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第 118 章(1 / 1)
蜀州风景独秀,民风淳朴,而且多美人,常言一方山水一方人,这儿的人非但多姿,性情也尤为爽利,譬如娇美而豪爽的福王之女,两个都是貌美如花又直言所爱,自圣驾来临那日便开始争相求爱,你来我往的,十分热闹。
秦夕奇怪萧离怎么微服而来,却入住福王府,萧离只说这样省钱,想想也是,之前在路上少说也花了三五十两,若是到了蜀州还自个儿掏钱食宿,那不是傻吗?
秦夕安心住下,无视那两位美若天仙的小姐,就算她们喜欢萧离,但是只要不惹到他,权当赏花养眼喽!
这日,福王又备了酒宴,另邀当地俊才作陪,请了萧离去宴乐,秦夕不愿跟随,遣了小豆子随驾,自己则留了下来,昨日跟王府的走仆聊天,得知青柯的生母已逝,但是生前所居的小院仍留着,所以打算前去祭拜。
不管她是不是姑奶奶的女儿,能生出那般酷似父亲的人,想来也是一种奇缘,本身的容貌也有些象父亲吧?
秦夕唤出一个仆役领路,之前已经跟福王请求过,所以能够无碍前去,行至半路遇到福王的侧室,府中人均唤她如夫人,可见她在福王心中颇有分量,只是出身不佳才屈居妾位。
“听说秦大人要去泪竹院,不如由我引领更好些?”如夫人温婉笑问,虽已中年却不显老态,柔美之姿别具韵味。
秦夕笑诺,伸臂示意对方前行,又见对方似乎有些跛足,正奇怪着,却听如夫人笑叹,“让大人见笑了,我这脚原是犯了王爷的忌才会受罚伤损,可有碍了大人的眼?”
秦夕摇头,脚步略放慢些,不为别的,只为如夫人的容貌与娘亲有四五分相像,但是目光更柔和些,不似娘亲那般精光乍现。
“夫人小心点。”前方是几级桥阶,秦夕好心提醒。
如夫人应了,却在桥面上停住,目光掠过水面,直视对面的亭台,喃喃道:“我当年便是在那儿得了王爷垂青,彼时还道此生幸甚,后来才知府中虽无王妃,却有一位胜于王妃的女子,非但我,便是王妃活着时,也未能争过她,大人可知王妃是怎么没的?”
“虽不知,但也不想知,夫人不是要给秦某带路吗?”
秦夕再次伸臂,如夫人轻叹回头,有些飘散的目光慢慢凝在秦夕脸上,梦呓般笑道:“真象啊!若非大人是这般身份,我还道故人来临。”
秦夕心下一滞,面上仍微笑,“世间相似何其多?天气寒冷,夫人不宜久驻。”
如夫人淡淡一笑,继续领路,脚步却比先前还慢,秦夕自然知道她有话要说,何况之前已诸多引语,每一句都意味深长。
“大人不问我所念的故人是谁吗?”如夫人依旧含笑,眼中却有泪光。
秦夕笑而摇头,“秦某不喜触人伤痛,夫人的那位故人恐已不在人世,因此不想询问。”
如夫人苦涩一笑,“大人非但貌似,竟连性子也跟他有些相像,只是他未必不在人世,但恐不会再现身罢了!你虽不想询问,我却猜你此行原是为他而来,只因不信我,所以不予言论,对吗?”
秦夕摇头,一面示意前行,一面笑道:“非是不信你,而是没理由信,再则我也不是为了谁而来,不过随帝微服游乐罢了!”
如夫人蹙眉不语,眼中失落一览无遗,行至一处院门边才勉强笑道:“泪竹院到了,恕我不能陪行,大人自己进去吧!”
秦夕谢过,目送如夫人远去,这才回身跨进院门,里面并无仆役,只是庭院打扫得落叶也无,可见有人专事洒扫,也印证如夫人先前所说,此间主人甚得王爷的心。
秦夕信步赏游,又因不得引领,所以只在院中绕走一遍,最终只进了正屋厅室,谁知里面已多了一个奉茶的老奴,倒了茶水也不走,只是静静候在一边。
“恕我失礼,请问你是此间专值吗?”
