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司鼓村(九)(1 / 1)
走在崎岖的山路上,顾颜夕沉静得有些异常,青湘乖乖的呆在顾颜夕的肩头努力搜寻着回忆,誓要把那股令自己害怕的熟悉感纠出来。
没顾忌到脚下的路,顾颜夕走得颠簸不堪,本人不甚在意,千夜旬皱起秀眉,懒得和赤沿假惺惺的周旋,一言不发的甩开他,上前温柔的牵起顾颜夕的手。
“小颜,你拉着我吧,我怕摔跤。”千夜旬讨好的笑着,一如既往的撒娇。
顾颜夕竟信以为真,低首不经意看到他粉色衣角沾上泞泥,心不自觉地软了下来,他该是高高在上,傲视一切的,可是甘愿陪着自己粗茶淡饭,奔波劳走。满心爱怜的握着千夜旬的手,暗叹一口气,至少还在一起的时候,好好待他。
千夜旬感受到顾颜夕默认的温柔,笑得如餍足的小孩。蜚玉只得装作没看见,心里仍是不免担忧主人的情感是否顺利。
大树的树干处露出一双可见白骨的脚,部分的肉已经被撕咬得不忍目睹,森森白骨,有米白色的虫子在蠕动,强烈的视觉震撼让蜚玉失声大叫。
“主人,那里有死人。”蜚玉抓着顾颜夕的衣角,颤声说道。
顾颜夕无奈,蜚玉连鬼都不怕,竟然怕死人。看那人的双脚,便轻易的将人的思维引入误区,认为他已死多时,而在这座大山里,死尸的确不易被人发现。
怀着好奇,顾颜夕牵着千夜旬准备一探究竟。赤沿见二人朝死尸走去,面色有些不耐,又无力阻止,只得站在原地不动,只想着他们能快点满足好奇心,继续向山里走。有些事的机会此生只有一次,怎能甘心错过。
待顾颜夕和千夜旬看清死尸的面容时,均露出了意料之中的神色。
死尸的脸非常消瘦,右眼已经没有眼珠,空洞洞的,靠近左耳的部分被虫子吞噬,可以看到皮肉下的骨头,粗布衣服随着肚子上被撕咬的皮肉而深陷,两只手虽然还和身体连在一起,但是一只不见了手掌,一只已成白骨,饶是在白日,死尸也给人惊悚的寒意。即便如此,顾颜夕和千夜旬还是认出了死尸就是当日第一个用言语调戏千夜旬的猎户,想不到第二次的见面,竟是这般光景。顾颜夕微扬着头冷眼看着死尸,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主人,这是不是外来的那些猎户。”蜚玉伸出爪子挠了挠散落一旁的箭筒,抬头问道,已不复之前的惊恐。
“利欲熏心,死有余辜。”顾颜夕冷冷的抛下这句话,拉着千夜旬离开。
青湘甩过脑袋,多看了死尸两眼,小声嘀咕道:“他应该是被吸食了阳气,死后又被野兽啃食了。”
“的确如此,所以才死有余辜。”顾颜夕淡淡的说道。声音不见起伏,冷漠得不近人情。
青湘觉得这样的顾颜夕很陌生,仿佛茶棚的温柔是一场梦境。转念一想,对这些人施以怜悯之心倒显得奢侈。
蜚玉一味的遵从顾颜夕的决定,哪怕是错的,也照做不误。摇着尾巴,扭着柔软的身子,踩着优雅的步子跟在顾颜夕身后。
气氛再次沉默,仅仅隔了几日,猎户的死状已是如此,其余的几个或许也已经遭遇不测。异样的死法透着诡异的气息,还有那个深不可测的洞穴,这次非要走到底不可。
顾颜夕心中强烈的不甘完全没入千夜旬的眼中,事情进展到这一步,不管出于何种理由,牺牲已经够多了。
顾颜夕松开千夜旬的手,提起蜚玉,在他耳边低声呢喃几句,便放开了他。蜚玉舔舔毛,撒开腿往山下跑。
“小颜,你让蜚玉去干嘛?”千夜旬又拉着顾颜夕的手,笑问道。
“让它去查一件事。”顾颜夕瞅了身后的赤沿一眼,凑近千夜旬的耳边低声道。
