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第 43 章(1 / 1)
除夕一过,朝中诸事更替,或京官外放,或地方官员撤职,也有无所作为还鱼肉乡里之辈,这类人或刑或斩,虽累及家小,却罪有应得。
寻常官员之事历来如此,各部掌权者早就司空见惯,今岁却出了一桩新鲜事,从来不得归省的阆王竟然奉诏回京,年前西北蛮贼联合来犯,阆王抗敌有功却不得封赏,忠正朝臣代为寒心,如今阆王奉旨归来,应是圣上有意嘉许。
事实却不然,阆王在初三那日就接到皇上口谕,命其即刻回封地,初三原是皇族祭祖之日,阆王却不得同往,撇去君臣之仪不言,皇上对阆王竟无半点慈父之心,此事令人恻然。
有耿直臣子试言萧离,希望萧王能在御前进言,替阆王论功行赏,也有太子一派行贿萧离,惟恐萧离偏向阆王,这简直会误导圣意,朝野上下谁人不知,皇上偏重萧王,甚至太后也经常褒奖萧王,凡其所奏所请,皇上及太后无所不应,为官也好,为王也罢,能做到萧离这般的人寥寥无几,能力之外还要兼顾多方人情,说来也是极其不易,世人却只羡其光鲜,不知其中亦有艰危。
不过萧离最大的艰危不在朝堂,也不在宫闱,而是在家里,因为甘于困居的小鬼突然转了性,居然在初三这日打算上街,偏偏这天他要督领禁军,护送皇族去祭拜宗庙,没法陪同小鬼,小麻雀则要照顾失明的人,本可派萧诺随行,奈何尘轩一刻也离不得他的木头诺。
无奈之余,萧离只好将萧言留下,百般叮咛后才放心离去,秦夕奴才似的送到门边,瞅着萧离的马车走远了,回头拉起萧言就走,“咱们速去速回,省得萧离挂心,你也少操些心!”
萧言点头,行不多远才尴尬道:“公子不要拉着了,这是街上。”
“正因为是街上才要拉着啊!你走丢了怎么办?遇到刺客,我又怎么办?”秦夕拉得更紧。
萧言愠色无语,他怎么可能走丢?凭他的武功,又怎么需要拉着人才能护主?但是不解释了,主子都说这位二主子是蠢材,由着他吧!
“你知道货物最齐全的商铺在哪条街吗?我要给大家买礼物,萧离给了我好多银子,直接送你们银子的话不好太,我打算给骆大哥和黎先生一人一块玉,小麻雀就送他一只狗算了,你和诺侍卫一人一把剑,你觉得好吗?”
萧言本是面无表情之人,此时则一脸苦涩,“我的剑是王爷亲自选赠,我哥的也是,即便公子再送,我们也不会佩带使用。”
秦夕呆了一下,“怎么你和诺侍卫是兄弟吗?亲的?”
“一母同胞,我们是双生子。”萧言说着就转了方向,领着秦夕往另一条街走,“这边岔过去就是京城最繁华的商铺一条街。”
秦夕满意地笑,萧言却有些奇怪,“公子久不出门,却似乎并不向往热闹,果真只为买礼物才出门吗?”
“当然,不为礼物的话,我能一辈子呆家里不出来,出来多花钱啊!就是吃饱了出来也保不定要花钱,口渴了要喝水吧?随便一个茶水摊就得几个铜板,碰着心仪的小吃了耐不住勾引,又是几个铜板,大不过细算,花的时候痛快,回去一看钱袋,只剩下痛。”
秦夕一脸凝重,萧言无语相对,唯有领着吝啬的公子快速购物,省得公子疑心他拖沓是为了茶水小吃。
秦夕却不急,几乎把整条街的玉石铺子都看了个遍,每家都进去观摩问价,最后终于选定一家,直接拿了中意的两块,并且毫不还价就付了钱,转身就跟萧言笑侃,“你还说我不会选玉,这两块算得上品了,萧王看了肯定喜欢!”
