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 18 章(1 / 1)
月圆十五,萧离命人摆了瓜果月饼,打算带小鬼赏月品酒,可惜没喝两杯就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同时感觉膝上的小鬼僵了一下,萧离暗里叹气,只能吩咐小鬼先回房,那日虽强硬作风,只怕勇气已尽,不敢再惹如意王了吧?
秦夕一走,如意王便抱歉坐下,拎了酒壶斟满两杯,“今日中秋,但也是我的生辰,陪我喝一杯吧!”
萧离淡淡点头,淡淡饮下,见对方一脸欣喜,不由叹息,“你也贵为王爷,何苦甘于卑下?回去自有上百人为你举杯庆生,不得庆贺者,亦有贺仪奉上,现下在我这儿不过冷清场面……”
“是冷是暖,如鱼饮水。”如意王含笑打断萧离的话,从袖中取出一个玉佩,“这是海外来的,据说能感识毒气,佩者可从其色泽察觉身侧是否有异,我想着送你最合适。”
萧离接了抚玩一番,眉间略有豫色,如意王一看就知他又要拒绝,从前也曾送他许多礼物,纵然接了也会豫色还回,现下又是这般,恐怕还是会拒绝,如意王正欲再劝,却见萧离卷玉入袖,“如此便多谢了,防毒是小,色泽倒不错,正合小夕佩带。”
如意王心下一窒,面上也略有郁色,最终强笑道:“既是送了你,便由得你赏赐……”
“并非赏赐。”萧离正色,道:“小夕甚得我心,我也不敢稍有轻慢,惟恐失了难得的欢心,他若不是男儿身,我定会隆重礼聘,如今只能拿些俗物讨他喜欢,因此不是赏物以恩,而是送礼讨喜。”
如意王闻言惊骇,面上仍微笑,“但凭珍稀,以求美人一笑,我却不知你也有这番情怀,还道你果真冷情,但还是只求一时欢娱便好,秦公子到底身份卑微,皇上及太后那儿且不说,只怕你过于宠爱,反令他福禄受损。”
萧离微笑点头,“你说得是,那就麻烦你替我美化一番了,务必要让小夕安逸闲乐才好,万不可令皇上或太后疑误小夕,此事只能托付于你了,一来我只信你,二来,你也知我难得真心人,必不会令我怅然失欢,因此小夕之事,我就在此郑重拜托了!”
萧离果真起身拱手,如意王谦逊相让,心里则爱恨交织,这人总是这般狡猾,一个信托就令他进退不得,偏又添上私情所喜之意,分明婉拒他多年苦求,甚至暗下威胁,倘若秦夕有何不测,必定是他照拂不周了!
如意王暗里苦笑,正欲托词谦让,手上却塞来一杯酒,继而是萧离笑颜相请,“今日你生辰,金玉之礼于你太过俗气,我只以酒相贺,再以这清风明月为礼,你且满饮此杯,多在此间赏月听风,亦算领了我这份礼,我就不打扰了。”
萧离言毕欲走,如意王急步上前,虽不敢以手拉扯,但仍伸臂挡了去路,语气不无哀怨,“你就如此不耐烦我吗?可我说过了,不会再象从前那般执意强求,况且你我身份如此,我也早就想开了,断不会再惹出麻烦令你难堪,何况我已拿小妹作了遮掩,太后自然不信你是断袖,早已相信我那般纠缠只是为小妹婚配之故,就算你恼我至今,且看在我这些苦心上吧,与我以友论交,好吗?”
萧离讶异,“我一直以友论交啊,怎么你不是吗?”
“我……”如意王苦叹,“你终究还是恼我,若知你会如此介怀,我当初就不该跟你表述,那样你就会如前待我,可你以为我是凭空来的勇气?若非知道你赎出绿雅只是为了得到她的弟弟,我哪敢说出自己的心意?原以为私下里既是同类人,平日里又是知交好友,明言相求的话,你应该会接受,谁知反令你生嫌?其实我到今日仍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能接受我?”
“我记得当日就给过你答复了,怎么你忘了吗?”
“我没忘,但是现在不同了,如果是你的话,我不介意在下面,当日你也应诺过,答应给我时间考虑的,这一年来,我已经深思熟虑过了,此番就是来告诉你,我愿意在下面,但你能不能给我一个解释,为什么在我考虑的这段时间里,你却抱了别人?”
