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丘离王宫（三）（1 / 1）
石头在殿前立住脚步，见我紧张，便小声交代我：“姐姐记住，伺候大王只要小心就可。”我还要再细问他些注意事项，却被他催促着：“想是大王醒了，姐姐快进去吧。”
“可是我什么都不会呀。”我的确什么都不会，虽然语歌派了家丁悉心教导我，可那些繁杂的礼仪我实在是没有兴趣去学，一直想着随便应付着就是了。可如今真到了关键时候，我竟不知该怎么去应付了，只紧紧拉住石头，像拽住一颗救命稻草，求道：“你能不能和我一起进去？”
“姐姐忘了吗，没有大王的命令，我们是不能随意进出这里的。”石头十分同情的看着我，指了指天色，道：“大王卯时上朝，我得赶在前面将大殿收拾妥当，去晚了，其他宫人们会不乐意。”
他这么一说，我也不好真害的他被旁人排挤，只好万分不舍的放他离去，自己则忐忑不安的在殿外来回踱步，急风灌进我衣服里，冻得我直打哆嗦，再看殿内灯火跳动，想着要独自面对那日司徒府里的冷酷之人便觉不安，万般纠结之下，我不得不鼓足勇气推开落玉殿沉沉的殿门。
木头之间的摩擦声在偌大且安静的空间里异常刺耳，我蹑手蹑脚的将它们关上，深呼一口气，朝那灯火跳动处走去，隔着琉璃屏风，我又立住了脚步。其实后来我也问过自己，为何会畏惧苏煜，也许是王宫里无处不在的压抑，又或许是初次遇见时他身上的帝王气息，再或者，是自己心中给了自己无形的压力。就在我犹豫不决时，他冰冷的声音传来：“进来。”
我不得不按照他的指示进去，我不想成为一个炮灰，我还有使命要完成，所以我必须要牢牢记住石头叮嘱过我的事情，首先，我得听话。
掀帘而入，只见他慵懒的靠在枕榻上，斜眼看着我，久久不语，那莫名其妙的眼神令我浑身发麻，不禁思虑着自己是否又在哪里犯了错，更是紧张的盘算着一会儿若他发火了我该怎么灭火。
终于，他抬起了右手，指着我道：“昨日赐你的玉珠簪子为何不戴？”
我忙摸了摸头发，心里一惊：“糟糕，起的匆忙竟把这事给忘了。可是，他一堂堂君王，为何还要在乎一个宫女是否戴簪子？”依石头所言，在他面前自然是不能抱怨的，我只好本着认错的态度诚恳道：“出门出的急，忘记了。”
他仍是不语不动，就那么看着我，似是要把我看穿一般。
我又急忙解释：“我说的是真的。”
他才动身下了床榻，立住身子张开双臂，命令道：“过来替孤更衣。”
我环顾四周，寝殿里只有我二人，遂小声嘀咕：“怎么就我一个人，昨天那几个去哪了？”
声音自然被他听到，他道：“以后，这落玉殿内所有事物均由你一人负责。”那语气，那架势，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无私的给我封了一个多大的官，可怜如我，看着偌大的寝殿，叹着往后的日子该多难熬。想着以后辛苦的生活，我便是满腹怒火，却又不好发作，只能千般不愿的伺候他穿衣洗漱。
今日他仍如昨日一般黑袍披发，我不禁好奇道：“你这样上朝可以吗？”其实我想表达的是这也太不庄重，更确切的说是太随意，可我不能这么直白，因为这不是长清崖，他也不是师傅或莫风，现如今的我是小菜鸟一枚，随时会因各种不确定的因素而丧命。
“怎么，你有意见？”
看着他投射而来的凌冽的眼神，我急忙摇头，“没有，没有，当然没有，大王穿什么都是极好的。”如果眼前有一面镜子，我想我会被自己谄媚的样子所恶心到。
他嘴角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这就是我日常的装扮，你记住了。”
“是。”
在我万般小心之下，终于平顺的将他送出了寝殿，正要直起腰身舒口气时，他突然回身道：“回去把簪子带上。”
此时急风已停，天边暖融一片，看来又是一个好天气，宫人们小心伺候着他往大殿而去，给我休息的时间只有些许，我必须在半个时辰之内将寝殿打扫干净。好在寝殿内的摆设并不复杂，只因空间过大，擦洗地板是最费时的，当我终于将地板擦洗干净时，腰身已然要报废。
稍作休息，我便关了殿门回到自己房间，虽然肚子很饿，可与腰酸背痛相比还是能忍上一时片刻，只是当我躺在床上休息时，才发觉饥肠咕噜的滋味也是极不好受。就在我饥饿难熬时，石头适时的敲开了房门，又恰好带进来了吃食，我忍着不适欢喜的从床上跳下，二话不说，抓起笼屉里的点心三下五除二的就咽进了肚子。
吃饱喝足之后，我便惬意的重新躺回了床上休息，石头只笑笑，就开始收拾我的房间，边收拾边问了一些今日的事情，见我并未犯错，小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夸赞道：“姐姐真棒！”
这倒夸的我不好意思起来，连连摆手，“是你这个小师傅教的好，否则，我还不知道自己怎么活着出那个寝殿呢。”
