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往事风云5(1 / 1)
真的吗?他真的这样说了?
他真的这样说了?!他凭什么这样说?!
肩膀剧烈的抖动,胸闷得将要窒息。漆烛没有看她,只是默然看了她一眼,踏出寝殿大门,回头淡淡道了句“何去何从,你自己想清楚。不过,我不会让你回万雪山,你在那里会比在地魔宫要活得辛苦。”
冷千云紧紧攥着衣角,牙齿嘎吱嘎吱打颤。眼睛因为过度的气愤充血发红,整个人的周围都散出了一种危险气息。
不信,我不信!除非我亲口听你说!
是夜,冷千云假装如厕,黑暗中溜至西门,对着黑暗吸了口凉气。
独角兽,饕餮,黑眼,青神……
没得选择,自己拼尽全力,她不信自己有去无回!
血流成河,兽声呜咽将所有人从睡梦里惊醒。
趁着此时,冷千云又冲出兽园返回到东门。一部分卫兵都被调到西门进入兽园寻她,反手拿剑敲晕仅有的几个卫兵,待到大部分士兵再被遣过来时,冷千云又跳回自己寝殿,换上二夫人给她偷来的兵卫衣装,向北门跑。
不过是机关,她并不畏惧。
混乱里偷偷潜入北门兵卫密集处,再往里走了几步。
已经没有人了,机关重重之下,是没有人可以逃得出去的。
冷千云冷笑着,屏气凝神踏空而过,速度快得像是一只豹子。
迎面是杂乱的箭雨以及黑镖,冷千云扬手打落一半,还是没有放慢速度。这样悬空不碰及任何东西都会引来箭雨,那要是放慢速度脚掌落地又会出现怎样的情况?!
好几只雪亮的银箭竟然穿过肩膀落在地上,冷千云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因为知道一旦速度慢下来,更要命的事便会出现。或者,自己的命都会丢掉!
穿过极长的长道,她安静地走过北门。众人看她的衣服也是卫兵的,便没有多加注意。
出了北门,便是无休地狂奔!
穿过荒凉的远山,穿过百里丛林,穿过冰凉的雪山层层白雪,满身鲜血地站在玄金楼下。
从来没有那样地疯狂过,全身发疼得要晕死过去!
稳稳地踏进玄金楼,左转,右转,穿过层层叠叠的长木廊,满脸绝望地站在他面前。
他在读案卷,旁边是他温柔的妻。
冷笑着从怀里掏出那本记载着他赐婚的口谕抄录卷,丢在他面前。
抄录卷已被鲜血浸透泛出浓浓的腥味,那上面未干的鲜血,不知道是神兽的还是她的。
冷千云死死地瞪着他,不说一句话,嘴角是自嘲绝望麻木的笑。
再没有力气了,真的没有力气了,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冷千云突然觉得天旋地转,全身瘫软向后倒去。迷迷糊糊地躺在一个温暖的怀里,听见他颤抖的声音,“千,千云……”
是怎样的悲凉?
你我,非得到这种生死相隔的地步才有正常的交流吗?
不过,若是这样,你还没有忘记我的话,我受的这些屈辱和折磨都没关系。
我心里,孰轻孰重,都分得清。
你最重,其他都是轻。
……
也不知道是睡了多久,醒来是撕心裂肺地疼。明媚的阳光打在她脸上,一阵久违的暖和。空气里有若有若无的药香,带着淡淡的氤氲……
冷千云揉揉眼睛,是在凤冥的药堂。转着眼睛往周围看了一眼,他也在,正坐在她床旁边,闭眼休息,修长的手指抵在散着头发的额头上,发梢似乎微微地动了几下。
浅浅地笑了,心里默念一声,真好看。她轻轻地翻了个身,全身骨骼都跟着“咔嚓咔嚓”响。老天,脱胎换骨也没这么疼,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有勇气干这种事。
听见响动,惜辰睁开眼睛看她。终于醒了,她到底是多能睡?五天了,一直这样昏迷着,自己发怒得就差要把凤冥的药堂给拆了。好在她已经没事了,只是体力透支在昏迷。
想起她在地魔宫里待得那些日子,自己竟然一点消息也没得到,她这样满身鲜血地跑回来,自己当时完全傻住了,还以为是在做梦。这几天,做的关于她的噩梦太多了,派出去的黑魅都将要把万雪山远山人间她能去的地方都翻过了,还是没有她的消息。
直到漆烛送来消息,她已然在地魔宫安家,并自请请求成为地魔宫王后。
当时是震惊,是愤怒,是有一种想将地魔宫全数毁灭的冲动!
自请请求?哼,好一个自请请求!
后来寒竹径按住他拿玄光的手,有些哭诉的样子,“一定是她自己愿意的,凭着她的性子,就是宁愿死也不会被逼迫的!”
“她不会自愿的,她不会!”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当时会有这种坚定的信念,千云她即使再不懂理,再无理取闹,她也不会这样对自己开玩笑!
“为什么不会?她还有更好的选择吗?你已经选择离开她了,难道还要她继续守在千云殿过活,过着无望等待你的日子吗?是你背叛了她,还凭什么对她要求那样多?这个世上,你是最没有资格说这句话的人?!”
那一刻,当所有的伪装以及心结被撕破的时候,竟是再没有力气反驳。
对,都对,寒竹径说的全对!