我何尝说你不会选?再则不是送给骆黎两位先生的吗?关主子什么事?
萧言愣睁,却听身后脚步急响,竟是掌柜的追了来,慌不迭的弯腰陪笑,拐弯抹角道出所卖的玉不是那么好,送给朋友倒是不错,送给萧王就不那么妥当了。
“怎么会呢?”秦夕狐疑道:“你刚才不是说这玉是绝色上品吗?还说王侯人家也从你这儿选购佩带,过几日就是萧王生辰了,我打算凑成一对送给他的,你怕是嫌卖得低了,想反悔抬价吧?”
“不敢不敢!”掌柜简直要哭了,“其实这玉卖得略高了些,不如公子重新选过,既是送予萧王,小人倒是另有推介。”说着就命人拿了来,“公子是懂玉之人,这两块岂不比刚才的好?恰巧也是刚才那价,公子换过来可好?”
“可我就喜欢这两块啊!”秦夕为难道:“当然你重新拿来的也不错,只是不够亮色啊!不过也算上品了,四块都很喜人,怎么办呢?”
“这有何难?公子喜欢就都拿去吧!”
“可我出门匆忙,没带那么多银子。”
“公子说笑了,银子的话,刚才不是付过了吗?”掌柜故作奇怪。
秦夕则故作恍悟,轻拍脑门道:“瞧我这记性,倒让老板见笑了!”
掌柜只是陪笑,又留人看茶,秦夕婉拒辞去,来到街上才冷笑,“真当我不识货呢!四块加一起才是那个价!”
萧言木然点头,暗道主子看走眼了,公子非但不蠢,简直精明至奸滑!可是原本打算买两块的,现在多出两块怎么办?
萧言疑问出口,秦夕则夫子式点头,“这个问题问得好,所以奖励你先选,喜欢哪块就拿哪块,因为你不要剑嘛,还说诺侍卫也不会要,那就都选玉吧!”
萧言再次呆滞,再次感叹,公子心思之敏捷,非蠢材可拟!
“现在去买狗,你说陶瓷的好,还是布偶的好?”
秦夕诚恳请教,萧言整个木住,“公子不是打算送活物吗?”
“肯定不是啊!”秦夕反一脸惊怪,“你不觉得送活物很过分吗?那是一条生命,怎么可以送来送去?这还是其次,关键它要吃东西,这就得花钱养着,虽是小麻雀在养,但到底是花萧离的钱,同样会让我心疼,这都还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小麻雀现在要全心照顾黎先生,养狗会分心,不分心的话会养死,追根究底,却是我既花了钱又让它送了命,如此造孽自损的事,我怎么会做?”
萧言除了点头只能点头,一句话,公子是个善良的守财奴。
“好大一坨布棉啊!”秦夕突然感叹,萧言顺势一看,不由替摊主尴尬,那明明是一只布狗,虽然大了些,但是做工精巧,惟妙惟肖,便是他这样的大男人也忍不住伸手抚摸,公子却称之为布棉还一坨,实在缺乏鉴赏。
“这位公子买不买?不买的话,请放开小人的这坨布棉。”摊主借话撵客,果然恼了秦夕那话。
萧言代为难堪,微微扭过头去,秦夕却笑得欢,“你别生气啊!我这是夸你呢!今年属狗,真正会做生意的都会以此赚利,但是真正能赚利的都是不逞滑头的人,别家也有做这玩意的,但是一看就知用料不足,而且手艺不到位,你家的不同,做得个个精神饱满,便是瞌睡狗也憨态可掬,这只最大的则特别有神,我就要它了!”
“公子真有眼光!”摊主一反前态,根本是被夸得云里雾里,报了价后又自言高了,主动让价。
秦夕含笑谢过,却给了高出几倍的银两,摊主惊喜而莫名,有些忐忑地要找补,秦夕微笑回绝,“小哥收下就好,我很喜欢你做的玩偶,它值这个价。”
摊主称谢不己,秦夕摆手,把大狗交给萧言抱着,当先离了玩偶摊,却是冲着街角的糖葫芦而去,原本拿了两串,犹豫一下便放回一串,自顾笑道:“我要保护牙齿,让小麻雀一个人坏牙去!”
