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往事风云8（1 / 1）
后来，便是在一座小型雪山养了五个月的伤。
再后来，便是逃命，逃小十儿他们的追杀。
最后，忍无可忍，出手杀招。
她从前是个多懦弱的人，现在，却被逼成这样。不怪他，怪的是自己。是自己喜欢找一个人来为自己遮风挡雨，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
真正能为自己挡风遮雨的，也只有自己一个人而已。
有一点她现在算是看透了，靠自己，才真是好汉。
此刻，冷千云躺在那里，看着漫天的星子，闻着旁边这个曾经她心心念念的那种香味，有一种恍如隔世的味道。
这些事，她再也不会说了。若是以前，或许她会向着惜辰哭诉，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着自己的悲惨史，然后换来某人的心疼和她自己永无止境的恃宠而骄。可是，那是以前。现在的她，在经历了那些非人的折磨后，要还是那样的小性子，那就是真的是她的问题了。
她傲娇脾气臭，只是，她不傻。
将近天亮她还是没有闭上眼，身旁篝火的余焰还散着淡淡的温暖，里面还放了一片青荼叶，如此便是，扑鼻的芳香。
轻轻地翻了个身，将惜辰的外袍打落在地，有些故意的吧，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自己，总是有些想避着他。不是余情未了，或者更要说的是，淡忘。
想要淡忘那些东西，可是，再看他一眼，就什么又都会想起。
原本有些想放弃的报仇，到现在，这种想法竟又在胸中熊熊燃烧起来。
报仇？当然！除了寒竹径，更重要的便是查出当时她落胎一事，还出自己清白。
最讨厌的便是别人欠自己人情，所以，这个黑锅她绝对不背！等到真相水落石出，寒竹径欠她的火刑，银鞭以及冰凌之刑，她绝对要在她身上全数讨回来！
一定会，讨回来。
突然，一双手牵过散着香气的长袍，又披到她身上。似乎还带着笑，“还没有睡着呢？”
冷千云继续装睡，惜辰温柔笑笑，抚过她额角微乱的碎发，淡淡道，“这些年你一直都睡得浅，稍有动静便会惊醒……”
冷千云“倏地”坐起，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咦，你怎么知道？”声音是向上提的，带着一些质问的调子。
“我……我……”
“臭流氓，你不会半夜爬我窗户偷看吧！你……”冷千云忽然扯出一个有些暧昧的笑，“你……这么辛苦，要看我正大光明嘛！美女谁不爱？是吧！”
“……”
“你……”惜辰有些尴尬，冷千云突然醒悟到自己似乎说错什么话了。虽然说以前恃宠而骄天不怕地不怕的，但还是要点面子的。现在吧，这样不要脸不要皮的东西，她也能极其自然地说出口……卓云逸，老娘是跟你学坏了！
冷千云“咳咳”两声，揉揉鼻子，然后看看他，道，“没……没事，你可以不用回答。那，那个，现在这是……我们在土阵？”
明知故问。
“嗯。”
漫天的黄土，却没有一点生机，甚至是突然看不见青荼……这，比水阵还要惨。因为，他们连食物都没有。冷千云皱皱眉头，从腰间掏出几块揉得不像样子的青荼叶，分成两半，将其中一份递给他。
惜辰皱眉看看那揉成球的东西，没有接。
“叫你拿你就拿，磨磨唧唧的干什么？别看它样子丑，当时我刚到远山连这个都没得吃，饿了好多天的肚子呢。来，拿着！”冷千云拉过他的手，将那团青荼叶塞给他，“防止咱们出事分开了，那样，就不会饿着肚子了。”
“你……哪来的？”惜辰垂眼看她，眼神里是从来没有过的痛惜。
他的千云，他那被宠坏的丫头，他那从来只会赖着他的跋扈姑娘，又回到那种一个人照顾自己的日子了？很多年前他告诉自己，再也不要她一个人过活，不会再让她一个人背着药篓跑到极远的万雪城后山采药。
