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近身士(1 / 1)
小九哥哥和岚芠懿大婚之后,两人就出双入对,你侬我侬,那个甜蜜劲,真是羡煞旁人,直惹得欧阳羡慕死,小十哥哥却依然我行我素,半天里才想起瞄欧阳一眼。
至于我,我就更加的无聊起来了,爹爹给我送了上好的笔墨纸砚,搁着以前,送这些东西给我,我肯定欢喜的不得了,只是现下里再也提不起兴致。
我楚楚可怜的看着爹爹,“爹爹,十一现在没心思描画。”
爹爹没法,问我想要去哪里玩,趁着小十哥哥和欧阳在,也可以带我出去散散心。
“不要,我前面两次遇难,都是他俩太粗心,”我堆着眉毛,也不是怨恨他们两人照顾的不周,小十哥哥和欧阳两人有心,别的人不知道就算了,我这一个大媒人,一手促成了两人的好事,如果再不长点心,真是我太笨了。眼下里两人情意正好,我若没什么事情硬拉着两个人出去陪着我,倒感觉我不体贴了。
爹爹听了不再说话,也不知是不是误会我怨恨小十哥哥了。想了半天,又开口道,“十一,要不跟你皇帝表兄说一声,让你娘亲带你到宫里玩玩。”
到宫里玩!开玩乐,我才不要,宫里规矩多的要死,打小我就不喜欢去皇宫,每次被娘亲拽着,我都像是被灌了软筋散一样,八百年挪不动一步。
娘亲贵为公主,又是太上皇外公的独女,封号自然不小,见到些甚么人,也大都是别人给她见礼。而我不同,本身就是小辈,又算不得是什么公主郡主,见了太上皇外公要行礼,见了太上皇外公的那些后妃要行礼,见了太皇太后要行礼……总之,只要一入宫,要行的礼就没完没了,所有的人千遍一律的礼节也就算了,可偏偏见到不同品阶,不同身份地位的人,行的礼还不一样,有些你要把身子俯下去一半,有些你却只要颔首回应即可,当真是受罪的不行。也怪不得当初娘亲说要带我进宫的时候,我那十个哥哥一阵唏嘘。所以,自打第一次跟着娘亲进宫之后,我便对这进宫没什么想法了。
“不想去,”我颓着脑袋,“爹爹,你让十一自己呆着吧,十一心情好了,就描画,绝对不浪费了爹爹搜罗这些名贵的笔墨纸砚的一片心。”
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学会打发爹爹了,当真女儿不是爹爹的小棉袄啊。
爹爹没办法,只得留我一人在屋子里。
我知道,自从我重伤痊愈之后,爹爹差的给我说媒的人就未曾断绝过。
只是,我跌下山崖之后不禁浑身伤疤,脸也毁了半张,稍有些底子的世家都会思量再三,而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户人家或者阿谀奉承的谄媚之辈,没到我面前,爹爹就已经打发走了。
故而,说媒的虽然多,能走到我面前的,到目前为止,统共不过四个。而这三个人,两个因为我摘下缚面的薄纱之后,直接大惊失色而被我爹爹打发,有一个虽然没有大惊失色,却因为交谈期间一直盯着我脸上的伤疤看,被我嫌弃,直接告诉爹爹我看不上。第四个就是凄凄惨惨触柱而亡的叶成说。
故而,本来就桃花稀落,又因了我和爹爹父女二人的挑挑拣拣,谈婚论嫁这件事情,就一直停留在谈论的阶段,自然不必说婚嫁。
世人都知道歌墟苏府苏老爷家的小女儿苏堤,天生娇弱,描的一手好丹青,尤擅长山水,浅笑轻漪,身姿婀娜。
十六岁之后,世人也都知道,歌墟苏府苏老爷家的小女儿文君,失足跌下悬崖,在君山将养了两月才保住性命,却落了个容颜尽毁的后果。也就从十六岁之后,我本来就不兴盛的桃花,稀落到几乎没有。
我一个人呆在院子里,仍是蜷缩在贵妃榻上,怀里的金丝绣花枕头换了新的,贵妃榻上的软垫也换了新的,院子里的望春花快要开了,一朵朵紫色的花蕾。春天已经彻彻底底的到来了,而我却感觉不到温暖。
现在我睡觉都会想到右侧脸颊上的伤疤,这已经成了我的一个梦魇。
我在想,在十六岁之前,在我右侧脸颊上还未留下这道疤痕之前,我是不是曾经得到过爱情,那么后来我的爱情去了哪里?是因为我坠下悬崖毁了半张脸么?为什么后来我的记忆那么凌乱模糊,关于那块玉,除了九岁那年的大街和少年,我再也没了别的印象。是不是因为我毁了半张脸,那个本该爱着我的男子悄然离去了?
我半躺在贵妃榻上,夕阳已经过来了,有婢子问我要不要回去,我摇摇头,“天还没黑,为什么要回去?”