赤沿瞳孔一缩,心中的不安油然而生,就如破了洞的米袋,慢慢的掉落,一开始的不知,逐渐演变成无法收拾的局面。抓不住的慌张,差点让赤沿好不容易沉下的气,瞬间爆发。
顾颜夕嘴角微翘,挑眉得意的挑衅,使得赤沿心中摇摆的波浪更加动荡。碍于有求于他,只得强制忍住。
临近洞口的时候,顾颜夕看到了熟悉的衣角,变色的布条上腐蚀了几个黑色边缘的洞。
千夜旬弯腰拾起那片残破的衣角,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才开口道:“小颜,这块布上只有腐臭味。”
“上次他因为某种原因跑出洞,带出了里面的死尸味,再次回来自然也就散了,只是这块布为何就腐蚀了,难不成真被青湘说中。”顾颜夕带着惊喜说道。
“说中什么。”青湘傻呆呆的问道,只是没得到回应,无趣的把注意力转向其他地方。
“等蜚玉回来之后就可以证实了。”千夜旬将手中的衣角丢弃,看着衣角再次静静的躺着,心底竟涌出一丝不舍,随即暗自嘲笑自己的反复。
赤沿对顾颜夕和千夜旬二人的动作和语句都不懂,但又不敢贸然询问,怕慌乱左右了自己的思维,反而弄巧成拙,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像猫抓似的难受,偏又不能表现出来,独自苦恼着。速战速决是现下最好的方法。
“你何时来这里的?”顾颜夕抬起明媚的眼眸,看着依旧强装镇定的赤沿问道。
“两月前。”赤沿不知顾颜夕为何在此时问这个,下意识的选择说谎。
“原来如此呀。”顾颜夕勾唇一笑,一副了然的模样,搅得赤沿心里翻江倒海,恨不得立刻杀了他,省得碍眼。
“我想现在最重要的是抓住蛇妖,而不是浪费在这种无关的小问题上,顾公子以为如何?”赤沿笑问道,隐藏在袖子下的手拽得紧紧的。
“说得有理。”顾颜夕垂眸不经意的瞥了一眼赤沿的袖口,勾唇一笑。
“这个洞有两个出口,我们只需从两个洞口同时进入夹击,他定无还手之力。”赤沿说得兴奋,完全沉入自己的思绪中,仿佛已经看到了蛇妖凄惨的死状。
“既然如此,我们就从这个洞口进入,你便多绕些路吧。”顾颜夕站在洞口处,口气不容商量。
赤沿暗自咬牙,本想让他们从另一个洞口进去,奈何,顾颜夕竟似看透了自己的想法似的,执意要从这个洞口进入。看看旁边一言不发,又让人无法忽视存在的千夜旬,赤沿只得点头答应。心下想着,他们从来没进过洞穴,就算见到里面遍地的尸骨,也不可能立刻联想到什么,因此稍稍放下心来。
赤沿转身迅速没入密集的树林中,熟悉的背影,残酷的画面顿时袭上青湘的心头。记忆的闸门打开,真相流入脑海,伴随着一股自豪感。
再次踏入洞穴,顾颜夕满脑子是千夜旬的温柔,以及那个算不上真正意义的吻。无论怎么喊停,那一幕都残酷而温柔的重现,一度让顾颜夕陷入痛苦的边缘,很想把心意一字不露的告诉千夜旬,很想在他面前卸下所有防备,只对他展露全部的温柔,哪怕他不能接受,也能以他曾经的誓言作为理由强留在身边。何时变得如此卑微了,顾颜夕心里翻江倒海的疼,不知该怎么办,一想到他的笑容,想到他的温柔体贴,就心痛不已,有一瞬间竟觉得从不认识他该多好,虽然没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至少不会心痛到不知所措。
依旧没忍住,偷偷的凝视着千夜旬绝美的侧脸,淡淡的笑,看透一切的眼神,又什么都不在乎的淡然,究竟什么才入得了他的眼,究竟什么才能让他倾心守护。
