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第 80 章(1 / 1)
秦夕知道自己被绑架了,虽然觉得冤枉,因为自己并非华服玉冠,但是就目前形势而言,浑身捆得死紧,甚至能清晰感觉身上挨过拳脚,那就可以断定绑匪是一个痛恨他的人。
老鹰山的余匪吗?
不可能,他当日只是个伙夫般的小喽啰,虽然每天跟山贼们讲君子大义,但只聒噪而已,不可能令人怀恨在心。
是安王的暗流作恶吗?
不可能吧?平秋行事利落,当日潜身太子府就摸清了逆贼的所有情况,后来一一逮之,全都落网毙命,包括潜逃的前皇后和潜居宫中的太后,以及其下余孽,都被平秋和襄王联手铲除,剩下安王拘禁式圈养,苟延残喘罢了,其下再无人手,不可能绑人作质。
想来想去,作恶者只剩一个如意王。
当日玉州一战,如意王兵败溃逃,萧离作势罢手,其实派人暗中跟行,知道赵顺逃至漠北便不再追拿,终究是看在他大哥份上又放他一马,却因此给了他可趁之机吗?
房门一声响,打断了秦夕的思路,但也证实了之前的猜想,眼前的人可不就是如意王赵顺?
“绑便绑了,至于趁我昏迷时痛下打手吗?我们之间没有深仇大恨吧?”
秦夕质问的同时也有些感慨,这人虽虚伪卑劣,但也曾穷尽心思追求所爱,执念不可嘉,信念却可许!
如意王历经几番变故,容颜稍许灰败,神情却似老成,不象从前那般容易受激,听了秦夕略带讥讽的话也只冷冷一笑,打量器物般盯着秦夕看了一阵,最后摇头。
“我还是不知道你有什么地方值得人喜欢,当日在丰州萧王府初见你时,我有过一瞬惊赞,只叹世间竟有如此纯色眸子,若说你秀色可餐,不如说你眸色喜人,但你言谈刻薄而寡毒,可见你心胸狭隘又心机不善,萧离受你蒙蔽,我固然愤恨又惋惜,所以不惜下毒也要除掉你,但我后悔了,你信吗?”
如意王蹲到秦夕面前,抬起秦夕的下巴,拇指在秦夕唇上来回抚擦,“这儿,是什么滋味?可曾令萧离愉悦迷恋?”
秦夕并不躲闪,探究般看着如意王,“你变了,不再浮躁易怒,可见适当的磨难益人成长,你说初见我时有过惊赞,其实我也有,只是跟你相反罢了,若论长相,你是一表人才,但你目光闪烁,目色浑浊,与其说萧离受我蒙蔽,不如说你才是受蒙蔽的人,却是自我蒙蔽。”
这话放在从前,必定换来一耳光,如意王却只淡淡一笑,果然今非昔比,这人不止成长,还成熟多了!秦夕窃笑。
“身上疼吗?”如意王略松了松绳索,“我不能放开你,你且忍耐一阵,另则,打你的不是我,绑你来这儿,也不是我的意思,我偷潜回京只为祭坟,后日是家父忌日,我如今算得不孝子,愧对家祖,也负了皇恩无数,只望来日泉下相逢,容我谢罪罢了!”
如意王惨淡一笑,秦夕点头,“你真的成长不少,我却一直奇怪你当初为什么要跑啊?就算你拿萧离挡过刺客的剑,但他从没怪过你,做了皇帝也不会跟你翻旧帐啊,你至于逃跑吗?还起兵造事给他惹麻烦,这不是逼他跟你算帐吗?”
“所以我刚才就说了,我后悔下毒害你,在那之前他就用一个仁至义尽绝了我,叫我好自为之,意即不会再管我的事,但我下毒害你,他不再仁义,当时我虽附从太子,但也暗随阆王,为的就是多留退路以防变故,萧离恼我害你,设计断了我的各种后路,逼我一心从属太子,无非要我与他敌对,方便他来日剿杀,因此不是我逼他算旧帐,而是他逼得我无路可退。”
如意王说着便是奈何一笑,却又苦涩叹息,“他一直都是残忍无情的,却又戴着温柔面具,令人甘心受害,我见过他在战场上痛快杀敌,分明嗜血,却带了悲天悯人的笑,那时我就知道他不是我能招惹的人,但我明知故犯,最终也只痴心妄想,落到今日这般下场,都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他,甚至怨不得你,但我依然奇怪,他怎么会喜欢你?你又哪点值得人喜欢?”
嗯,我都不喜欢我。秦夕点头,“你说得对,从前你虚伪,我不愿跟你说真话,如今你变好了,我高兴跟你聊天,其实别说你,就是我父亲也说我一点不可爱,从来没抱过我,在老鹰山遇到萧离时,我差点被他杀了,后来打我一顿还关我进地牢,甚至诬陷我偷盗,我差点死在牢房,所以他最初并不喜欢我。”
“但他后来喜欢了不是吗?你究竟用了什么法子,让他喜欢你到现在?”如意王带了迷茫的愠恼,仿若不得糖吃的小孩。
秦夕也迷茫,“我似乎什么也没做,除了跟他表述我的私情以外,我没为我的喜欢作过任何争取……”
“你也喜欢他?”如意王几近诧异。
秦夕则几乎见鬼,“我不喜欢他干吗跟他好?要不是真的喜欢,哪个男子愿意雌伏人下?为了他,我连皇宫都住了,我甚至耐着性子跟一帮女人打交道,心里醋得要死还得端着沉稳架子,甚至为了国体大局去吃花酒,糟蹋自己是为了什么?逼他要皇嗣又何尝不是把他推给别人?这种想要独占又不得不另作成全的痛苦,如果不是为了喜欢人,鬼才会做!”
