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故事的另一面(1 / 1)
消毒水的味道总不能称得上好闻。简言此刻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闻着混合了探病的玫瑰百合和消毒液混合的味道,隐隐的有些头痛。因为是在景家人的生日宴会上受的伤,虽然不严重,但还是被好言相劝着留院观察一天,她不好推脱便只能顺了他们的心意。
景家人通情达理很好相处,只是言语间多少透露出对昨天事的回避。他们虽然不说,但是她又怎么会猜不出。景博的父母一个是名校校长,一个是画廊老板,书香门第,总有些文人的清高。本就已经不满意市井出身的犀利妹。昨天犀利妹送错了领结,弄砸宴会,还伤了人,他们只能更加不喜。但他们并没有在她面前诋毁或者将责任推给犀利妹。这固然有家丑不可外扬的意思,但也是对景博这个儿子的信任和爱。他们相信他爱他,也就尊重他的选择,即使他选择的那个人他们并不喜欢。
不然以景家的地位,让一个小小的荣休警察一家在香港待不下去,不声不响的离开并不是十分难办的事。
犀利妹也来看过她,一副内疚的恨不能由自己来替她表情。简言当然不会怪她。她体会不了追求真相和正义在犀利妹心中的重量,但她是羡慕她的,羡慕她那样拼了命的做一件事。犀利妹心中如有一把火。她想,拥有这样干净灵魂的人,景家总有一天会接受的。
“真的不再多住几天么?”
“犀利妹,我没什么事啊。等结果出来就能出院的,不用担心。”简言对她安心的笑笑,“况且我这几天都没怎么休息好才会那么容易被你撞倒,医院我实在待不习惯,早点儿回去,才能早点儿好啊。”
简言也不全是安慰她。她这一跤,固然有犀利妹的原因,但也是她这些日子有些恍惚,不然也没那么容易被她一撞便摔的如此狠。
犀利妹会快就被她哄劝的不再自责难拔。又接了一个电话,告了别,就又风风火火的跑回去办案了。拥有这样生龙活虎又鲜活的生命的人,怎么叫人忍心看她难过。
犀利妹的家人,学院的领导,实验室的同事,课上的学生……在这几天来了个遍,光是摆不下的鲜花和果篮就被她吩咐人送出去五六次。
只是,那个人终究没有来。
出院那天,景博来帮她办手续。她正坐在医院草坪的长椅上,拐杖被她随意倚在一边。见他低头过来,脸上有难掩的疲惫。
“坐坐吧。”
听到她的话,他收回来本欲扶她的手,在长椅的另一边坐下。
“你和犀利妹,最近有问题?”
在景博看来,她可能没有立场来问这些他和犀利妹的私事,但她还是问了。
她那次看到了犀利妹站在大学餐厅里给他打了电话,他就站在餐厅外面,挂断了电话之后却和一群学生一起离开。他们只是一墙之隔,都未能见上一面。她感觉有些奇怪,但见他后来又带犀利妹参加景家的生日宴会,以为只是自己多想。可现在,他们连探病都是两个人分开来的。
“逃避不是办法,更不可能是解决问题唯一的答案。”
似乎在她那样的语气中放松下来,景博不自觉的说出心中所想。“有些问题没办法解决,家人给我很大的压力。”
简言定定的盯着他看。“是么,是他们给你压力,还是你自己以为他们给你压力?”
景博却在她那样的目光里不得已移开了眼。
“他们爱你,所以希望你得到的是这世上最好的。同样,他们不了解她。如果你能证明她就是那个最适合你的人,我想没人会反对你们得到幸福。”
景博没有说话。
“放弃是最容易不过的事。” 她的语调平缓。
“并不是可以开始的,就可以走到最后。但是如果因为一些可以解决的问题就放开手,那连后悔的机会都不配有的。希望你慎重每一个决定,因为人与人之间并不是你发现自己错了,就可以擦掉,然后修改重来。”
“谢谢你,我想我会好好想一想的。”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着不远处穿着病号服追逐的小孩子。这世上能没有烦恼的人,恐怕只有小孩子了吧。
但孩子也终究会长大。
“你和Gordon?”景博皱眉,他知道他可能不应该问,但还是问了。Gordon最近在准备订婚,和Nicole。他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那一定不是容易解决的事。
“听说他要订婚了,我,很为他高兴。”她没有更多能说的了。
景博本来是要送她的,奈何半路闯进来的Anna很是强硬的将她“劫”了。
Anna载了她一路气势汹汹的回了自己的公寓。将她安置在一直准备着给她的客房里,帮她在大学请了假,还没收了她的手机,名曰“闭门思过”。因为连受伤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她,还居然跑去别的医院住院。
简言便也随她去,反正学期已经结束,工作也处理的差不多了,她本来就是准备交接的。她一直研究的项目前不久也宣告成功,连投递出去的论文都得到了回复,不久便会发表。
香港,她终归是要离开了。
“Kingsley醒了,Kingsley醒了。”犀利妹的声音让楼道中的景家父母两个回神。犀利妹脸上惊喜的表情是那样的真实,此刻三个人抱在一起,喜极而泣,真心感谢上苍将他们的儿子和爱人还给他们。
犀利妹在危急时刻不愿丢下她独自逃生,景母早被她的那颗赤子之心打动。这次儿子被汉他病毒感染,性命危在旦夕,她就知道,犀利妹一定可以唤醒他的!