千夜旬装作没有看到顾颜夕眼中的纠结伤痛,不曾想过他会喜欢自己,这份情无法回应,倒不如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淡然处之。垂在两侧的双手,犹豫着该不该如往常那般撒娇的让他牵着,害怕这样的举动会带给他无妄的希冀。就算不能喜欢他,也不想伤害他。千夜旬第一次因感情的问题,困扰不已。
顾颜夕和千夜旬之间的感情涌动,一点也没影响到青湘的热情高涨。
“道士,赤沿就是吸食猎户阳气的妖。”青湘扬起脑袋,如凯旋而归的将士。
“你肯定?”顾颜夕暂时放下内心的伤痛,问道。青湘的确说过曾见过吸食猎户阳气的妖,但不知其真实面目。
“看到他刚刚的背影我就十分肯定了。”
“这么说来他是想借刀杀人,再把罪强加到蛇妖身上,只要蛇妖一死,就成了死无对证,真是个不错的计策。”顾颜夕冷声说道。心中嗤笑猎户贪婪得无畏死亡,反感着赤沿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残忍。
“如果蛇妖就是青湘口中的闲月,他便不会主动接近凡人,除非他想自寻死路。”千夜旬插嘴道。
“谁会用这种极端的方法自杀,难道他脑子坏了。”青湘嗤笑一声,圆溜溜的眼睛直直盯着千夜旬。
“你怎知天下没有此类人。自杀的方式有很多,但选择极致的方法自杀,或许他想借此铭记某样东西。”千夜旬拍拍青湘的脑袋。小妖就是小妖,听闻的东西少得可怜。
顾颜夕一愣,难道真有这种人,宁愿死也不想忘怀的东西,会是感情吗。
随着深入,洞穴的光线变暗,顾颜夕这才从怀里掏出道符,招出了火焰悬挂在前面照明。
“我们得赶在赤沿之前找到蛇妖。”
被火焰照亮的洞穴,夹着股通风的寒意,青湘缩成一团,乖乖的呆在顾颜夕的肩头。
看着走在前面寂寥而纤细的身影,千夜旬叹了口气,终是不忍心看他孤寂伤痛。上前牵起顾颜夕的手:“小颜,我害怕。”
知晓千夜旬是在说谎,仍无法像以前一样,假装微怒甩开他的手,熟悉的温度,宽厚柔软的手不知在何时会彻底不属于自己,甚至没有资格再握紧。无法想象失去的那一刻,一旦触碰那个想法,就心疼如绞,唯有小心翼翼的避开,狼狈的身影在痛苦的欲海里伤得体无完肤。
顾颜夕忍住心中的酸涩,牢牢的握住千夜旬的手,虽然握住了,心里还是空荡得厉害,这种感觉虚无缥缈,多想能够更真实些。微微颤抖的手,是如何努力也无法平息的害怕,从心底源源不绝的传到手里。相握的双手,温度灼烧着千夜旬的心,自己是否做错了,一开始就不该给他那么多温柔。
再次经过尸骨满地的地方,顾颜夕已经能够从容面对,死尸的气味淡了很多,幻境也被解除了,难道是施法者已经游走在生死的边缘?
“尸鸟!”青湘突然惊恐的大喊道,身子不安的扭动着。
“你认得这些尸骨?”顾颜夕将青湘托在手心中。
“尸鸟和蛇族一直是死对头,他们喜欢剖开幼蛇,取出蛇胆吞下,也喜欢夺取道行不深的蛇的内丹。能看到他们死成一堆,实乃值得庆贺的事。”说到最后,青湘明显是幸灾乐祸,恨不得立刻生出几只脚,将满地的尸骨踩得粉碎。
照青湘的说法,尸鸟不可能胆大到夺取道行颇高的蛇妖的内丹,看着地上的尸骨,很难想象他们类似集体自杀的夺取方式。难道有人在背后教唆?赤沿似乎是最可疑的人选。
洞里突然传出凄凉的嘶吼,顾颜夕和千夜旬对视一眼后,加快脚步朝着里面走去。碎石碰撞的声音夹着压抑的痛苦声愈发的清晰,顾颜夕暗道糟了,顾不得其它,拉起千夜旬飞奔起来。
“啊。”青湘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大叫一声。