那个闯了我爹爹寿宴和我小九哥哥婚宴的谢韫再也没有来过,或许他过来找过我,被我爹爹和哥哥们拦住了,总之,他没有出现在我的面前。
虽然当时我极不想他再过来找我,眼下里我却希望他能过来,因为我实在是太无聊了,每天想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总有一天我会死掉的。
他如果过来了,或许能缓解一下我的无聊,如果我爹爹还要劈死他,我大可以向我爹爹求情……反正无论如何,总比这样子无聊着要好。
有太医奉了皇帝表兄之命,一直在给我研制祛除脸上疤痕的灵丹妙药。前天皇帝表兄差人送来了一瓶药膏,说是太医院近两个月来的顶级配置,让我试一下有没有效果。我闻着味道还蛮好,一股清香淡雅得贴,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用,权且死马当活马医了。因为大家都知道,眼下里我脸上的这一道疤,才是阻着我嫁出去的祸首。有点希望,总比没有好。
我在院子里的望春花树下数着日子,想着到望春花全部盛开的时候,这个春天也就差不多过了。而我十八年的人生,我一直在想,除了坠了一次崖,挨了一回刀,剩下都不足为道了,这么多年居然平静如此,真不知道我以前是怎么打发这种无聊日子的。
那一日我依然在后院的贵妃榻上打发时间,满院子的望春花,盛开的绚烂多姿,紫的妖冶迷人。
我一大早就躺到了贵妃榻上,看着一树一树的望春花,我一直期待着它们盛开,到它们真的开在我面前了,我却这样静静的躺着,没什么特别的心情,这望春花,对我也没什么意义了么?什么时候开始,这周围的实物对我都没了意义呢?
谢韫的近身士绕过爹爹和哥哥们的眼,终于偷偷来到后院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彼时整个院子的望春花都开到了尽头,树下大片大片的花瓣,铺了一地的紫色妖冶。
再有半柱香的时间,就会有婢子过来催我回去了。
“苏小姐,”当听见有别于婢子和护院的声音时,我的确惊了一下。
我从贵妃榻上转过头,看见一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人,他可并不聪明,眼下里天色尚未变黑,他穿成这样,倒更加容易被人发现。
“嗯?”我惊异于苏家守备森严,他是怎么闯进来的。
“苏小姐,属下是谢韫谢公子的近身士。”黑衣人行了一个礼。
“哦,你有什么事情?”果然,谢韫仍是不死心。
“苏小姐,属下虽然不知道你和谢公子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属下知道,谢公子喜欢你是真的,他一直都很喜欢你。”
“喜欢我……?”我甚是奇怪,我和他都不熟。
“苏小姐,您可知道,眼下里谢家两位公子为了争夺世子之位,兵戎相见,谢韫公子因为没了你,万念俱灰,一心求死。”
“嗯?”这又是哪跟哪,我和谢韫都不熟。“这个和我有什么关系?”
“苏小姐,可能您都忘记了,但是我们家公子,却一点都没忘记。他喜欢你,你却记不起他来。他想着既然你记不起他来也很幸福,记不起来就记不起来吧。只是,我们哪里会想到,公子他居然会一心求死。”
“嗯?”我仍是不理解,这些跟我有关系么,我和谢韫真的不熟。
“苏小姐,您是否知道,药圣欧盛康家里,有一味忘情的药?”
“嗯?”我立时从贵妃榻上坐起来,他绕了这半天的弯子,究竟是要表达什么。
“苏小姐,您认不认识我们家公子,去问欧盛康便知。”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瞪着谢韫的近身士,“我去问欧盛康做什么?”
“苏小姐,你可还记得我家公子还给你的那块玉么?你想想这世间之事,哪里来的那么多巧合,你因了我家公子,两次遭到表小姐算计,苏老爷因此大怒,把罪过全都算到我家少爷身上,这才给你吃了忘情药,绝了你的念想,也阻止我家少爷继续找你。”
谢韫的近身士看我仍是一脸惊慌,半信半疑,便继续往下说,“苏小姐,你是不是也一直在疑问,既然你不认识我们家公子,为什么我们家公子还要不惜舍了性命,苦苦纠缠着你,你真当我家公子见到你时,说的那些话都是子虚乌有的么?我们家公子也是个知书达理的人,有违礼法的事情,他也不会去做。但凡苏姑娘有点心,就应该知道,我们家公子,说那些话,一定是有原因的。”
我直直的盯着谢韫的近身士,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被喂了忘情药不成,难道我和谢韫一直就认识,难道他是我的未婚夫?不不不,这不可能,他若真的是我的未婚夫,为什么我爹爹和兄长还要死命的拦住他见我,一定是他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了吧,我一次失足跌落悬崖,一次左胸挨了一剑,皆差点丧命,难道这些都和他有关。如果我当真认识他,他为了见我几次三番的挨爹爹和哥哥掌劈,我怎么能像没事人一样不管不顾。
“苏姑娘,你若对我们家公子还有情,就应该去欧盛康那里讨了忘情药的解药,即刻去救我们家公子。”
我摇着头,不不不,我怎么会对谢韫有情,我跟他都不熟。我死命的甩着头,不不不,我和他真的不熟……
“小姐!小姐!”
我再抬起头的时候,谢韫的近身士已经不见了,婢子在我面前扶住我,一脸担忧的问,“小姐你怎么了?”
我苍白着脸,“刚才你可曾见到有人来过。”
婢子摇摇头,“未曾见到。”
“许是我癔症发作了吧,”我叹息着,方才大概只是癔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