她是可以站在自己儿子身边的人。
犀利妹跟着医生出去,他们则小心翼翼的围在刚刚苏醒的景博身边。景母伸出手,却不敢太过用力,“Kingsley,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景博仍旧虚弱,目光却明亮,“谢谢你们,这二十多年对我的照顾。”
景母猛地抬头看向病榻上的人,手指颤抖,不愿接受这个现实。“你,想起来了?”
景博看着自己惊慌的母亲,点了点头。
景父扶住摇摇欲坠的妻子,低头看着自己疼了二十多年的儿子。他们瞒了这么久,还是到了这一天。
“这么多年,是我们骗了你,让你以为自己是被抛弃的。”他感到了怀中妻子的不断颤抖,却依旧选择说下去,“你的家人,其实从没放弃过找你。”
“我是简诺,也是景博,”未待说完,景博已经打断了他的话。“不论如何,你们都是我的家人。过去是,以后也是。”
景博和犀利妹的订婚在景博出院的那一天低调进行了。顾及到景博的身体状况,没有请太多人,就只是邀请亲近的亲朋在景家举行了一场小型的宴会。
Gordon自然会来参加,只是没想到并没有和Nicole一起。
景博在犀利妹的搀扶下接受不时走过来的人对他们的祝福。Gordon来的有些晚,犀利妹带着他走上去,“Lo sir,Nicole没和你一起来么?”
“她,去台湾跑新闻了,让我代她向你们say sorry,礼物送上,祝福下次一定当面补上。” Gordon将礼物送到犀利妹手上,又从犀利妹手中接过了景博的手臂,转由自己扶着。
“大教授,你可得快点儿好起来啊,不然我手下的女警都没心思好好工作了。”
景博不理会他的调笑。目光循着犀利妹的身影。Gordon也没有再说话,目光有意无意,似在搜索什么。
“简言没来。”景博出声。
“嗯。”Gordon没说什么,将他扶到一侧的沙发上坐下,自己取了一杯酒,一仰头喝掉。
“你和Nicole是怎么回事?”他们订过婚以后,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种关系,谁也不管谁。连婚期都是一拖再拖。
景博想到了自己昨天和简言的见面。他们的关系不便公开,她以简家人的身份,不太方便出席景家的订婚宴,就提前送上祝福了。
“你要走么?”景博还是问。“不等Gordon的婚礼结束再走?”
简言笑笑,“我想我没办法当面看那样的情景,况且你知道的,爸爸的公司老早就需要我回去了。”
“好吧,”她决定的事,他也不会勉强,“什么时候走,我送你。”
“不用,我现在真的怕透了告别了,”简言俏皮的眨着眼,仿佛有些儿时的模样。“告诉犀利妹我走了,不用太想我。”
他的妹妹,小时候活泼调皮爱粘人,总是笑意盈盈的跟在他后面。却在这么多年,没有他的日子里,长大了呢。
“还能有怎么回事,” Gordon无所谓的耸耸肩,“她没玩儿够,我也没玩儿够,所以,就这样呗。”
“Gordon,”景博皱了眉,“你到底在干什么,犀利妹说你几乎白天晚上的都在警局,饭也不吃,家也不回,你……”
“还不是案子多啊。”Gordon不以为意,又是一杯酒下去。
景博没有再说话,犀利妹已经放好礼物回来。景母也跟着过来,扶了景博过去见其他亲友。犀利妹便在原地看着卢天恒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够了。”终于,犀利妹抢下了他手中的酒杯。
“简言已经走了,你现在这样,是什么意思?”
“奇怪,怎么你们今天都问我什么意思,”卢天恒起身又为自己拿了一杯酒。一回身,又被犀利妹夺了。“怎么,刚订婚就开始为Kings着想,一杯酒都舍不得啊。”
“Lo sir,你明明知道简言不是那样的人对不对?!”犀利妹却不依不饶。“你知道你们之间有误会的,对不对?!”
“呵,那有如何。”卢天恒依旧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Lo sir,你有给过她解释的机会么你有问过么”犀利妹的话字字打在他心上。
“你以为我会留一个什么都比我好很多还喜欢我男朋友的人在身边么?Kingsley是她的亲哥哥!”
“这件事简言本来不想说出口,他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了,现在又有着自己的生活,她不想给他多添困扰。我是无意间发现的,她告诉我是怕我误会。没告诉你,是怕你在告诉和不告诉你兄弟的选择间煎熬。”
“现在好了,简言走了,她放过你了。你也不用再纠结了,拜托你和Nicole长长久久下去吧。”
“有人舍得让你等么?”身后传来带着戏谑的低沉男声,接着一个高大男人端着杯酒,不请自来在女人面前坐下,挡住了她望向门口的视线。
“警察先生,我想你不用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女人抬头看向这个对自己搭讪放电的男人,岁月似乎都不曾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她依旧语气淡淡道,“我并没有那种意向。”
十年,兜兜转转,他们又回到了这里。那么,他们的故事是否也能从头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