在火焰的笼罩下,一个披散着头发的俊逸男子蜷缩在地上痛苦的□□,他的脚已经严重腐烂,透过衣服磨损的地方,可以看到白皙的手臂也不同程度的腐烂,只有脸庞毫无损伤,长而翘的睫毛不安的颤动着,他已经无暇顾及来者的善恶,腐烂的疼痛已经折磨得他苦不堪言。优美的唇型不停的喊着“泽兰”,似乎这样便能减轻身上的疼痛。
“泽兰是谁?”顾颜夕盯着痛苦的男子,喃喃道,不知是问青湘还是地上的男子。
“不知道。”青湘摇摇头,对男子投以怜悯的眼神。
地上男子的衣物有腐蚀的痕迹,腐蚀的皮肉边缘呈黑色,翻卷着,青湘如感同身受般,心一抽一抽的疼,终是不忍的将头埋入身子里。
“主人。”蜚玉清亮的声音传来,带着愉悦感。在看到地上男子的惨状后,大吃一惊之余,便是深深的同情。
“如何?”顾颜夕急急的问道。
“正如青湘所说,三百年前,司鼓村有一个名叫泽兰的咒师曾和蛇妖闲月关系亲密。”
听到泽兰的名字,地上的男子呼声更大了,颤巍巍的伸出双手摸索着,似乎在寻那人的手。明亮的双眼满载凄楚的哀求和温柔的深情。见此情景,顾颜夕难受得紧,害怕自己终有一日也会因爱落得如此狼狈。
顾颜夕施了法,蹲在男子面前,握住他的手,温柔的说道:“我就在你身边,别怕。”
男子果然咬牙将痛苦的呼声全部吞下,神智恍惚无法辨别眼前之人,温柔的相握,已是幸福。努力露出笑容,勉强的笑仍旧染上了满足的色彩。“泽兰,我爱你。”
抵不过痛苦的折磨,男子晕了过去。顾颜夕依旧握着他的手,眼眶红红的。
蜚玉走到顾颜夕的身边挨着他蹲坐着,希望用自己的温度,化解他心里的悲伤。
千夜旬静立不动,这样的顾颜夕失了平日天真无忧的笑靥,让人忍不住想要怜惜,若不能爱他,就要决绝的站在他触碰不到的地方,这样就不会有希望。
洞穴的另一边,脚步声渐近。
千夜旬缓步走到赤沿的面前,笑靥以对,为地上的男子铸就了一道无法逾越的保护。
“既然抓到他了,就动手吧。”赤沿急不可耐的催促道,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男子,赤沿的内心迅速膨胀着复仇的快感。道行不如他的自己,终于能亲眼见证他的死亡。但快感之后为何会觉得心中空洞得厉害,仇人已死,难道不该高兴吗?为何会萌生此刻就是生命终结的念头。
“动手?真是贼喊捉贼。”顾颜夕温柔的将男子的手放在他的胸口上,站起身,冷声说道。眼前虚情假意的男子,真想扒开他的心,看看是否是黑色的。
“你什么意思?”赤沿脸色铁青,心里不断说服着自己,他们不可能知道真相。
“笑你不如戏子。”
“烦请千兄移步,待我杀了蛇妖,再与你们解释。”赤沿不想和顾颜夕耍嘴皮子,眼神凶恶的锁在蛇妖身上,如若不是千夜旬挡在前面,早就上前将他碎尸万段,解了自己三百年的怨气。
“没小颜的吩咐,我怎能让你过去。”千夜旬轻笑道,一样的眉目,一样的笑容,让人有寒彻入骨的惧意。
“你们这是做什么?他可是害死凡人的蛇妖。”赤沿恼怒道。
蜚玉很不合适宜的打了个哈欠,惹来赤沿狠厉的眼神。
“你才是害死猎户的真正凶手。”顾颜夕愈发的冷冽。盯着赤沿的双目,饱含了怨恨。
“你有何证据?”赤沿不怒反笑,自觉做得天衣无缝。
“我亲眼看到你吸食猎户的阳气。”依仗顾颜夕的保护,青湘无须害怕赤沿,便大着胆子道出实情。
“你胡说。”
“我没胡说。”青湘底气十足的吼道。
顾颜夕和千夜旬静望着赤沿,对青湘的说法坚信不疑。
