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逃跑失败(1 / 1)
回到房中,在碧青的服侍下更衣洗漱后躺在柔软的锦被里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远远地听见有仆人打梆子报更的声音,知道已过丑时。心里很不安定,似乎被什么东西拽着扯着一般。恍然间忆起晚上来送酒菜的小丫鬟,那颗红得似要滴下血来的红豆。心里有静静的欢喜,也伴随着担忧。
承焱埋伏下了人在自己身边是显而易见了,谁是承焱的人却不能够得知。瞧着这情势,动手是迟早的事。特别是在宫后苑里一会,承焱既知自己在安铭佑手里,必定不会饶过他。凭着承焱的性子,定会趁早行动,让人措手不及。想必安铭佑今日急匆匆出去,八成与承焱有关。
孤星翻了个身,轻轻地叹了口气。睡在底下的碧青醒来,问:“王妃睡不着吗?奴婢点个安神香助王妃安睡可好。”
“不用了,熏那劳什子头疼。你睡你的,不用管我。”孤星转身向里,闭着眼努力想睡着。
“王妃要喝茶就叫我.”碧青说完复又躺下,呼吸渐缓,香梦成酣。
孤星闭着眼养神,直到卯时方打了个盹。听得外面脚步声、人声渐渐热闹起来,地下碧青早已起身收拾妥当,空无一物。孤星于是起身吩咐丫鬟进来伺候梳洗。
用过早膳,便在府中花园里随意走走。今年的雪下得不多,除了冬至那场大雪,之后只淅淅沥沥下过一点,一沾地便化于无形。园子里花叶虽不怎么茂盛,也不见疏落。安铭佑的王府与他的别院时同种风格,遍植高大长青的树木,郁郁葱葱,像笔挺的侍卫,给人以森肃气氛。
霁雪初晴,难得的一个好天。空气里虽然一样冷冽,而阳光普照,天空万里湛蓝无云,是这个冬天里少有的心旷神怡。孤星向来是不畏寒的人,因此并不穿小靴。只一双芙蓉软底绣鞋踏在有些潮湿的石子小路上,脚底隐约生凉。心里却如注入一股清凉的泉水,抚平夜里的郁躁不安。
”王妃小心湿了鞋袜受风寒,咱们还是回去吧。”碧青在一旁劝道。
“无妨。”孤星心里有主意,特意在府里闲逛,想碰碰运气看是否能遇到昨夜的丫鬟。昨夜只是匆匆一晤,心里有很多事并未问得全。
“昨夜家宴的那道水晶肘子不错,咱们去厨房瞧瞧,问问他们今日能不能再做一道。”
碧青一笑,说:“王妃爱吃,他们铁定做,打发个人过去说一声就成了,王妃何必亲自走一趟。”
“闲来无事,到处走走也是好的。”孤星说。
碧青看孤星今日好兴致,也没有多言,陪着她往厨房去。来到厨房,里里外外均瞧了一遍,奇怪的是竟然找不到那个丫鬟的身影。孤星有些兴意阑珊,随便吩咐了厨房几句便带着碧青往回走。
回廊转角处,不留神被迎面转出的丫鬟撞了个正着。丫鬟手里端着的新制酒菜泼洒在自己月白的缎袄上,留下丑陋不堪的污秽印迹。
碧青脸色一变,已把孤星护在身后。汹汹怒气里带着威严,大声呵斥。“大胆,哪里来的丫头这么不懂规矩。是不想在王府里呆了是吧?”
小丫鬟惊恐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裙子上脸上均粘上了地上的污秽汤汁,很是狼狈可怜。碧青大有不依不饶之势,小丫鬟抓着孤星的裙角死死求饶。
孤星心下一软,低下头一瞥,发现正是昨晚来送酒食的丫鬟。回首淡淡对身边还欲发作的碧青说:“算了,她也不是故意的。何苦为难她,让她走吧。”
孤星这么说,碧青再不甘心也只得作罢。
主仆二人继续往回走。孤星开口道:“你去管家那里领些银子,到街上瑞林祥给我买几匹新出的缎子来。华贵的我不要,素雅点的就行。”
“王妃是要裁衣服吗?府里就有上好的绸缎”碧青说。
“府里的都是些宫缎,宴会上用最合宜,家常里穿着终究过于累赘也不舒适。倒不如寻常人家用的缎子。”孤星道。
碧青应下,离了孤星自往管家那里去。孤星回房换下脏衣服。孤星素来喜静,因此屋外只一个守候的丫鬟。孤星唤她进来伺候更衣。趁其不备,用早已藏在袖中的银针刺入丫鬟昏穴,麻利地换上丫鬟的衣服,梳了个随云髻。掩了门,便往王府花园里去。
自己原本不曾留意那个丫鬟,是她在抓住自己裙角时,往下轻轻扯了五下。她的动作很轻,除了自己,碧青在一旁是不会察觉的。如果自己猜的没错,她说的应该是王府花园里山腰上的五柳亭。孤星低着头匆匆而行,因是寻常丫鬟打扮,并未被人留意。
阴阴翠润的高大林木间,五柳亭露出绿色琉璃一角,遮盖在苍松翠柏里,与林木融成一色,不仔细瞧很难分辨。行得急了,侵肌裂骨的寒风如刀削针刺一般扑头盖脸而来,只觉得面上硬生生地疼。心里祈祷着不要白走这一遭。
远远看见五柳亭中隐约有个人影,加快几步走进。心下一喜,果然就是那个丫鬟。
丫鬟看见孤星,俯身行了个礼。孤星心里急切,对她的身份也不多疑,开门见山地问:“王爷与世子可好?可有什么话带给我?”