很多年前他总是一个人在连绵无边的后山长坐修习。那是一个安静无人烟的地方，他习惯，也极其喜欢。只是每个月总隔那么长时间，会有一个蒙着脸的姑娘背着一个手织的竹篓过来采雪芝采草药。
他知道，那便是传闻里奇丑无比傲慢冷漠的第二圣女冷千云。貌似，不得师父们喜欢。
嗯，他懒得管。只是会时不时的在雪洞里瞄她一眼。总是这样蒙着脸，脸看上去臃肿笨拙——真的很丑！他不喜欢评论别人，只是这姑娘，真的是……
一直没有管她，直到那天，她跟寒竹径的雪鹰过不去，拼死地救出一只笨拙的兔子，自己掉下雪坡磕到嘴，立刻满纱嫣红。她取下那面纱，龇牙咧嘴地擦着，却没有抱怨一声。
很独立。那是惜辰给她的看法。
她转过身来，背上药篓要回去，他突然发现到，她并不是传言里的无颜女——至少，她的美，很舒服。很淡然宁静。
很多年后他想起的，只有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再不记得其他。也许，那份记忆，便是从这里开始的吧。
晚上回去，听见凤冥师父说，千云丫头过来偷药，但是被他赶走。之后自己留了个心眼，傍晚偷偷过去拿了一份药送她，说是凤冥长老吩咐的。她“哦”了一声，淡淡地接过去，“谢谢啊。”然后，转身为那只兔子敷药。
她眉眼弯弯的，似乎在笑，笑得嘲讽，却也笑得满足，“笨货，长这么胖！”完全没有理会旁边的他。惜辰尴尬地咳了两声，她转眼，“哦，对了，为了谢谢你，这个给你。”
惜辰垂眼去看她手里的一瓣小花，散着淡淡的香气。他笑了，“青荼？”
“对了！”冷千云蹦起来，“你也知道！我还以为雪城里的人都是有眼无珠的笨货呢，看来你是个例外。”
“……”
惜辰定眼看了看那一片散着香气的小叶子，一时间竟然有些茫然，愣了半晌，冷千云开了口，“那，没事了？”
“嗯。”
“那你可以走了吗？”
“……”
第一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向来雪山里的姑娘见到他，哪个不是面红耳赤笑语盈盈的，现在，他是被赶出去的么？有些尴尬，冷千云的脾气果真跟传闻里一样。
出了云阁，闻见了些许的花香。刚进来时比较急，没有注意，这样突然来的幽香让他惊讶。后园里，处处都是精致处理的花草，在皑皑白雪里，在冷清月光下，显得格外惊艳。
那一夜，他突然失了眠。
再隔一个月，他还在后山深处，又看见她。她还是背着药篓，旁边跟着一只同样背着竹筐的兔子。冷千云一边往背后扔雪芝一边埋头割草药……
他站在雪洞里淡淡笑了。
……
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她在一起的，只知道，她后来一只很粘他。自己心上多了个人，多了个比自己还重要的人。以后下山，总要为她带些什么。她看不见那些繁华，自己便要将这精彩一一说给她听。
他宠着她，他要把那些她受的伤全都抚平。
她在他面前不戴面纱，也不施粉黛，散着最原本的样子。她总是很随意地披头散发，他便拿着木梳，一下又一下地为她梳头，总是很轻松地，绾成各种简单大方的头饰。冷千云懒懒散散地爬在他的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嚼着各种零食。
那时的她，有多信任他。
只是，他身上背负的太多，有雪山，有万雪城，还有那连绵雪山里，大大小小的灵人灵兽……他没办法，这些东西，需要寒竹径。
最终，为了寒竹径，他伤她至深。
那种得到了又失去了的感觉，很不好受吧。
对，很不好受，有种要窒息的伤痛，他无时无刻不在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