正在我和石头聊得兴起时，门外突然出现一小宫女，朝屋子里扫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我的身上，问：“你就是昨日新入宫的莫月姑娘？”
我困惑的点头，“有事吗？”
宫女道：“云妃娘娘要见你，姑娘快随我去吧。”
“云妃？”
我诧异的看着石头，他也是疑惑的神色，对那宫女道了句：“你在外面稍等片刻，姐姐收拾一下便随你去。”宫女识趣的退了几步，石头急忙上前，在我耳边悄声道：“姐姐莫慌，云妃娘娘虽然喜怒无常，可你只要顺着她的意思就不会出问题。”
“我才进宫一日，她就要见我，莫非是我哪里做错了？”想着石头昨日对云妃的那番评论，即便我深吸几口气，可还是忐忑不安。
“想来云妃娘娘只是要叮嘱姐姐一些事情吧，毕竟现在是姐姐在打理落玉殿。”石头边安慰我，边催我道：“既然是云妃娘娘召见，姐姐还是快些去吧，别耽误了时辰惹娘娘不高兴。”
我慌忙跳下床朝外走去，走到门口时，突然想到今日早上苏煜的叮嘱，又忙回身拿起桌上的玉珠簪子戴上，才跟着宫女快步朝流云殿去。
路上，我小心翼翼的问了那宫女几句，无外乎是云妃娘娘为何要见我，见到云妃娘娘有什么要注意的，她却一概不理，只在前面带路，本就忐忑的心更加不安，手心处也慢慢的渗出一些细密的汗珠。
宫女将我带进流云殿后，嘱咐我在此等候便退了下去，我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四周的环境，这里比起落玉殿倒是热闹了许多，轻纱幔帐，鲜花异香，珍玩珠宝无处不在。
就在我饶有兴趣的观察时，突然有宫人禀报：“云妃娘娘驾到。”
我忙跪下叩首，道：“拜见云妃娘娘。”
对于我现下对周遭环境的急速反应，我感到非常满意，毕竟短短一日我就能快速的学会宫中礼仪。只是内里只有自己明白，这是多么的不得已，来到王宫才发现，人们为了求生，潜能是无限的。
方久，才有一柔声轻道：“你就是莫月？”
“回禀娘娘，奴，奴婢正是莫月。”奴婢二字，我纠结了许久才说出口，我发现我的人权在渐渐丧失，这让我实为恼恨。
仍是柔声细语：“抬起头来。”
我十分听话的抬起了头，只见眼前的女子明艳动人，一身华服，满身珠宝，身材婀娜，皮肤白皙透亮，那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眼似会勾人魂魄一般，看的我几乎入了迷。
她眼中却闪过一丝异样，片刻后，才问：“听说你的衣衫和头上簪的簪子都是大王亲赐？”语气中多有不屑。
我忽然明白她唤我前来的意思，我早知道苏煜对我的特殊照顾会带来一些不安全因素，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瞬时又懊恼自己为何鬼迷心窍非要带着这玉珠簪子来见她。眼下再多懊恼已是无用，只能平复了心绪，带着卑微的态度回她：“兴许是奴婢的衣着打扮不与这王宫里的富贵之气匹配，大王才赐了些衣衫物件。”
她一声冷笑，踱步至厅中百花椅前坐下，斜身靠在金丝凤羽软枕上，似笑非笑的上下打量着我。我还从未被一个女人这么长久的打量，还是那一双看不透的带了些敌意的眼神，直看的我浑身发麻，跪在地上的双腿早已酸疼，却又不敢动弹丝毫。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突听有人禀报：“仇天国师已在殿外等候。”
“让他进来。”语罢，她微微正了正身子，并未理会仍跪在地上的我。
不多时，殿内进来一身高七尺一身道服打扮之人，我微微侧目看去，只见来人满脸戾气，我心里不禁犯了嘀咕：“这仇天国师想来也不是个正经修道之人。”
他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我，径直朝云妃走去，在离她五步远的地方停下，躬身行礼，“娘娘今日可好？”
云妃慵懒的垂了垂眼皮，“还行吧，不知国师今日来流云殿，是有何事？”
只见仇天从衣袖中掏出一个盒子，打开道：“贫道今日前来，是给娘娘送这如意丹的。”
如意丹？我好奇的伸直了脖子去看，因他身材实在魁梧，挡的我什么都看不见，却迎上了云妃凌厉的眼神，我忙识趣的低下了头。
只听云妃道：“把如意丹留下，你退下吧。”
仇天应了声：“是。”便悄声退去。
而我，仍跪在地上。
又过了许久，云妃似乎终于想起了我，才道：“既已入了宫，就好好当你的差事，宫中的规矩你必要牢记于心，若是犯了丝毫差错，本宫定不饶你。”
我忙回：“是，奴婢一定谨记娘娘的教诲。”
“去吧，想来大王已经回到寝殿，你好生伺候着。”
得她命令，我迅速的逃离流云殿，此时外面已下起大雨，“这宫里的天气，还真是多变。”我边哀叹着自己悲催的命运，边揉了揉跪的疼痛的双膝，为了能尽快流云殿，我不得不闯入大雨之中，向自己的住处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