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二十九章(1 / 1)
明染道:“车轱辘。”
虞劲烽闻言恶狠狠将他一搡,不成想明染顺势往后倒了去,倒是吓他一跳,忙又一把拉住手臂扯回来,结果用力过大,明染额头不小心地磕在他手上,火烫一片,还带着一层薄汗,他轻轻呻\\\\吟一声:“做什么你。”
虞劲烽终于悔悟过来,伸手覆上他额头:“你是不是不舒服?”
明染道:“是,大约还是太心疼银子,好几天没睡好。”他慢慢靠上身后的垫子,又道:“你别说出去,怪丢人的。我过两天就好了。”
虞劲烽本想跟他好好算个帐,这般倒是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将他两只冰冷的手握在掌中暖着,哼唧着:“我不说出去,不过你答应我的所有话,可都得兑现。”
明染嗤笑道:“不就差个媳妇么?上次请客的时候让你去偷看一下各家的女眷们,那可都是正经官家小姐,除了没有什么武功,其余都符合你的要求,你又不肯去。其实以后在云京,又不是在你呼鹰堡,有没有武功也不当紧吧,也不知你究竟怎么想的。”
虞劲烽道:“官家小姐娇滴滴的,总觉得一碰就碎的样子,我却不想要,只想找个能和我一起上天入地折腾的人。况且,我那一群手下的样子今天你也见了,一个个屌得不能行,官家小姐如何轻易能镇住他们?总得他们心服口服的才行。比如今晚,我看他们......他们......”
他踌躇着,正不知如何措辞,明染却呵呵呵地笑道:“那倒是,想跟你这群手下混得如鱼得水,还真不容易。怎么着也得和你那四个小老婆冰雪蝶姬一样才成,不然如何打成一片。不如这样吧,我恰恰还想去一次胭华书院,听小舅说他那里的什么要挂头牌的花魁姑娘这几日就要梳笼了,这就去替你抢回来如何?”
他本是玩笑,但此言一出,轿中霎时陷入一种诡异的静默。片刻后,虞劲烽忽然笑了起来:“行啊,也行。那就头牌吧,花魁吧,我也就配这样的人!明小侯爷向来言出必行,我可记着了!”
胭华书院的罗琴鸟姑娘要梳笼这事情,年前就放出了风去,如今更是让云京子弟们再一次狼血沸腾起来。明染早已委托钟栩给自己寻到了位置隐蔽却视野开阔的雅座,早早带着虞劲烽就来了。两人入胭华书院后直接有青衣小厮带路,被带上文雀楼二楼。
待入座后左右环顾,见中间穿堂极大,桌椅等已经排放整齐。正北方一处汉白玉高台,雕栏玉砌美不胜收,被各种香花花球装饰起来,层层珠帘掩盖了台后方的一处门户。
明染命小厮去寻钟栩,告知他自己已经到来,一边给虞劲烽解释道:“云京花魁梳笼的老规矩,待会儿姑娘会在那台上表演歌舞技艺等,若有瞧得中的,就先送名帖,然后下狠手将金银或礼物往上送,多者为胜。不过有些自忖才情高的姑娘,也会私下里挑一挑恩客的相貌人品。当然这是在砸得起银子的前提下,才会讲究这些东西。”
虞劲烽冷冰冰地道:“那你银子带够了没?总之我是没钱的。”
明染道:“今日一切花费座主出。”
他转头看看虞劲烽,见他照旧是胡须遮掩一切,于是道:“你是否不喜欢这样,不行咱就走。”
虞劲烽道:“我怎么不喜欢,我最喜欢这种地方了,简直宾至如归。明小侯爷难道不知我虞劲烽就是在这种地方出生的?可惜那地方跟你云京的堂子差了不是十个八个级别。今番若能把花魁弄过来享用享用,在下三生有幸。”
明染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缓缓道:“看吧,若是花魁不对你眼,也就不提赎身之事,睡一晚走人,也不是不可以。”
有人轻轻叩了叩雅座槅扇处的水晶风铃,两人同时转头,见是一个云髻高耸的女子,不过二十余岁,身材高挑肌肤如玉,着烟紫色云锦长衣,腕上戴两只晶莹温润的羊脂玉镯,身后随两个青衣小鬟。她双目盈盈,未语先笑:“敢问可是雍江侯惠驾光临,妾身董香籍这厢有礼。”言罢深深一个万福。
明染忙起身还礼:“久闻董老板艳名,却无缘得见,今日会晤,果然名不虚传。”他见虞劲烽还大咧咧坐着不动,于是借着桌椅遮掩,踢了他小腿一下,虞劲烽不情不愿地起身,随便施了一礼。
董香籍嫣然一笑,轻移莲步靠近:“妾身得国舅爷相嘱,过来拜见明小侯爷,若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一定要跟妾身明示,我这就让人调停。”
明染道:“没有没有,一切都很好。我这位同伴适才还说,一入胭华书院,顿觉宾至如归。在下的小舅父怎不见他,可是另有要事?”