秦夕吼得眼红,不是发怒,而是发泄,那些委屈是萧离给的,所以只能藏在心底,就算对着朋友也不可倾诉,所以还要谢谢如意王质疑他的喜欢,让他无所顾忌地泄了一丝屈愤。
如意王半晌才回神,笑道:“你一直故作老成,我都忘了你其实还算个小孩,刚才那番吼叫才是你的真□□?当着萧离,你也会任性哭闹吗?”
不哭闹,任性而已。秦夕小翻白眼,“我怎么可能做那种幼稚的事?你还不知道吧?我当大官了,内侍正三品,主职宫中不法之事,但是官服太难看了,我一次也没穿过,你也曾奉职宫中事务,不觉得侍中服饰没有侍卫的漂亮吗?如果我请言宗司处,他们会不会同意我整改官服?”
秦夕巴巴地请教,眼神纯真而诚挚,如意王看得眼花心乱,扭头避开那道清亮目光,刻意冷了语气,道:“你应该关心目前的处境,你就不怕他们杀了你吗?”
“哪们?”秦夕问着就笑,“我怕得要死也没用啊!之前以为绑我的是你,后来你说不是,我信,那么绑我的是谁呢?想来想去,只剩昔日的春妃,如今的锡落部首领夫人,只有她会做这种粗暴又无效的事,我猜得对吗?”
“虽然对,但你怎么知道陈春做了锡落部首领夫人?”
“我本来不知道,是萧离跟我说的,因为我喜欢战地英雄,所以常常偷看阆王从西北呈来的军报,最后那场战事尤其精彩,我只奇怪他降服了联盟作乱的六个部族,为什么独独放了锡落部一马?后来才知是萧离的意思,又说陈春曾做过他的妃子,虽私逃出宫投靠蛮族,但是自主改嫁的勇气可嘉,所以放她丈夫一马。”
如意王涩然一笑,“他竟连军报也容你翻看,寻常奏折更不在话下了吧?但你是如何断定陈春是绑架者?难道你果真是害她失宠的罪魁?”
“不,我不曾害过她,亦如她不曾得宠,你若不信可以去问锡落部首领,他会告诉你陈春不曾被皇上宠幸,所谓春妃得宠不过形势所迫,其中关联你也是知情者不是吗?”
如意王点头,“舅父倨功自傲,多次请赏不得便心生怨恨,太子趁机招揽,舅父功利入彀,后来送女入宫便是带了祸心,以至于暗通海贼置战不利,萧离封陈春为妃便是以退为进,封舅父做海威候只是为了诛灭乱臣,但这些都是帝王之事,与你遭绑无关,你是如何断定绑你的人是陈春?”
“这个暂时保密,你先告诉我,当初真是你派人给萧离下毒?还是那种毁人功力的毒,你究竟想干什么?”
秦夕笑得无邪,如意王则羞恼,“那不是我的意思!当时太子人在宗司处,暗里却祸心不死,派人送了化功散给我,我恨他一直对萧离有不轨之心,岂会助他成事?但是萧离拒我太狠,我也心恨难平,所以我把化功散换成巴豆粉,又怕伤他太重,所以嘱咐那个宫女每次一小点,他有没有……应该不太严重吧?”
肯定不啊,我的别意哥哥有那么傻吗?秦夕忍笑,面上嘟嘴点头,“你那些巴豆粉害惨他了,不过他伤过你的心,算是扯平了好吗?”
如意王苦笑,“他何曾伤过我?不是不忍,而是不屑,我在他眼里只是我大哥的一个嘱托,结束时也只赠我仁至义尽四个字,我在玉州作乱时,曾望他亲自赐我死,他却不屑一顾,我一路逃亡,只望死在他的缉杀令下,他却放我远走,任我自生自灭,从始至终,我都不在他眼里,更遑论被他伤害?他根本不屑。”
听起来好像很惨,但是最多遇人不淑罢了,何况萧离给过你那么多关照,知足吧你!秦夕暗自忿忿,听如意王又问他断定绑匪的原因,不由恼火。
“你干吗执于这么无聊的问题?再说答案就在你身上你自己不会看吗?你腰上的小刀不是蛮族割食烤肉用的吗?西北七大部落各有图腾,锡落部的是狼头,你刀鞘上不是吗?陈春做了首领夫人,你就是首领的表亲了,他送你一把图腾小刀表示亲近很正常,你随身带着以防不测也很正常,但是回乡祭坟还跟绑匪住在一个地方,这个就不正常了吧?方便解释吗?”
“我只为祭坟而来,陈春执意跟随,我并不知道她的计划,你信吗?”
“信。”
“谢谢。”如意王抱拳,随即掉头走人。
秦夕苦笑,这人进步不小,但还是小气,好歹给他弄点吃的呀,饿死了,他这一失踪,萧离也急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