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1)
快说完了走罢。这样磨蹭,亏我还是个男子”说完便松手将达光和李颖放开,倒背着手道:“我后来想,我活着是苦了我。我死了是害了你们。因为你们虽然做出这样对不住我的事,我还相信你们都不是没良心的人。我死说不定连累得你们也不肯活,这岂不是损人不利已。现在我决定把我所有的一切,都让给你们。我的李颖赠给达光。我的达光也赠给李颖。至于这一些家产,更都属你们了。只望你们日后永远这样相亲相爱,就算不辜负我这一片好心。我在天涯地角也替你们欢喜。”说到这里,李颖已哭得声音哽咽,向前抱住刘宇的脖子,呜呜咽地道:“你……你……”刘宇突觉得她眼里滚下来的热泪珠流满了自己的脖颈,樱口吹出的热气嘘到自己辅颊间,都似乎穿透皮肉,一直热到心里。立刻心里像春风吹过似的一阵暖热。觉着方才铸就铁一般的心肠立刻软了。暗想李颖素日和我的恩情,偶然她糊涂作了坏事,我就这样抛了她么?我素常唤她作小妹妹,难道小妹妹哭到这样,我还不肯饶恕她?这做哥哥的也太狠了!但是达光站在这里,我就想该是饶恕她,又怎么说得出?不如放达光去吧。想到这里,便想做手式教达光走。但是抬头看看达光,又连带瞧见床上的斜枕,乱衾、残花、绉褥,都是些风流旧迹,不由得想起方才自已所听所见的情景,只觉胸中斗然冒出一股凉气,仿佛又变成了冬天,把一颗心又冻得铁硬起来。便自己狠狠的咬着牙,轻轻的又跺了几下脚,将李颖慢慢向前推走了两步,突然将她拥到达光怀里。自己霍的一闪身,躲开了几步。
只见这时达光像是傻了。李颖撞到他怀内,他还是痴痴的站着,既不躲避,也不伸手扶持。李颖碰到达光身上,才仿佛如梦初醒。突然呀地叫了一声,回头仰手向着刘宇,疯了般地喊道:“你好狠!我死!”说着扑地倒在地下,粉面吻到地毡上,下面一条腿拳着拥在睡衣里,一双腿连半个yuxue般的臀部都暴露在如银的灯光下。刘宇只看了两眼,已不敢再看,也不忍再看了。那边达光正怔怔地失魂落魄,见李颖忽然晕倒,慌忙间要用手去扶。抬头见刘宇还立着不动,满脸露着落寞的神气,立刻心里发颤,把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刘宇搓着手道:“你扶起她来呀!她是你的人,你不管谁管?”达光听见这话,越发低下头不敢动手。刘宇道:“教她睡一会也好,我要趁这对候拿点东西走了。”说着就奔了床边的小玻璃立柜去。开了柜门,乱翻了一阵,翻出了一件半旧沙绿绸子沿着自纱宽边的小马甲。拿在手中道:“这件最可她的腰。”又寻着一只蓝地自花的女拖鞋,自语道:“这是我们结婚头一天放在床下的物件。”又顺手在柜旁小几上拿了个带镜子的小粉盒道:“这里面有过她的脸。”说到这里,又叹道:“够了,够了,这就够可笑的了。”说着把三件东西都塞在制服的口袋里。走过来向达光道:“达哥,我走了,咱们来世再见。你要好好看待李颖。可怜她到如今还像个小孩子一样。你上心温存她点吧。我此去绝受不了罪,不过不回来了。”说完就看看地下的李颖,才躬下腰去,立刻又直起来。跺了跺脚,便爬上了写字台。
这时达光忙上前拉住他的腿,哀告道:“好兄弟,好祖宗,你别走!咱们慢慢商量。”刘宇再不答声,只用腿使劲向后一蹬,把达光蹬倒了。此际李颖已清醒过来,睁眼见刘宇的头儿已探到窗外,知道拉已来不及,就在地下打着滚儿哭喊道:“你别走。……宇……亲哥哥。……你别……”这时刘宇已全身出到窗外,到达光和李颖都从地上立起来时,窗口业已不见人影。他俩连忙赶到窗口探头向下看,只见刘宇的黑影,还立在楼下。暗地里还看得出他那一张雪白的脸,手里还扬着一条白巾,见他俩探出头来,便把手巾扬了两下,口里喊了声:“你们保重,我去了。”便一溜烟跑出巷口,须臾影儿不见。
李颖尖锐的声音喊着刘宇,便探出身子,也要跳下去。达光在神经昏乱中,见事不好急忙将她拉住。李颖回头看看达光,仍旧拼命向楼外扎挣,口里只喊:“你撒开手!你害够了我了!”达光听了,心里和刀绞一样,但仍用劲将她抱住。到底男人力大,他便从窗口滚回写字台上。又从写字台滚到楼板上。两人都跌得头昏眼花,互相抱持着喘息。沉了一会工夫,李颖先清醒,便立刻松了抱着达光肩头的手,要坐起来。但因方才闹过了力,只颤巍巍地动了几下,娇喘了一声,依旧躺倒。这时达光也睁开了闭着的眼。两个人对看了一眼,又都叹息了一声。李颖便使劲翻身一滚,离开达光的怀抱,把背向着他。这样又沉寂了许多时候。帐中屋顶两个不同颜色的电灯,仍旧把房里照得像个迷人的春画。床中的景致依然摆着那销魂的风光,茉莉花香还荡漾在空气里。只是两点钟前床内的一双情侣,如今已僵卧着像个死人。