董香籍慢抬衣袖,掩口笑道:“国舅爷这会儿忙得很。我胭华书院所有姐妹梳笼,都得国舅爷亲手来上妆兼带打理衣饰,哪怕人有六分,国舅爷妙手生花,能给做到十分。书院这两年声名鹊起,国舅爷功不可没,妾身心里也感激得很。”她韶华正盛光彩照人,举手投足韵致万千,若不是小舅透露过身世,怎么也看不出曾是个遭逢巨变的寡妇人家。
明染唇角抽搐两下,暗道小舅原来天天在忙这个。他拿起桌上一只泥金封递给董香籍身后的青衣小鬟:“据说今日但凡入得这文雀楼,每人须得先奉上人头费五十两,适才却无人收我的银子,想来是看小舅父的面子不好收取。但是你们生意人家,我却不能坏了规矩,董老板莫要客气。”
董香籍微笑道:“那妾身就不客气,多谢明小侯爷。小侯爷今天是冲着罗妹妹来的吗?”
明染道:“是的,听说罗姑娘才艺双全艳冠云京,如有幸一亲芳泽,自是不能错过。”
董香籍笑道:“若能得雍江侯眷顾,我家小妹一定荣幸无比。只是小妹性子稍稍有些刁蛮,挑三拣四的,也是妾身平日里给惯的了,若是她......”
她踌躇着不知如何措辞,明染善解人意地道:“董老板放心,若真拔不得头筹,也只能说是我诚心不够入不得罗姑娘的眼,如何能怪罗姑娘。”
两人不过闲扯几句话,就有几拨人来寻董香籍,等候在雅座外欲言又止的,明染看在眼里,忙道:“今日客人多,诸事繁杂。董老板不必客气,赶紧忙您的去吧。”
董香籍再次深施一礼:“多谢明侯爷体谅。”退了出去。
目送董姑娘离开,虞劲烽侧头盯着他,哼笑道:“不是说给我寻老婆么,怎么变成了你要一亲芳泽?”
明染道:“你若是看不上,那银子也不能白花了,我自然可以一亲芳泽。若是你对罗姑娘一见钟情,我也只能拱手相让,寻别人乐一乐去。”他突然凑近了虞劲烽,虞劲烽正不知他意欲何为,明染一伸手,快速无比将他胡须扯了下来:“那小丫头既然有些挑剔,你戴着这么一副胡子,她如何能让你近身,恐是看都不肯多看你一眼。”
虞劲烽骤不及防被他剥了伪装,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忙举袖子遮住脸,待悔悟过来,却又讪讪放下,颇有几分不自在:“瞧不上就瞧不上,有什么稀罕。”拿过假须塞入腰间锦囊中。
此时文雀楼中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有在书院丫鬟小厮带领下上二楼雅座的,也有直接入下面大堂座位的,人语喧哗渐渐热闹起来。明染凝目观望片刻,道:“好多熟人。”
果然好多熟人,兵部林尚书带着一群人来了,坐在楼下一个不太显眼的位置,平南侯府的表哥也来了两个,坐在另一个不显眼的位置。另有朝中许多他认识的人都来了,大家伙儿坦荡无比地打招呼,拉家常,较劲儿。明染冷眼旁观着,眼光扫到一个锦衣男子那里,忽然脸色渐转阴郁,将手中茶杯重重磕在案上:“成亲了还敢出来鬼混,待我揍他一顿去。”
他一闪身出了雅座,虞劲烽忙亦步亦趋跟上:“你要揍谁?你先冷静一下。”
坐着角落里的何尔晟忽然感觉对坐椅子上多了个人,他转头去看,见一人以手托腮斜靠案边,身着一件泥金缎缠枝牡丹暗纹宽袍,羊脂玉冠上镶嵌一颗虽不大却溜圆的南珠,竟是少见的金黄色。整个人像养在金瓶里的一朵玉版白,在一片辉煌璀璨的灯烛中,东风占尽,韶华彰显。
何尔晟愣住了,明染瞥他一眼:“不认得我?我是簌簌的表兄明染。”
何尔晟忙起身深施一礼,以表兄呼之。他是云京六姓中燕子楼何家长房嫡次子,时任吏部六品文书,还是平南侯府左簌簌的亲老公。
明染将一只手搁在案上,手指叩得案面嗒嗒作响:“何二少爷这是做什么来了呀?”
何尔晟赔笑道:“不过是跟着同伴来看个热闹,表兄又是做什么来了?”语气中带着几分寻到同道中人后的亲切和暧昧。
明染冷笑一声,忽然道:“我看中了你这座位,你到楼外去吧,不许再进来。不,你最好直接出了书院回家,一刻都莫要耽搁。”
何尔晟一愣,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为什么让我出去?”
明染并不看他,只是注目堂中台上珠帘,沉声道:“你说呢,你一个成了亲的人,跑到这地方来鬼混,你可对得起簌簌?我说让你走,是给你面子,难道你想让我将你扔出去?”
何尔晟闻言又惊又气五内俱焚的,他在家里也是娇生惯养长到现在,有些不知天高地厚,梆梆地回应明染:“我成亲了就......就不能来了?这文雀楼里已成亲的人多得很,表兄难道一个个都将他们撵出去?况且表兄您也订婚了,您不是也来了?”
明染道:“我虽然订婚,可是没有成婚,如果成婚后,绝不会再来这种地方。况且我今日来,也是另有要事。你少罗嗦,只说你走不走吧?”
何尔晟怒笑道:“表兄这话就有趣得很了,来这种地方,还另有要事,能有什么要事?不过是跟我一样盯着美貌小娇娘,偏生说得这般冠冕堂皇。只许你州官放火,就不容我百姓点灯,你还讲不讲道理?”
明染唇角带笑,眼神却冰冷:“不讲,你能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