是他先离开的,是他先离开了九年的。那么,九年后,她的离去,不已经是对自己的的恩赐了吗?
终于是接受了这个现实,只是自己再提不过来气。
关于恩准她嫁入地魔宫一事,他再没勇气插手。一切由寒竹径代劳。
千云,若你真的要嫁与地魔之子的话,那也是极好的选择,他,也算是半个地魔王了。只是,你若真的成了地魔王后,我还是要为你做些事。
漆烛他再不能四处留情,他要做的,只能是对你一个人好。
你要的“一生一代一双人”,我给不了,他,必须要做到。
……
惜辰有些麻木,好几天都是一直坐在红木桌前看案卷。明明眼前的事堆积如山,可是,却一件也做不下去。直到那一刻,看她满身是血地回来,满脸都是憎恨。
有一种心肺被撕裂般的心疼,直到她躺在她怀里,虚脱得再没有一点力气,自己才知道,错得有多离谱。
错得很离谱,那就不要再错下去了。
千云,你回来就好。
……
此刻的她终于是醒了,还带了一个浅浅的笑,正要对她回一个微笑的时候,冷千云立刻满脸纠结,五官都要拧成一块,纠结成一个极其惊悚的鬼脸,“疼……”
惜辰端来一碗止疼的药汁,浓黑如墨。他执着雪白的汤勺搅动着那碗黑药,舀一勺送到冷千云嘴前,“喝一口,喝下去就不疼了。”
冷千云自动闭紧嘴,不肯张嘴,任惜辰怎么哄也无动于衷。
你哄吧哄吧,我好长时间没听见你声音了!冷千云心里默默笑着。
又有些恃宠而骄了,死活闹脾气,“我不喝!”
惜辰没办法,拿出几颗麦芽糖,伸手喂了她一颗,又继续哄着,“你喝一口,就一口!”
“不。”
“大不了你喝一口,我喝一口。”惜辰妥协到。
冷千云斜眼瞄了他一下,点点头,“你先喝。”
惜辰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宠溺地笑了笑,浅浅喝了一口药,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然后很公平地舀起一勺,“到你了。”
冷千云摇头,“这样躺着喝会呛到……”
“我扶你起来。”惜辰很耐心地扶起她,冷千云却顺势倚在他怀里,无奈肩膀处被利箭刺穿的地方撞到了他的胸口,立刻感到一阵震痛,“嘶”了一声。惜辰扶正她,帮她换了个姿势靠着,低头又给她喂了一颗麦芽糖。
两个人都笑了,也都没有看见窗外,那冰凉穿肠的目光。
冷千云砸吧着嘴里的糖,然后被逼着灌了一口“毒药”,她满眼泪花地咽下去,咳了几声。惜辰小心地拍了两下她的背,有些心疼。
给她缓了一下,准备低头去喝那药汁时,冷千云突然拦住他。她僵硬着身体,手脚不能动,只拿眼瞟他,“你等等……那个……”
“怎么了?”
“是药都有三分毒,你这样喝,会不会有事?”声音有些低,有些试探。
“没事儿,你放心。”他从不撒谎,那是假的。对着冷千云,要一直是实心眼,那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冷千云没理会他,嗫嚅道,“还是不要了,你不用陪着我喝,我还是不要害你了,你要是有什么事,我会心疼的……”
惜辰笑了一声,没有理她,还是喝了一口药,淡淡道,“以后要真是再出了什么事,有苦一起尝。”
冷千云龇了龇牙齿,将脸深深地埋进他的胸膛里。错失了九年的温暖,此刻都尽数回来了么?多希望时间永远存留在此刻,那样的温暖,她再不能失去。
失去了,会要命的。
躺在药堂里半月余,终于可以下床走动。能走动的第一件事便是,回云阁,将那株青荼取出来。
这么长时间了,不知道还有没有活着。
由兔子引着,她一步一停地溜回了千云殿。时隔多日,千云殿竟然已经修复如初,似乎那些泥土被翻过,又种了些其他的花草。那棵桃花树也还活着,吐着大片大片的花,灿若朝霞。
云阁里,也收拾得相当干净。似乎是很久没有人住了,屋子里竟然有陈年的气息。以及,散着一股檀香味。
冷千云微微笑了笑。
伸手打开暗室的门,抱出那盆小青荼。已经枯了,叶子已经完全失水。然而幸运的是,它已经结出了三颗饱满的种子。冷千云小心取下它们,然后塞到自己荷包里,又尽数摘下所有的枯叶,这样回去后还可以做几个香囊。至于这青荼木,那就送给凤冥,它还是一味稀有药引。把所有的东西都打理好,又偷偷回了药堂。
自己对万雪山来说是个罪人,现下又逃了和地魔王的婚礼,想不小心都难。想她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有时候她还在想,为什么自己这么招人厌,是不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当然不是,不过离这个也不远了。
静静地又过上了那种宁静淡远的生活。惜辰每天晚上都回来看看她,半夜时再回玄金楼。有些场面他还是要顾及的,比如寒竹径。冷千云有时候也在想,自己这样是不是有些过分,然而想起她的污蔑以及自己所受的那些苦难,最终还是选择忽视那妖女的感受。
她向来看她不顺眼,她也向来讨厌她。
冷千云在地魔宫受的伤大概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在雪城受的火刑还是老样子,又很严重的后遗症,隔一段时间便是钻心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