你是舍不得钱吧?萧言腹诽,同时又很疑惑,“公子崇尚节俭,刚才却高价购物,之前在玉石铺却又精明巧算,现下却不舍一串糖葫芦的钱,实在令人费解。”
“不用费解,但凡出钱的事,我都会心疼,只是那位小哥两手都是线勒针戳的伤痕,你再回想玉石铺那个奸商,油头肥耳,一双猪手养得比玉石还圆润,当然贫富相差之事与我无关,我只是……”
秦夕苦笑,“我脑子抽筋了吧?这只大狗只要二十文钱啊!我疯了花一两银子去买?你刚才也不拦着我,现在就不要说这个了好吗?心疼死我了!”
秦夕顿足低吼,萧言却微微勾动唇角,同时暗里道歉,我错了,公子不是善良的守财奴,善良而已。
“回家吧!烦你跟我跑这趟,本该请你吃点什么,但是估计你也不饿,或者你咬一口糖葫芦,回头你跟小麻雀解释一下就行。”
秦夕无比大方地递上去,萧言偏头避开,又怕公子尴尬,所以正色解释,“我也要保护牙齿。”
“原来如此!那我不能害你,或者我请你喝茶,但是估计你也不渴,不然……”
“公子不必费心了,尽快回府要紧!”
“是不是有刺客?”秦夕左右张望。
萧言一脸郁卒,“不是刺客,而是这只狗……我这么抱着……不太好。”
“那你是想拖着它走吗?回头弄脏了,你怎么跟小麻雀解释?所以还是抱着吧!我记得从这儿拐过去有家不错的茶水摊,请你喝……”
“不用了,我不渴,还是回府吧!我不太好意思……”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一文钱一碗的茶水嘛,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走吧!”
秦夕豪爽挥手,萧言只得跟上,总之尽快喝了茶,尽快回府,不要抱着这么大的玩偶满街遛了,太丢人!
“别着急,岔出这条小巷就到……咦?”秦夕愣住,目光定在巷角阴暗处,那儿似乎有人,难道是刺客?
“宁小公子?”萧言轻声试问,阴暗处果然出来个清秀小孩,分明就是当日甜运坊门边那个笑靥如花的少年,今日却是泪痕满面。
“言侍卫帮帮我!他要死了!帮帮我!”宁小绶抹泪求助,看见秦夕时却冷抽一口,“你……你是坏人吗?”
“不,我是好人,你说谁要死了?”秦夕一脸正气,可惜略显滑稽,不过宁小绶当即释然,并且拉着秦夕步入那处阴蔽,秦夕便看见墙角边倒着一个人,紧步跟随的萧言则低呼,“阆王?”
“救他!他中毒了!救他!”宁小绶一面哭求,一面抹着阆王唇角的血,阆王人虽昏迷,眉头却紧皱,显然毒发痛苦。
“别哭呀!宁小公子是吧?你来抱狗,萧言抱人,我先回去报信,好叫骆大哥准备救人,你们赶紧回来!”
秦夕说着就跑,萧言一把拉住,带到一边悄声道:“阆王有谋反之嫌,不可带回去,那样会……”
“会怎么都比死了强!人命关天,你就不要耽搁了,出了事由我顶着,你赶紧帮我救人好吗?我求你了!”
秦夕真的要跪,萧言拦住,暗里一咬牙,回身把大狗塞给宁小绶抱着,嘱咐两个小孩先回王府,他得另循幽径,否则清天白日难掩耳目,公子只知要救人,却不知阆王非常人,但是不替公子救人的话,自己会成坏人。
所以救吧!王爷说过,公子是二主子,遵循主命也是护主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