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鸿门宴请(1 / 1)
程枫正去找墨林,进来就一副笑容,墨林已经见怪不怪。
程枫一直都是这样嬉笑爱玩之人,毫无城府,少年时与墨林结识,情同兄弟,一直至今。程枫的父亲程祈,是当朝的枢密使,掌管枢密院,手握外围重兵,负责军令调动。
墨林正在写字,看到程枫笑着进来,“怎么?什么事这么开心?”
“你带回来的那个小姑娘,实在是有趣得紧。”
墨林放下了手中的笔,问道,“哦?你可知为何要收留她?”
程枫绞尽脑汁地想了几秒,也想不出结果,释然地说道,“爷,这样做,肯定是有爷的道理。”又压低了声音说道,“不过,爷要特别注意,都虞候又有动作。”
墨林满不在乎地拿起笔,继续写字,“叔叔提议我来狩猎,不过是想暗杀。我早已是毫无实权的秦王,叔叔,竟然还要赶尽杀绝?”说到激动,笔在纸上顿了一处黑,虽不影响什么,墨林拿起纸随手扔在地上,马上侍女就跪在地上捡起。
程枫抱拳道,“爷,您请息怒……”程枫正说到这里的时候,荆棘走了进来。湿漉漉的长发随意地披在身后,毫无装饰,依旧掩不住自身的气度,眼神坚定凌厉,无所畏惧。
程枫似乎微微有些惊讶,看着荆棘愣住了神。世上竟会有如此相像的人。
墨林轻微打量了一下荆棘,略略点了点头,“程枫,从现在起,你教她程家剑法,荆棘,她会是天底最好的猎手。”
程枫有些反应不过来,听到墨林的话,马上低头说是。心里暗自思忖,爷,是下定决心了么?
“你先下去。”墨林轻轻抬了抬手,旁边的侍女行了礼,领着荆棘出去。
墨林继续在写字,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你也看出,她的眉眼像谁?”
程枫愣了许久,小心地回答道,“华,华眉贵妃……”程枫无法相信墨林竟真的寻到这么一个人。
墨林写完了一首诗,似乎有些不满意,微微皱了眉,嘴角处却挤着一个笑,“看着吧,天下就要变势了。”
程枫有些不解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但是又不好多问什么。
一直以来,墨林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步步为营。当今皇帝有四个儿子,两个早死,一个夭折,墨林是仅存的最小的一个。
这样的巧合不能说都是天灾,其中的缘由有心人都心知肚明。当朝皇帝本是前朝之臣,前朝局势变故,幼子为主,索性拥兵自立为王。改前朝年号为天景,改国号为昭,重建新国,囚禁前朝幼皇和太后,移居西宫。西宫自然是宫里禁地,鲜有人知,渐渐得人也忘却了西宫的存在。
幼主易位,国号变更,为防止重蹈覆辙,自此皇帝定下铁律,立国之长者为君。
生于此时的墨林,就如同在刀尖上过活。生母为皇后,天景972年病逝,举国哀悼。天景975年,昭国攻打西南边的蜀国,收蜀主华眉夫人进宫,尊封贵妃。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
墨林又写完一首诗,稍微满意一些,对程枫说道,“晚饭,叫荆棘来一同吃吧。”
“是。”
荆棘见帐篷中放有一本史记,翻来正看到鸿门宴一章,突然有侍女进来说,“姑娘,秦王,邀您一同用晚膳。”紫雨稼哦了一声,总不至于是场鸿门宴。想了想又摇摇头,觉得好笑。
进到墨林的帐篷,只有墨林和程枫,除了就是布菜的侍女。墨林坐在上席,示意荆棘坐在一侧。摆在荆棘面前的珍馐美味,看着十分丰美,不过她却微微皱起眉。人类的食物对于吸血鬼而言,没有半分诱惑力。
程枫看出荆棘的表情,也没有问什么。倒是墨林先开口问道,“怎么?不喜欢?”
“不,不是……”是字的音还没落,荆棘本能感觉到有一道箭,嗖得一声射过来,射得方向是墨林。她一下站起来,几乎想也没想,瞬间就挡在墨林前面,徒手接住箭。箭一下刺穿荆棘的手,鲜血淋漓,她也不吭一声,只额头上冒起汗珠。
墨林安静得喝着茶,神色没有一点变化。
程枫大惊失色,料想不到荆棘移动的速度如此之快,几乎是在瞬间就到了墨林面前。
墨林看向程枫,似乎早已预料到,原来这竟真的是场鸿门宴,除了突然掺和进来的荆棘。墨林眼神中微带杀意,“去抓人,要活的。”
“是。”
荆棘感觉右手越来越麻,流出的血开始变黑,眼神越来越模糊,好像看到墨林走过来,轻轻扶住她。他的嘴张了张,好像说了什么,却听不清。眼皮越来越重,好想睡。
荆棘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想起了很多,却都是血淋林的场景。
满月。
杀戮。
突然荆棘睁开双眼,倒吓坏了正皱着眉为她把脉的御医。颤颤巍巍地一下跪在地上,对着不远处地墨林说道,“秦,秦王,这位姑娘醒了。”
荆棘看到墨林,没有焦急,没有担心,表情中看不出他的内心,这是第一个她看不出内心的人。他到底有好多秘密?