老奴称是,并不行礼,秦夕心里便有了估测,故作稀奇道:“我听说此间主人一生未嫁,却不知她是以什么身份住在王府?”
老奴果然微怒,略带斥责,道:“你虽是皇上的宠臣,但是并非人人都怕你,你若再出言不逊,别怪我待客不敬。”
秦夕笑,“我不过问问她的身份,怎么就出言不逊了?”
“你明知小姐是被软禁此处,故意问及身份,难道不是侮辱?”
老奴攥拳低吼,秦夕还是笑,“我若存心侮辱,何苦特意游祭?再说我并不知道你家小姐是被软禁,若说侮辱,只怕世俗流言更甚,似你这般忠奴,难道每天都要去街上骂一通?”
“那些都是旁人浑说!我家小姐何尝给王爷生了……都是一群该死的人浑说!”
“是吗?”秦夕恶趣一般笑了笑,“你怨旁人浑说,可是青柯自己也说他是王爷的私生子,我昨日也问过王爷了,王爷默认……”
“那是他痴心妄想!青柯则是贪恋富贵而附从王爷,哪里配做小姐的儿子!”
“这么说,你家小姐虽未嫁人,却未婚育子,而王爷则是甘背黑锅?”
“趁人之危罢了!”老奴说着走,显然被秦夕说的未婚育子气着了,又因是实情而不能辩驳,所以避走不谈。
秦夕上前拉住,陪笑道:“别生气嘛!我难得跟初次见面的人说真话,你若气不过,我且告诉你一个事,我本不姓秦,前朝侍中郎莫忧是我父亲。”
老奴愣睁,于是秦夕知道了,他家小姐果然是姑奶奶之女,那么所谓姑奶奶羽化成仙,其实是宫妇逃逸,睿帝为何替其掩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姑奶奶与何人生了女儿。
趁着老奴发愣,秦夕紧随发问,“如果你家小姐果真是我姑奶奶的女儿,那么她的父亲是谁?”
“岐山的……我不能告诉你,因为我不相信你是莫家人!”
“不信也罢,何况我对长辈们的事没兴趣,若非皇上想要天书,我也不会问你那些话,只因天书是我爷爷从岐山骗走的,后来被我娘烧了,但是姑奶奶也曾看过天书,我只但愿她誊录过,若是没有,我又何苦问及旧事?”
秦夕一付无所谓的样,老奴却目瞪口呆,半天才似哭似笑,道:“你果然是莫家人!我还以为……但你是怎么逃出生天的?”
“虽不想说,但是不告诉你的话,你又要起疑心了,当年圣旨抄杀莫家,我娘提前预知了,所以拿邻家小孩换了我。”
“皇上知道吗?”老奴问着就惊了一下,“难道你也被禁锢了?皇上为了天书才不杀你?”
“他无意天书,只是想把天书还给岐山罢了!你若真担心我,不如告诉我天书是否另有誊本?一来那本就是人家的东西,我爷爷骗物也罢,还负人一生,我都替他羞愧,二来天书被我娘烧了,这也是愧对岐山的事,为人儿子,自当为母赎罪,所以告诉我,姑奶奶可曾抄录?”
老奴点头,却一脸苦丧,“天书誊本原在小姐手中,也不知王爷从何得知此事,派人前去索要,小姐不给,王爷就抓了沐先生……就是青柯的父亲,小姐为了救出沐先生只好谎称天书没有实物,只被她记在脑中而已,又担心谎言被识破,只好真的毁了天书,然后住进王府给王爷默天书,谁知王爷非但要天书还想要小姐……”
老奴忿忿难言,秦夕苦笑,“这么说,天书誊本也没了,那么我问你另外一个事,我是不是长得象如夫人的某个旧人?”
