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三个故事:流浪的心,终点在哪?(1 / 1)
她是一个单亲妈妈,孩子才两岁不到,当初离婚是因为刚生完小孩那两个月里,她丈夫因为孩子姓氏的问题打了她三次,于是她看透了那个男人的本性和出于对孩子安危的考虑,决定离开那个封建家庭。
独自抚养一个孩子是艰难的,但是对她来讲离开那个封建陈腐的家庭所带来的解脱远远超过了带孩子的艰辛,就好像她在生她女儿时,强烈阵痛足以盖过孩子出生过程中撕裂她身体的剧痛,之前的压抑可想而知。
离婚那会儿,大家都劝她不要带着孩子,因为这样要再婚的话就会变得很困难,但是她坚持要把宝宝留下,因为在她看来,孩子是自己孕育出来的,除非自己无能为力,否则只要还有一双手在,她和孩子怎样都过下去的。
就这样,她带着孩子离开了原来生活的城市,来到一个她向往已久的海边城市安了家,并开了家酸奶店经营了下去。她家生意经营的稳中有进,一来她以谋生为前提,不求大富大贵,二来她是个对生活品质还有所追求的人,因此不是量产,更追求质量。
她家的酸奶都是手工制的,原料从来不超过三天,原味酸奶、水果都是两三天从市场新鲜买回来的,她很喜欢带着孩子去市场逛逛,看着她肉嘟嘟的小脸蛋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人来人往咯咯笑起来,她便觉得足够了。
他也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目的是为了躲避身处那个大家庭里,家人整日为财产持续的争吵和纠纷,虽然说他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但是他的三姑六婆、叔侄姑婶谁都想分杯羹,而他的父母为了“捍卫”他的权利,整天和他们开火,即便在他爷爷弥留之际仍旧火星四射,最终,他爷爷在争吵中拔掉了氧气管离他们而去,而他也看透了财富万恶的一面,决定离开……
头一天到就碰上这里夏季常有的瓢泼大雨,无处躲避的他来到这家酸奶店。他全身湿透、微微地颤抖着,站在屋檐下愣愣的,不知去哪儿,不知做什么……
“你还好吧?”突然从橱窗里飘出一声关切的问候,她打开门说到:“进来吧,外边雨好大。”
他的心跟着颤了一下,接着打了个喷嚏。
“快进来吧,你好像着凉了。“她关切地邀请道。
“哦……哦。”他犹豫了一下,冷冷的回答,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是他两年多来收到的第一份关心。他有些不习惯,但却有一种久违的温暖。
他小心翼翼地踏进了这家店,害怕打破店里原有的宁静:橘黄色的灯光暖暖的,没有爵士乐或者钢琴曲,只能听得见外边的雨声,偶尔伴随着一两声婴儿的嘟囔声和一个旧摇篮吱吱呀呀晃动的声音。他坐在柜边打量着这家面积不大但却让他觉得很依偎的小店,突然手边放上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姜茶,是她刚刚泡好的。
“赶紧喝了吧,不然真的就感冒了。”她依旧轻轻地提醒道,然后安静地走开了。
他端起杯子,轻轻地吹开漂在上面的水沫子喝了几口,看着屋顶上那盏暖暖的灯清晰地倒影在杯子里,眼神恍惚起来,眼皮无力地搭下,身子顿时失去重心不由自主地趴在了台面上,沉沉地睡去……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仿佛已过了几个世纪,从惺忪中找回现实那刻,他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三个小时,你看上去很累。”她抬起头,边切着水果便说着。
他没回答,只是继续问道:“你这店怎么这么冷清?这样哪赚得到钱?”
“开店不一定都是为了钱,有人开的是生活。”她说着把水果搅成泥,拿出那些五颜六色的碗盛了起来,“啊……”她转身朝向女儿,示意她张开口吃东西。
“这姜茶多少钱?”他问道。
“不用了,看上去你好象刚到这,当是尽地主之谊吧。”她回答道。
“你怎么知道?”