墨林只略略看了荆棘一眼,问了句,“感觉可好?”荆棘摇摇头,说着没事,想坐起来。却见右手缠着绷带,使不上劲儿。旁边的侍女马上眼疾手快地扶着她,让她靠在床上。
墨林的眼神深邃,望着荆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正在这时,程枫进来了,“爷,刺客已经抓到。”略微担心地望了荆棘一眼,荆棘明白他的意思,微微笑了笑,算是告诉他,我已无大碍。
墨林走出里间,坐在正椅上,“带进来。”只见程枫带进来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满脸的不屑和桀骜不驯,看他的风度和气势,倒不像寻常的刺客,更像是位王者之后。
程枫将他的手反绑着,一脚踢中他的膝盖。厉声道,“跪下。”男子虽被程枫的劲儿踢得跪下,却毫不驯服,挑战般地对墨林说道,“只怕,你不配。”最后几个字已经是咬牙切齿。程枫看了看墨林,心里苦恼,只怕爷该恼了,爷生起气来更加恐怖。
未曾想墨林只是轻微地笑笑,丝毫不在意他过激的言辞。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江南吴越之后?”一句话气势了得,将那男子的嚣张气焰打去了一半,张着嘴征了半天,“你,怎会知道?”
墨林嘴角上翘,没有回答,而是对程枫说,“来,给他松绑。赐座,上茶。”程枫心里虽有疑问,还是照着墨林的话做。他常猜不透墨林的心思,对于墨林,做朋友倒还好,若是主仆,长期以往,怕是困难得紧。
男子坐上位置,推开侍女递来的茶,看得出,他心里非常疑惑。墨林轻轻吹了茶碗上的热气,“怎么,怕有毒。这是新上贡的老君眉,味美甘醇,尝尝看,对比你们杭州的雨前龙井如何?”虽是一句极普通的话,但是话里却有无限个意思,可能只有墨林一个人明了。
男子揣摩不清墨林的用意,但见他提起雨前龙井,明显就是在隐射吴越国。之前的吴越国,就定都在出产雨前龙井的杭州。不禁捏起拳头,冷哼一声,“要羞辱我,也该拿出点诚意,吴越国不是向你们朝野进贡的雨前龙井么?”
“哦?”墨林继续打着哑谜,“阁下如何这样解读本王的用意,程枫,本王有羞辱的意思么?”程枫拱了拱手,配合道,“爷并没有。”男子急了,明知道自己是吴越之后,还意图刺杀,这个秦王,非但没审问,反而松了绑,请自己喝茶。聊些有的没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墨林轻轻喝了一口手中的茶,老君眉的味道,的确十分清雅。看到男子此时正襟危坐,俨然气势全无,比之前绑着时还要紧张。
审问时,耗得就是心理战术,谁先心理崩溃耐不住,便就是输家。墨林静静地喝完了一杯茶,感觉时间差不多,对方已经被他耗得意志全无,失去战斗能力,便问道,“都虞候派你来的?”
男子突地像被惊醒一般,之前一直处于高度紧张。墨林突然开口说的这句话,如炸弹一般,一下在他心里炸开,毫无防备。局促得双腿不自觉地抖动起来,“是,不是,不是。说我自己要刺杀你,你们都该死。”
墨林笑了一下,不费吹灰之力便套出话来。继续问道,“都虞候是否允诺,还你吴越国两州土地。”男子激动地站起来,口干舌燥一般,急于否定,倒有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墨林一改脸色,气势慑人,令人望而生畏,“愚蠢,杀了我,又有什么作用。都虞候权倾朝野,你吴越国弹丸之地,会还你?他有良知,会遵守承诺?不过寻个替死鬼,而已。”
一字一句都击在男子心中,他怎会不知晓都虞候的为人,但是就算只有那么一点点希望,他都想为他的国家,再多做一些。亡国之人,无可奈何花落去。生命低贱,再无希望。
男子一派颓靡,跌坐在地上,抬眼看了看上面的墨林。高高在上,遥不可攀,小小的年纪攻于城府,与自己实在是有太多不同。
“我叫钱忠,是吴越王钱弘之弟。”钱忠突然开口说话,已然不是之前趾高气扬地样子,“都虞候允诺,若我刺杀秦王,便还我两州土地。”抬头看着墨林,一字一顿地说道,“因为,你必死无疑,箭上涂了天花病人的血,无论射中谁,你都难逃一死。”
墨林握住手中的杯子,略微动了动。
程枫已被惊得嘴大张着,将手的剑架在钱忠脖子上,吼道,“解药呢,快交出来。”
钱忠笑着,无力地摇了摇,“你本知道,天花当下无药可解,一旦染上,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