如意王凄然质问,萧离望月长叹,“我有什么好解释的?时过境迁罢了!况我只是说了考虑,并没答应别的,如你一般,我也抽空考虑好了,答复是不可能,别问我原因,说出来会很伤人的,好吗?”
如意王摇头,“不,我一定要知道原因,否则我不甘心!”
萧离苦笑,“你这是何苦呢?任何私情上的拒绝,纵有千般理由,万种说辞,无非不悦二字,若真是心之所喜,哪来考虑一说?又果然心之所属,早就情不自禁,但有力量抗拒,也只说明情不至此,你因为一个上下问题就考虑了一年,你且自我掂量一下,当真对我情深意切,只望相守而不虑其他吗?”
如意王愣怔,见萧离要走,忙疾步拦住,“我虽虑时过久,但你若对我丝毫无意,何必许我希望?”
萧离笑叹,“我若记得不错,当日是你约我去谈公事,事务真假不论,突然冒出蒙面刺客倒货真价实,连我都是拼了命才击退对方,当时我背上豁着个血窟窿,一心只望求医,你却拖着我废话连篇,一说刺客不是你请的,这个我信,二说你对我思慕久矣,这个让我震惊,一个带着伤还受了惊吓的人,你要他跟你说什么?可是不说点什么,你又不放他去求医,所以与其说他曾谎言给你希望,不如说他只是尽快让自己保有活的希望,试想我若当场拒绝,只怕会被你拖着说个不停,对此你可有异议?”
如意王呆愕,回想当日之事,果如萧离所说,也果真是萧离说了考虑之后,他才欣然放手,当时萧离虽伤重难支,却疾步奔离,果真是急于求医,可恨自己当时竟只顾着高兴了,甚至翌日也没去探望,一昧想着私情之事,想着不要打扰萧离,好叫他专心考虑自己的心意,可是伤重之人哪能考虑那种事?自己也果然有些疏忽了……
如意王愧怀不己,回过神才发现萧离已经离去,自己这满腹情丝却是怎么也抽不去了……
中秋一过,京城来了旨意,着令萧王即刻进京,如意王正愁不得机会相守,这下好了,一同进京,回去后便能就近成事,萧离嘴上说不可能,其实是恼他当日不曾探望伤情,后来又久不登门,疑他变了心,才会这般负气冷言吧!
如意王那边各种遐想,萧离这边只忙着安排家事,虽然邱管家精明能干,但是尘轩死活不跟着去京城,那就必须跟管家强调一事,严禁尘轩造访酒窖,为防万一,萧离把萧诺留了下来,带了另一侍卫萧言进京,当然也带了小鬼,还有一只小麻雀。
一行车车马马,路上倒也不敢耽搁,七日后便到了京城,如意王一众自行回府,萧离忙着进宫面圣,秦夕便跟着小麻雀先回京城萧王府。
说是王府,其实只是小院一座,倒也分为前后两院,各种居室精美而齐全,所使仆从也都数量得当,不知情者还道此处只是某家大户,其实大门匾额也只书萧府,不过比起丰州萧王府,秦夕更喜欢这儿。
晚饭后,萧离面圣归来,脸色稍有不霁,秦夕心下忐忑,担心是舒州秦家之事令皇上生疑,于是小心试问,谁知竟是皇上要赐婚。
“我听小麻雀说,从前皇上也曾给你赐婚,可是都让如意王阻拦了,今番突然召你又是为了赐婚,事态似乎有些迷乱,难道又是如意王搞的鬼?”
秦夕歪头探问,萧离顺势给他一个爆栗,笑道:“你要吃醋就好好吃,一哭二闹三上吊也行,不必纡回婉转,更不要猜度时势,皇上赐婚不过是宠爱臣子罢了,韦阁老曾为皇上太傅,向为皇上尊爱,日前卧病不起,想来已是弥留之际,膝下尚有闺阁女儿一个,据说只愿许配于我,皇上眷顾以怀,自然满口答应,所以急召我商议婚事呢!”
“哦。”秦夕愣怔,已经无话可说,总不能真的哭闹上吊吧?虽然真有些欲哭无泪,但这是皇上赐婚,而且萧离好像也挺乐意,不过……
“那位韦小姐必定才貌出众,你以前见过的吧?”
“我又不是浪荡闲人,纵然遇见也不会细瞧,倒是听过一些传闻,据说是位贤淑丽人,皇上也说配得起我,还说她是为了我才虚误至今,只不知她是何时有意于我?”
“你很在意这个吗?”