“因为全城的人都知道今天有大雨,谁都不出门了呀,这街上除了你,还有谁傻傻地站在雨里,哈哈……”她说着轻轻的笑了起来,此时她女儿盯着他看了许久了,她对着孩子说道:“囡囡,叔叔什么情况呀?”然后把她抱在怀里,看上去很有爱。
这一幕在他而言很动人,因为他已经许久没有感觉到爱原来是这么唯美和令人动容的。
“你带着孩子如果赚得不够多的话,孩子会过得不好的?”他觉得他的提醒很善意。
“你这人好奇怪?”她微微皱起眉头说道,“怎么事事都提钱?孩子过得好不好不在钱多钱少的。”
他第一次看到有人对钱很漠然,觉得很意外,于是接着为自己辩解道:“你是女人不懂,也许只有男人才能理解我的意思,比如你先生就会懂。”听到这话她默不作声,小店回到此前的宁静。
他想接着问些什么,但显然是没得开口。
她橱窗玻璃张贴的招聘公告引起了他的注意,“招人要什么条件?”他问道。
“肯干、勤快就行,不过我这里不包吃住,要自行解决,工资可议。怎么?你有推荐的么?还是你自己有兴趣?”
“可以啊,先干三个月试试。”于是他成了这家店的伙计。干的是采购、搬运的力气活,收入平平,但起码他的心情是没有负担的。
在他看来“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千金难买内心的安宁。而这点在她身上更为明显。于是,逃离原本苦闷生活的两个人开始有了共同的话题,而由此挖掘出来的价值观、人生观竟出奇地相似,两颗流浪的心在这个海边城市的小店里找到了理解和慰藉。
他无法理解,是怎样的男人能狠心地将这样一朵玫瑰丢弃在风雨中,让她无依无靠地去流浪,况且她已为这个抛弃她的男人生育了女儿;而又是何等强大的生命力,让她始终神采奕奕的绽放着,即使摇曳在风雨中,而他被家庭纷争抛弃后一蹶不振在她面前显得如此脆弱和差劲。于此同时,她对他出于理解的种种温暖和关怀,让他渐渐有了依赖。
“你还爱他吗?”他鼓起勇气去开启有关情感的话题,试图进入她的内心。
“呃……”她思索了一会儿,“曾经爱过,”她低下头轻轻地用手指在桌上写着“爱”这个字,回答道,“我已经很久没有思考过这个字了。”
如果重新来过你还会选择他吗?”他更进一步地试探让她有些“警觉”起来。
“没有如果,过去就过去了,我的心好不容易才平复如初,没想再去触碰。”她示意他不要靠近。
“不,你其实没有平复,你需要有人疼爱、有人关怀,这才是真正的平复……”他有些激动起来。
“我想我不太需要,我有囡囡就够了。”说着转向她女儿,甜甜地笑着。
“这样对她不公平,囡囡不仅需要你,还需要有个爸爸为他遮风挡雨,你因为害怕而逃避,其实对孩子并不负责任。”
他的话触动了她的内心,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着实是因为害怕自己再受伤而刻意回避了重新开始的憧憬和心情。
“我知道你需要时间,但请你先从相信开始,好吗?”他握着她的手,眼光里流露出真挚和坚定。
“我很害怕……”她哽咽地说到,眼睛里闪着泪光。平时独当一面的母亲竟一瞬间回归到一个脆
弱的女人。他知道,她是害怕再一次被迫流浪。
“如何能让你不再害怕呢?我想了很多办法,但始终看到你的惶恐和惊慌,我不忍。”他拉着她的手轻问。的确,他尝试过,但最终都无疾而终。
“我害怕再流浪一次,以前也许我还能承受,现在还有我的孩子,我承受不起。”她看着熟睡中的孩子,擦拭着眼角。
“不会的,”他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房上,用坚定地目光看着她说:“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归宿,我不会允许你再流浪的!”
然后把她拥在怀里,一颗热热的泪重重地滴在了她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