丫鬟从容一笑,说:“姑娘别急,等奴婢说与你听。”说着细细诉了承焱与华烨的近况,得知华烨安好,孤星一颗心可算放了下来。丫鬟也带来了个好消息,承焱掀了安铭佑的一个据点,孤星的祖父与义父义兄已经被承焱找到营救了出去。想来昨晚安铭佑匆匆离去就是为了这件事。得知家人的下落,孤星可算没了牵挂。
“事不宜迟,还请姑娘赶快离了这四王府。拿着这腰牌从后院的偏门走,出去自有咱们的人接应。”丫鬟说。
孤星原本被困于此,就是因着祖父与义父义兄的安全。既然现在华烨病愈,家人已被营救,自己当然可以离开这牢笼一样的地方了。眼前的女孩,既然是承焱安插在四王府的人,自然是有她的任务和她自己的脱身方法。孤星也不忸怩,接过腰牌准备转身离去。
“这就想走了吗?”身后一个冰冷而平静的声音响起。孤星转身,不出所料地看见安铭佑阴沉着一张脸立于身后。
孤星心里一沉,背后宛若被寒天腊月里的雪水浸透了一般,兹兹冒着冷汗。他的眼睛盯在自己身上,犹如吐着信子的毒蛇在身上脸上肆意游走。
孤星强迫自己与他对视 ,淡淡地说:“事到如今,王爷还有何立场来威胁我?”
安铭佑置之一哂,说:“这是本王的地方,你以为你逃得了吗?”说罢“啪啪”两声击掌,数十个带刀的暗卫瞬间把孤星二人包围。
小丫鬟冲到孤星前面用身体护住她,说:“姑娘先走,这里我来对付。”
孤星神色如常,轻蔑地一笑,说:“这样一丁点人就想把孤星撂倒,王爷未免也太看不起孤星了。我倒是很久没开杀戒了。”
孤星言语间的轻佻和戏谑,摆明没有把安铭佑放在眼里。
安铭佑胜券在握,说:“不想死的话,你可以运功试试。”
孤星运功,不想身体却突然如一块软棉一样四肢无力,立马瘫倒在地。听得旁边一声响,侧首看到身旁的丫鬟也如自己一般。心下暗道不好,知是中了安铭佑的计。
孤星紧咬银牙大骂:“安铭佑,你个卑鄙小人。除了下毒,你还会什么?”
安铭佑缓缓走至孤星面前,蹲下捧起孤星清丽的脸说道:“你说对了,本王只会下毒。只是光这一样,本王就能赢过安承焱。想要救你,让安承焱用江山来换。忘了告诉你,千万别动气,那样只会让毒素流动更快,深入到你的五脏六腑里。”
“为什么?我已十分小心,一直以来自己也并无中毒迹象。”孤星不甘心问道。
“想知道?本王就成全你。”说着看向旁边的丫鬟得意一笑。“本王早就怀疑这个丫鬟有异,因此早早在她身上埋下了一种无色无味的毒,叫做十香软骨散。只要与她接触超过半个时辰的人,呼吸间就可以带上这种□□。”
“你府里想来与她接触的人不在少数吧?为何别人没事?”孤星问出心中的疑惑。
“这种毒是专门针对习武之人,对平常人是没用的。习武之人只要中了此种毒,一旦运功就会激发体内的毒素。随之手脚俱软,半点力气也无。”说着安铭佑一顿,眼里闪过一丝失落,说:“本王原本只是以防万一,不想竟然歪打正着拿下了你。”说着手上一用力,孤星的脸如被铁钳夹住一样,直疼到骨子里。
安铭佑脸上恨意毕现,说:“本王对你那样好,你竟然还要回到他身边去。你可知,本王最讨厌的就是被人背叛。”
孤星如一只蚂蚁一样被他掐在手里,却依旧骄傲倔强地看着他,不见丝毫恐惧。看着眼前这个虽然痛苦万分却丝毫不肯屈服的女子,安铭佑那被愤怒冲昏的理智才渐渐回转过来。他松开了手,孤星只觉得颈后传来一阵酥麻的刺痛感,随之不省人事。
醒来时天色已经昏暗,自己依旧躺在安铭佑王府的床上。案上的红烛摇曳,照耀一室辉煌。大红绣慢匝地,在床前幢幢回转。
孤星挣扎着起身,惊醒了一旁守候的碧青。赶忙把她扶起来,问:“王妃可要喝茶?”孤星摇摇头,脸色苍白如纸,就势斜靠在碧青送过来的青缎引枕上。
“可看见与我一道被送来的丫鬟?”孤星有气无力地开口。
碧青面上疑惑,问:“什么丫鬟?是王爷亲自抱着王妃回来的。说府里闹刺客,王妃独自在花园里撞见受了些惊吓以至晕厥。吩咐奴婢好好照看王妃。”
孤星心里像被谁狠狠揪起,急切地问:“那个刺客如何?”