“当然。”萧离一脸得意,“从前倒罢了,自从有你作先例,我肯定要以此作对比,你暗自相思我八年,此情堪为典范,韦家女儿若是胜不过你,我难免会遗憾。”
“哦。”秦夕强笑道:“其实不在于倾心长短,若是喜欢,纵然素不相识也会一面结缘,否则朝夕相伴也未必两情相悦,再则皇上也说她配得起你,自然是一桩好婚事了,我先给你道个喜吧!”
秦夕拱袖,却被萧离一爪挥开,“我曾信你八年相思,如今却不尽然,否则你该恼我要成婚,而不是平静贺喜,但你这样做了,不由我疑心你借着所谓相思接近我,究竟目的何在?”
萧离冷眸含笑,又恢复了最开初时的假面,可见是真恼了,也是真的疑心了,秦夕却不慌不忙,同样恢复初时的卑怯,甚至跪地答话。
“我暗自喜欢你八年是真的,但我一早就知道这只能是我一个人的事,因此从不抱任何奢望,你信我或疑我都不影响我喜欢你,亦如你娶妻或纳妾都是你意愿之事,他人哭闹甚至轻生,都不会改变你的决定,认真说来,你我再亲密也只床第而已,那日骆大哥说你对我不止欢*爱,可我心里明白的,终究还是如意王说那话确切一些,虽难听,却是事实,我于你,只如娼*妓与嫖*客……”
“那我岂不是欠了你嫖*资无数?”萧离捏起秦夕的颌骨,“你且说说,我到底该付你多少银两?”
秦夕奈何一叹,目光却直视萧离,“你以为我会要价几何?当日在棱州谋生时,有官家或富豪子弟间寻骚扰,我或计或逃仍不能安生,最后只能没法染上一身疮病,仍有一人愿出资替我买药请医,但我不愿,顶着一身脓疮在乡间破庙里躲了三个月才令他死心……”
秦夕说到此处已然含泪,哽咽续道:“后来在老鹰山匪窝里,为了不被匪首欺侮,我假意相许,托词要先沐浴,抓了塘边的□□甚至茅房的蛆虫藏在下身,他就是这么被我吓死的,可我又何尝不怕不恶心?但是即便死,我也不能遭受那般屈辱,八年来,我心里只有你,怎生困厄我都不怕,只求清白活着,摆摊谋生或自卖为奴,都能偶尔听到关于你的消息,也曾听过你将大婚的谣传,第一次闻听时令我生不如死,后来听多了便已习惯,如今你真的要娶亲了,我虽难过却已学会淡然,你现下问我嫖*资多少,我不晓行情是一则,另则我以为情意无价,你一定要买的话,凭你的心意吧!”
秦夕灿烂一笑,眼下却清流两行,萧离久不作答,只是捧抚这张强撑无谓的脸,两个拇指在那面上一抹,继而拥人入怀,“别哭了,我胡言嫖*资只是恼你拿赵顺的话比喻你我的关系,他说个娼*妓就让你耿耿于怀,我对你诸多好却不被你记取,甚至不曾用心听我说话,我方才说进宫商议婚事,若我真能舍你而顾别人,何来商议一说?直接进宫谢主便行!你可知我去的时候,赐婚圣旨已经摆在我面前,虽未宣读,但我今日一行无异抗旨,才刚惹恼皇上回来,你又跟我胡言添堵,换作他人,早就被我掌毙,你倒好,哭眼抹泪讨我心疼,真该死!”
分明咬牙切齿,却又温柔抚吻,萧离都拿自己无法,秦夕则愧怀又欢喜,余下的便是沉沉的忧虑。
“你拒了婚事,皇上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龙颜大怒,命我速备婚事,为防我真的以死相抗,皇上允诺,准我娶而自便,意即这桩婚事只是给韦阁老一个死前的安慰,之后或闲养着,或发还另配,皇上不会再过问。”
“哦。”秦夕郁卒,但就形势而言,这是最好的结果了,毕竟是御前抗争,得亏是萧离,换了别的臣子,恐怕当场就斩了,也由此可见,萧离之前被斥回封地,并非真正获罪而归,而是另有用意。
但是今番却是为了婚事而受召,莫非之前所领的事务已毕,否则怎么中途召回萧离?又或皇上果然尊爱韦阁老,不惜扰了大局而顾之?
唉,想不明白,还是如萧离所说,不要擅揣朝事的好,哪怕是萧离的婚事也不要胡乱置喙,因为皇族王家无闲事,更无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