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 二十五 名字的背后(1 / 1)
从芝公园回到代镇已是夜晚十一点。夏目宅黑灯瞎火。佐为和夏目想必已经睡了。我把车停在山脚下,慢慢地走回家。
“我怎么听也觉得是你寂寞又可怜。”名取的话像一句冰凉的咒语。
这一刻,我想起自己和夏目的许多事。关于初见时的那场大雨。关于那本竹绿色的《友人帐》和里面纷飞起落的名字。关于雪中的重逢与在夕阳下消隐无踪的猫咪老师。关于在新年求到的那句独活的签文。关于那在清晨的光线里散落了满地的空白纸页。
就在这时,一小片晶莹的灯火照亮我身边的墙,映亮一张熟悉的脸。“佐为!”我惊讶地说。
在漫漫长夜中寻找我的人,不是佐为是谁?飘摇的琉璃灯照亮伊人风尘仆仆的身影。一袭月白流云纹狩衣沾染了细小的草叶和尘泥,佐为显然在山路上寻找我一段时间了。
佐为见到我,向我露出舒心的笑容,说:“光,我在外面等了你好久,总算把你等回来了。”
我上前去握佐为的手:“我又不是不回家了,你要等就待在棋室里好了,为什么还要特地跑出来?”
“唉,人家不是想早点跟你说对不起吗……”佐为怜惜地摸一摸我的脸颊,低下头,如水眼眸在地面的落叶上逡巡好一会儿,“前些天,我不该说那样的话让你伤心的,真的很对不起。”
我抱住佐为。“是我要说对不起。我明明发誓过要珍惜你的,却还是冲你发脾气了……”
“光,别这么说,我也紧张……我也反常……”佐为宽慰地拍我的背。
在佐为的怀抱里,我感到自己的不安与诸多思绪渐渐平息。拥抱了好一会儿,佐为松开我,拨下我刘海上的一片落叶,说:“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看名人头衔决赛的第一局呢。”
“有点可惜,本来应该是由你和塔矢名人下这七局的。”我顺着佐为的话往下说。
“没关系,看小亮和行洋下也很好。”
可是,我没有忽略,佐为说“很好”时,眼里覆上的那层深沉的哀伤。那哀伤薄得几乎透明,如蝉翼覆上那双往日清澈的蓝紫色眼眸,让我心里也升起迷雾般的担忧。
名人头衔挑战赛的第一局,就在我略带不安的心境中来临了。只有棋赛,能让我忘却烦恼。我和佐为特地起了个大早,在去棋院的路上遇到了拿着热带鱼饵的由梨子。
“你们好啊,进藤,佐为。上次和你们像这样一起结伴而行,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佐为和由梨子都十分感念。
由梨子回国后,曾与佐为在十番棋选拔赛的最后一局见过面。可那时佐为还沉浸在打击的悲伤中,两人现在才有机会叙旧。
“佐为,你还是这样美丽呢!跟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看着活泼的由梨子,一边想起了绪方先生。
绪方兄妹在北京一待就是七年。中国棋院以高强度的严酷训练著称。由梨子十五岁才跟我学棋,虽然考上了职业棋士,但在围棋上面的学习还需要更多的锻炼。中国的高压环境,确实比日本棋院要更适合由梨子。没有中国这七年的栽培,由梨子恐怕是不具备资格参加围甲这样的比赛的。绪方先生为了由梨子不惜放弃和佐为比赛的机会留在中国,他果然很疼爱这个妹妹呢。
而绪方先生自己,也没有停止前进的步伐。前几个礼拜,佐为才与绪方先生下过网络围棋。绪方先生只输一目,是相当厉害的成绩。
我忽然捏把冷汗。如果绪方先生在日本,我能够突破他在十番棋赛中晋级吗?恐怕不一定吧。
再作进一步推理,如果绪方先生在日本,此刻坐在幽玄之间里挑战名人头衔的,就不一定是塔矢亮了。
忽然,佐为看向我。他把我和由梨子拉到一起,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光,由梨子是不是长得比你还要高了?”
我立即弹开一米远,惨叫:“不可能!”由梨子哈哈大笑。我慌忙弄乱自己的头发好让发尖翘些,“绝对不可能!”
这时,两名中国棋手路过热带鱼箱,失望地议论着:
“本来还以为能看到sai和塔矢行洋争夺名人头衔的,我就是为这七局来日本的,谁能料到sai在最关键的一局居然出事了!”
“现在就只剩sai的十番棋赛可以看了——”
“十番棋赛有什么好看的,sai和他的弟子进藤君下,哪能跟塔矢名人比?”
“可不是!还不是怪进藤君开车不小心!”
“唉,我都有白跑一趟日本的感觉了!”
……
由梨子笑得合不拢嘴,一字不漏地翻译给我和佐为听了。大家想必都是这样议论我们的吧。这两人看到苦着脸的我和佐为,立刻噤声,行礼后快步走进大盘解说大厅。
就在这时,大盘解说大厅里走出另外一个人。我和佐为一看到他,都驻足喊道:“绪方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