碧青奇怪,一向淡漠的孤星为何会对一个刺客上心。却也照实回答:“奴婢不知,王爷急匆匆地就走了。”
孤星倏然从床上坐起,掀被就往外走。碧青急急忙忙地阻拦,“王妃不要出去,王爷吩咐了您身子不好叫您好生养着。”
孤星置若罔闻,一意只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就被门外守卫的侍卫拦住。碧青从后面来匆匆解释道:“王妃您受了刺客的惊吓,因此王爷特意派遣了侍卫来保护您。没他的命令,您不能擅自离开。”
孤星脸色难看,愤怒地向侍卫吼道:“让开。”侍卫恭敬而坚决地说:“小的们受王爷之命,没他的允许您不得擅自离开。请王妃体谅小的们恕难从命。”
孤星一意只想往外奔,竟然以自己的身体往侍卫的刀口上撞去。碧青大惊失色,一声“王妃”还未脱口,孤星已被一名眼疾手快的侍卫大力推到,跌落在地上。碧青慌忙去扶,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抢先扶起。孤星抬头,正对上安铭佑关切的目光。
“大胆,本王让你们来保护王妃,你们就是这样保护的吗?刚才冲撞了王妃的人,自己去找管家领三十大板。”侍卫有苦难言,这趟差事实在是让人左右为难。恭敬地答了声“是”便退下了。
孤星摔开安铭佑扶住自己的手,往暖阁里走去。安铭佑紧随其后跟了进来。两人沉默着冷冷对视,谁也不开口。
“碧青你先下去。”安铭佑言语间不见丝毫温度。
碧青福了福身,答:“是。”担忧地看了孤星一眼便退出去掩了门。
“那个丫鬟在哪儿?”事到如今,孤星也不跟他绕圈子,开口问道。
“她是承焱的人,这是我跟承焱之间的事,你不要多管。无论我们兄弟俩谁当上皇帝,你都是当之为愧的皇后,你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安铭佑依旧是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好整以暇地欣赏着眼前女子的羞怒。
孤星压下怒气,也气定神闲地回了句:“从来承焱的事就是我的事?”
安铭佑怒火中烧,再也维持不了面上的笑容。几番自制,才压下了想伸手掐住眼前女子喉咙的冲动。虽然知道她是故意的,却仍然会被她激怒。
“好,很好。我倒是要让你看看,安承焱是怎样死在我手中的。”说罢拂袖而去。
孤星心事重重地看向他离开的背影,对那个丫鬟生死未仆的担忧,对承焱的担忧。她知道,安铭佑不是董太妃,并没有那么好对付。
不知不觉被囚禁的日子已经过了三天,安铭佑再也没来过。王府里倒是一切如常,看不出半点风雨欲来的情势。正是这样,孤星心中的担忧才一日胜过一日。
第四日晌午,孤星透过明纸糊就的窗子望着天外出神。天气渐渐有回暖的迹象了,庭院里无半点雪迹。这几日连续着都是响晴的好天,阳光所到之处,都在一点点拂去冬日的寒意。而心,却像是在冷热水中来回滚过一般,不得安宁。
不知承焱现在如何了?
正出神间,有脚步声渐渐靠近,匆忙却不散乱。安铭佑推门进来,转过什锦槅子立在自己身后。他一身黄金铠甲,腰上别一把龙吞夔护、珠宝晶莹的宝剑,威风凛凛立于自己身后。唯有脸上一点未干的血迹,透露出战场上的腥风血雨。
他不说话,孤星也不做声。他只冷冷盯着她,眼中有难言的复杂,最终归于一片沉寂。
“恭喜你,如愿以偿了。”他如是说,眼中却是鹰隼般锐利的目光。
“安承焱就要当皇帝了。不过,你依然得跟我走。”他脸上有报复般的快意。
孤星只是冷静地看着他,脸上带着骄傲与轻蔑。说:“我早知道,你赢不了他。”气氛一瞬间变得肃杀起来,安铭佑的眼中是浓浓的阴狠与愤怒。
“就算他当了皇帝,也休想得到你。”说着点了孤星的穴道,令她动弹不得。孤星露出嘲讽的闲闲笑意,说:“安铭佑,你未免太小看自己了。我已经被你施了毒,你何必再多此一举。”
安铭佑凑在她耳边说:“天下谁不知道无忧宫宫主孤星,乃天下绝顶聪明之人。本王只是防范于未然,你何必动怒。”
挑衅间,门口侍卫匆匆来报,“王爷,三王的人杀到门外了,快走吧。”安铭佑从容不迫,一把把孤星扛在肩上,跟随侍卫从王府的地道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