老奴愣了愣才点头,微有愧色,道:“那人原是沐先生的朋友,本是个江湖浪人,小姐因着沐先生之故而礼遇他,老奴却知他对沐先生有不轨之心,后来沐先生被王爷抓了,他几番搭救都没成,知道王爷是为天书才囚禁沐先生,又知天书已被小姐销毁,他便打算去莫家偷取,等他得手回来才知沐先生已经病死在王府地牢,于是悲愤离去,小姐命我诓他回来,然后……然后……”
老奴支吾难言,秦夕不由冷笑,“莫家人果然奸滑,我爷爷是那样,我娘竟然也是,你家小姐同样不逊色!”
“小姐也是为了给沐先生报仇!如果王爷知道小姐默不全天书,就算不会杀了小姐,也会逼迫小姐从了他,那样岂不是令沐先生泉下不安?把那人诓回来也不全是为了看天书,多一个会武功的人不是多一份报仇的力量吗?”
“他若想报仇,闻知噩耗的时候就不会走,你们诓他回来名为复仇,其实很残忍,他会配合你家小姐只是看在沐先生份上罢了,但是要替心爱的人照顾你家小姐,站在他的立场,可谓熬心泣血,然后呢?你们得了天书原本,他的结局又是怎样?”
“你一昧替他说话,却不知他才是真正奸诈的人,凭着自身有些武功修为而篡改了天书,小姐照着抄给王爷后,王爷试行修炼而走火入魔,武功没了不说,还落下痛疾,也因此迁怒于小姐,致使小姐受了那般侮辱,我真恨不得杀了他!”
老奴抹泪,秦夕暗里翻白眼,面上淡淡,道:“这么说来,真正的天书被那人带走了?”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因为小姐受辱的第二天,他就失踪了,但他留下一封信,说已配合小姐完成报复,至于天书的下落,他没作交待。”
老奴一脸愤慨,秦夕好笑,道:“我是为了天书而来,我都不生气,你有什么好气的?”
“因为他骗了小姐,如果他不篡改天书,王爷怎么会把小姐软禁在此?”
“这倒奇了,你们不是要报复王爷吗?住在王府不是更方便?”
“原本是要报复……”老奴顿住,面色尴尬。
秦夕讥诮一笑,“原来爱极生恨也是可以倒过来用的,难怪我问起你家小姐的身份时,你会觉得侮辱,却原来是替你家小姐不平来着,她终究对王爷生了情,却没有得到任何名分,哪怕她已经死了,你却屈愤至今,但是谁又来为沐先生喊冤?凭你刚才所说我就知道,他在你家小姐心中的分量远不如天书……”
“那是因为小姐有心疾,天书上有一套功法可以愈治,但是深奥难懂,小姐领悟多年仍不得要领,那套功法又太复杂难记,所以没能完全记下,当日匆匆烧了誊本没录下来,所以才会诓那人留下……”
“不是为了共同报仇吗?”秦夕问着就挥手,“不必说了,当我没来过就好。”
老奴张口欲言,秦夕已走到门边,听他匆匆追来,只好回头冷叹,“你放心吧!我会替你家小姐照顾青柯。”
“多谢!”老奴跪拜,又小声道:“王爷不是好人,你要提醒皇上当心。”
“当然什么?”
“巫蛊之术。”
“知道了。”秦夕拱手谢过,出了院门仍觉后背有异,知道是那老奴殷切目送,但是思及他主仆的所为,实在令人作呕!
那段往事,唯有那位沐先生是真正无辜,所以替他照顾青柯亦算道义之事,至于老奴提醒的巫蛊术,相信萧离已经控其要害,只是萧离想要的天书没了,难道真要去找那个江湖浪人?
可是见鬼,那个浪人不是喜欢沐先生吗?当年跑去莫家偷天书也是为了救回心上人,却又行了那般恶事,浑然背叛了心中所爱,还留下一个阴狠如其娘的野种……
何其讽刺而可悲?何其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