赤沿见此,神色变得慌张,不知如何反驳青湘的话。这时总算想起了对青湘的熟悉感从何而来,有一次吸食凡人的阳气,的确感觉到附近有道行尚浅的小妖,但是这座山里诸如此类的小妖多不甚数,也没在意。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杀了他,以绝后患。
“是又如何,反正我的目的已经达到。”赤沿丢了伪装的笑脸,换上一副大仇得报的快意,干脆直接承认,反正憎恨的对象已经命不久已,也无须遮掩。“我恨他,恨不得剐他的皮,剔他的骨。我认识泽兰在前,我爱泽兰不比他少,为何泽兰终究选择了他。所以我设计让泽兰误会他,然后远离他。这样一来,他被最爱的人怨恨,定能让他心痛如死,此时我趁虚而入,就能让泽兰爱上我,可是没想到泽兰竟然以生命诅咒他。哈….泽兰死了,他却苟且偷生,这样的人不配泽兰的爱。”赤沿悲愤的声音响彻山洞,带着无法被认同的爱情,带着对仇人的憎恨,最后放不过的是自己,不但害死了自己最爱的人,还牵扯了无辜的性命。
“你知道泽兰对闲月下的诅咒,所以你想尽办法让闲月接触凡人。”爱是勉强不来的,想到此处,顾颜夕又是一阵心酸。
“对。这几座山本是修行的灵山,而且司鼓村又是泽兰的故乡。泽兰去世后,闲月就消失了。恰巧官道被毁,我就施了点小法术让官府的人不肯出资修整道路。如此一来,人少了,要修炼的妖自然会聚集,而且闲月一定会再回来。那个山洞曾是闲月认识泽兰之前修炼的地方。不出所料,闲月回来了,依旧躲进山洞布下结界和幻界修炼。山脚的人多以务农为生,根本没几个人上山,即便上山,也顶多走到半山腰便返回。可是山洞在接近山顶,为了让闲月接触到凡人,我将五百年的道行注入五颗晶果之内,练成了可以让人长生不死,青春永驻的裂果,再将它们分别放入赤兔的身体里。然后以此为诱饵,骗得大量贪婪的猎户前来寻宝。”
“为了使宝物更具真实性,你一定让其中一个猎户得到裂果,然后坐实宝物的来源。这样就会有更多的人来寻宝,借此机会,为了弥补损失的道行,你便吸食阳气。又大大的增加了闲月接触凡人的机会。可是闲月并不知道你的阴谋,从未踏出过洞穴,于是你心急了,就怂恿蛇族的死对头尸鸟抢他的内丹,闲月的道行很高,而且在闭关修炼之时偷袭也算是最佳时期,尸鸟定不愿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所以它们都命丧此地。闲月终是察觉到了,踏出洞穴。你不知道吧,那天我刚好去了山洞,那时便知道闲月的存在。可怜你竟自鸣得意的演独角戏。”顾颜夕嘴角浮出轻蔑的微笑,成功的看到赤沿颓败的表情。“闲月早已无法忍受失去泽兰的痛苦,既然泽兰希望他痛苦的活着和死去,他便遂了泽兰的愿。记住,不是你逼死他的,而是他想以这种方法向泽兰表示他的爱意。”
“不可能。”不甘于事情的发展趋势,赤沿惊慌的摇头否认。突然忆及三百年前的旧事,泽兰和闲月靠坐在一起看夕阳,两人眼中的深情渲染得夕阳别样的美,宛如画卷的场面,让人忍不住想要破坏。
“你是个得不到爱情的可怜虫。”顾颜夕满嘴苦涩嗤笑道。这句话究竟是对谁说的,是赤沿还是自己。
“小颜。”千夜旬握住顾颜夕的手,瞬间的悲伤,牵扯着内心的柔软。
顾颜夕摇摇头,没说什么。
“哈…”好一个可怜虫,亲手害死了自己最爱的人,谈何报仇,杀了闲月能解心头之恨,可是之后呢,由仇恨支撑走到现在,才发现自己的可悲可笑,得不到爱,连爱人的资格都失去了。赤沿望着闲月,流转着羡慕的目光,呢喃着泽兰,仿佛那个如月般清冷俊美的人正含笑凝望着自己,依旧以朋友的身份说道:“赤沿,你陪我月下对酌如何?”