再过了一会,达光见李颖的肩井一起一伏的颤动,知道她在痛哭,但又不敢开口向她说话。不想她竟渐渐哭出声来。达光忍不住,便低声劝道:“你不必伤心,我总要把刘宇找回来。你先别哭。你哭难道说是要我死?”刘宇只不答言,忽然翻身坐起,一口唾沫喷在地下,泪眼盈盈的看着达光恨了一声。才要开口说话,便又咬着牙咽住。达光又接着劝说了两旬。李颖手抹着眼泪,抽抽咽咽地说道:“这可顺了你的心,把刘宇找来。没了我,岂不坑死他。想活又怎样能活下去?” 气走了,难得你还有脸劝我?我是不该活着的了,想死又怕刘宇再回说着忽然两道蛾眉一蹙,指着达光道:“我现在把你看得像仇人一样,真害得我苦。你想我和你结婚,那你趁早歇了这个指望。”达光使劲扯着自己的头发,哭丧着脸道:“你别冤枉我,知道我心里多么难过?我也是想死了明明自己的心。但是刘宇已走,我死了你怎么办?”李颖立起身来道:“我也不希望你死,我也用不着你保护。这份家业就依着刘宇的话,归你享受了罢。我要找刘宇去了,无论天涯地角,也要寻着他,向他说明我的苦衷。他若不饶恕我,就死在他的面前,也落个安心的鬼。”达光听了心里像火烧般的疼痛,一使劲竟把头发扯下一绺,扔在地下道:“你怎把我看成这样坏?还不如拿刀杀了我。难道我有心把刘宇逼走?你说话也该替我留些余地。”李颖才擦干了的眼又重新滚下泪来道:“这我自己也知道对你太狠,可是事到如今,也说不得了。现在我只是一个字;走!你要怎样,我顾不了许多。”达光突然站起来,红着跟圈,手搓着胸口,只看了看李颖,便在屋里打起转来,半晌忽然又站住。到写字台旁拿起刘宇所留的字柬儿看看,看完深深叹了口长气。斗地一歪,就倒在沙发上。只压得沙发咯吱的响了一声。
这时李颖坐在床上,倚着床栏神魂出舍地呆想,猛听得响声,抬起头来一看,见达光那种可怜样子,心里竟动了一动,立刻又把头低下去。口里很凄哀的声音叫了声达光。达光只不开口,用眼光注着她来代表答应。李颖仍旧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滚绉了的睡衣。有气无力地道:“达光,我实在对不起你。当初咱两人结合,并不是你来引诱我。到如今我几乎把罪过都推到你身上,你不知要怎样伤心。可是方才我那样说,并不是恨你,是恨老天既然生了刘宇,怎么又生了你,竟把我害到这样。我明白弄到现在这种样子,全是我自己的错,赖不着旁人。最多只能赖天怨地,跟你更闹不着。如今想起来,可是委屈了你。你只原谅我是个经不得事的蠢女人吧。”说着秋波盈盈地望着达光,透出无限怜悯之意。
达光见她这般情况,心里又凉里生出热来。自己低徊了半晌,慢慢起身,走到她面前,扶着床柱,伸舌头舔舔口唇。又沉会才悄声道:“咳!大家都错了,谁也用不着求谁原谅。如今抛开了刘宇,先说咱们的。我向来对妹妹你是怎样?”李颖看着达光,一双泪眼放出了异样的情光,道:“爱,自然是爱。我明白。”达光接着道:“因为我爱你到极点,所以才办出这样对不住刘宇的事,因而害得你见不得他,的确是我的罪过。不过你也要原谅我,我本不是荒唐的人,但只理智管不住爱欲哪会有今天。可是这话对刘宇没法说,只能向你诉诉罢。”这时李颖轻轻搓着两只纤手,扬起头来道:“我们快离别了,我是决意要寻着了刘宇,或者能一起回来。不然就死在他乡也说不定。这时节也就是我们俩最后的分手,但盼望以后你要想起我来,只想到朋友的范围内为止。不应该想的都竭力的忘掉了罢。”达光听了不语,又来回地踱起来。忽然精神很兴奋地向着李颖一阵苦笑。笑完便正色慨然地说道:“你难道真想着我要承受了刘宇的家业,自己去享受那无聊的生活?我也要走了。至于我要去干什么,先不告诉你。反正将来能有机会教刘宇知道,我边达光只是一时错误,并不是天生混账的人。不过我不能同你一起走,恐怕寻着了刘宇,更添了没法解说的误会。”李颖更长叹一声道:“刘宇顶到临走也并没骂咱们是坏人,他也知道咱们是一时的错误。可是他越能原谅,咱们越对不起他。如今也不可再拉长谈,你快走吧,我要歇着想想自己的事,收拾收拾东西,明天就起程了。”说着就向床上一仰,用袖子蒙起脸来。达光正踱着,悄然停住了脚步,坐在床的那一头,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