道冥夜这么问，是何意思，认真的答道，“我当然确定啊。这是我们两个的婚礼啊。如果婚礼连交杯酒都不喝，那算哪门子事儿？”

冥夜看她那副模样，忙道，“好好好，都依你。”

紫鸢坐在铜镜前，歪着个脑袋，挑着眉毛，问道，“你觉得我今天好看不？”

“好看。”

紫鸢一副得瑟的样子，捂着嘴巴笑了半天，又问道，“唔，是全天下最好看的不？”

“是。”

紫鸢两手捧着脸笑道，“我就跟那个化妆的老妈子说，怎么漂亮怎么化，千万别客气。可惜我看不见，不然看一眼也好。不过，没关系，反正都是给你看，你觉得好就够啦。”

冥夜心中莫名的有些酸楚，将她头上的簪子轻轻摘下道，“嗯。”

冥夜慢慢的将她头上的那些发饰弄下来，却听见了一阵绵长的呼吸声。原是紫鸢已然睡着了。看着她浓重的黑眼圈，冥夜轻笑了起来。

冥夜想，她也许只是被迫无奈要过来这里。他想要不就将她放床上一个人睡。可是他舍不得。他想拥着她，他觉得自己很自私，但是又情难自禁。

夜里，冥夜就轻轻的搂着紫鸢，紫鸢睡的迷迷糊糊，压着冥夜的手臂，冥夜觉得手臂麻了，却不忍心动一动，怕累的紫鸢醒来。紫鸢似乎睡的好浅，稍微一些响动，她就会困倦的睁开无神的眼睛，然后哼哼唧唧一会才又睡下。临近天明，外面传来了一些声响，紫鸢又被惊醒了一次，她撇了撇嘴巴，一只手搭在了冥夜的腰上，觉得凉凉的挺舒服，就又缩在冥夜怀里睡了过去。她这么一动，冥夜却再也睡不着了。借着外面的光线，看着紫鸢久违的睡颜。良久，他忽而想起了什么，轻轻起身，看了一眼帐外燃到尽头的红烛，嘴角扯出了一丝笑意。在紫鸢的额头上轻啄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