为何忘了他一直对自己温柔的微笑,即使仅仅站在朋友的立场。可是再也听不到他温润的声音,看不到他绝美的笑容,再也得不到他的真心相待。这仇究竟是为谁而报,这怨又是为何而生。贪婪的想要更多,到最后失去的远比得到的更多,这就是因果报应,得不偿失吧。赤沿傻傻的凝视闲月片刻,嘴唇轻启,仿佛从来不曾对他有过怨恨,“闲月,我好生羡慕你,你轻易得到了我得不到的爱。恨你,设计害你,直到看见你痛苦不堪的模样,我却开心不起来。我做的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呀,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几百年我也活够了。下一世,看谁能得到泽兰的倾心爱恋”
说罢,震碎内丹的同时抽出匕首刺入心脏,身子如断线的纸鸢,飘落在地,鲜血依旧洗不掉无边的悔恨。
顾颜夕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爱与恨都能成为伤人的利器。赤沿也许是以杀害闲月来逃避自己酿成的惨剧。闲月一死,他也就清醒了。一场名为报仇的闹剧竟这般结束,让人措手不及,又无法理解。
“小颜,闲月醒了。”
“泽兰。”闲月温柔的呢喃着,仿佛情人就在眼前。“请公子给我个痛快吧,我已经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顾颜夕伤痛的说道,直往后退。
千夜旬一手扶住顾颜夕的肩,一手放在闲月的心脏上,没有痛苦的□□,闲月嘴角挂着幸福的笑容,弥留之际道了句谢谢。
“为何杀他?”顾颜夕颤着声音问道,将头埋入千夜旬的怀里,不敢去看闲月。
“奈何桥畔,有一个人等他两百多年了,已经够了。”千夜旬温柔的安慰道,似乎看到了闲月和泽兰在奈何桥畔的深情相拥。
顾颜夕丝毫不怀疑千夜旬的话,毕竟他和白无常的关系非同寻常。
“旬。”这是顾颜夕第二次叫千夜旬的名字,柔情而又苦涩。
千夜旬以食指封唇,一如既往的笑容透着不容质疑的绝情。
“我们该下山了。”
顾颜夕知晓了千夜旬婉转的拒绝,连心意都未曾说出便被拒绝得彻底,心真的好痛。
“你说过会保护我的。”顾颜夕扬起泪痕划过的脸庞,紧紧抓住千夜旬的衣服,如溺水的人好不容易抓住的浮木。
“我会一直保护你的。”千夜旬凝视着顾颜夕,一如平常的微笑。
顾颜夕抹了眼泪,从千夜旬怀里站起来,绽放出一抹释然的笑容,。只是大家都知道,心伤了,怎能愈合得这般快。缄口不言也是自我保护的方式。
蜚玉的心跟着顾颜夕疼,偷偷拿眼看着面色平静的千夜旬,没有责怪,感情的事谁也理不清,不爱便是不爱。只有青湘不明所以的东瞧西望。
真相落幕,顾颜夕没有如愿得到千年灵物当宠物,但收了一个忠心不二的仆人,也再一次满足了好奇探索的心,收获的却是初次爱恋的遍体伤痕。顾颜夕留住了千夜旬,却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回应。
次日,挥别了赵一和二妹,顾颜夕满怀愁绪的踏上旅途,千夜旬依约伴随左右,蜚玉也舍了妖的生活,跟随其后。再次路过茶棚,缠绕槐树的阴气没再增加,喝茶聊天的大多是外来的猎户,有一小部分竟是江湖人士。喝过老伯新沏的热茶,顾颜夕看着被毁的官道,一时迷了心,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
凝视着千夜旬的身姿,顾颜夕心酸涌动,就算强扭的瓜不甜,也要绑他在身边。
抬首,顾颜夕再次绽放出一抹释然的笑容,在阳光下泛着势在必得的光辉。
“我们走吧。”顾颜夕笑得爽朗。
“小颜,今夜我们宿在何处?”
“吴城。”
“听说是个热闹非凡的地方。”
“嗯。“
“主人。”蜚玉兴奋的跑到顾颜夕脚边,略显局促,毕竟第一次向主人提要求。
“嗯?”
“我想吃鱼,可以吗?”
“想吃多少都有。”
得到应承,蜚玉心情更好。
烈日下,两人一猫的轻盈脚步慢慢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