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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伊澜勾了勾手,让玄容凑过来。她本也没期待玄容真的会搭理他,只不过是这个动作习惯了,便用了。没想到玄容真的向她走了一小步。旁人都是脑袋凑过来,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整个人走向她的。她赶紧收回手指,压低声音道:“也不知道谁设了这么大一个局,就是为了翻出小白,现在要是他被发现了,我觉得我们就被动了。”
他听她叫陆瑾白小白,不由得垂下头。
伊澜见他又要入定,不安道:“难道是我想太多了?”
玄容看着她手背上的疤,想起这条疤一直延伸到肘部,不由得有些心疼,想要摸一摸。他伸出手,眼看就要碰到,猛的觉得被火撩到,缩了回去。
“大师觉得该怎么办?”伊澜看着玄容,“我是觉得,既然此次中毒大家多是脱力昏迷,这便是说,对方不希望有人死,或者是说,还想拿这些人做筹码。我觉得除了小白,咱们手里面也没有别的筹码了,在没摸清事情全貌之前,保护小白应该是重中之重,大师你说对不对?”
“你叫他……小白?”他在她眼中,只是大师。玄容明明知道名字不过是个代号,但他此刻也对这个代号,上了心。
伊澜想了想,将“小白”两个字又重新念了一遍,点了点头道,“大师是觉得不妥么?那我以后注意。”
“你将陆公子关了的事,告诉其他人了没有。”
“还没。”伊澜正色道,“这铸剑山庄里,我只信大师一人,大师觉得该告诉谁,我就听大师的。”
玄容得她如此信任,本是件理所当然的事,却觉得万分欣喜,强作镇定低下头,伊澜见他又垂目入定,以为他在沉思,便摆起茶具,漫不经心道:“大师慢慢想,我出来一夜了,回客栈看看月星姐他们。”
说着也没等玄容表态,已经不见了踪迹。玄容抬起头,只见推在他面前,碧波未平的茶水。
伊澜走在街道上,看着街道上叫卖如往常,喧闹如往常。她看着指尖那一抹白色的粉末,搓了搓散在了风中。陆瑾白跟她说,铸剑山庄发出的英雄帖是烫了真金的家纹。这次散发的英雄帖,是真的。
他怀疑,铸剑山庄有内鬼。
他不希望任何人知道他回来了,他现在需要找到真相。伊澜也不知怎么想的,当时就脱口而出,“你在暗,我在明处给你打掩护。”
仿佛昔日时光再现,少年依旧是那个生病会找她的少年,她依旧是那个值得他依靠的小姑娘。
她快速闪过街角,向客栈方向走去。
巷子口,鹅黄色的裙角染了阳光,转了个圈,转身对身后人道:“大师,我说的不错吧,你看到她刚才手里面藏得东西了没?徐博说了她要给那个苗疆人医伤,还可以支开徐博,我就知道她有问题。还好大师机敏,没喝她倒的茶水,不然,就被那个女人得逞了。”陆七看着玄容道。
玄容的心,亦如她斟下的那杯茶水,还未平静。
他静默不语,看着伊澜的背影。
伊澜回到客栈,先是摘下了快要燃尽的两盏灯笼,又从门口扔出了几个昏睡的人,陆七遥遥的看着,正是她昨夜派来的铸剑山庄的人,她就说,怎么派来找三哥的一个都没来报信,原来都是伊澜搞的鬼。
她又看了眼玄容,眼中便是说他新错人。
伊澜上了客栈二楼,月星是这里面脑子最聪明的人,江湖上人人敬畏的智多星,她做在月星床边,摇了摇她,月星全身无力,昏睡却不敢熟睡,伊澜一进门,她就醒了。
“月星姐,你说有没有可能,这是铸剑山庄一手策划的一出戏?”伊澜歪着头,看到她呼吸一深一浅,知道月星是有意识的,便继续道,“月星姐若是觉得有可能,就动一根手指,或者呼吸两次。”
月星很想伸手敲她头,却是没有这个力气,但见她一根手指,敲了床板。
“原来月星姐早就察觉了?”伊澜突然觉得如释重负,继续问道,“那解药就在铸剑山庄了?”
月星又敲了一下床板。
月星感叹,伊澜是个极为聪慧的姑娘。这些时日月星只是将伊澜做为后备的打手,并未觉得她如此通透。她昏倒的时候,指望的是心细的玄容能在铸剑山庄找的蛛丝马迹,救大家。没想到伊澜这丫头会跑来问她。
而且伊澜问的问题,也不复杂。她并没有问铸剑山庄的目的是什么,到底是谁干的,她能依靠谁这类长问题,而是选择了是非题。
月星心中暗暗给了伊澜一个很高的评价,心想雷少则的眼光,确实是很不错的。
正当伊澜要问出第三个问题时,门外突然出现不规则的响动,伊澜卷了月星,塞到床底下,小声嘘道:“我现在没带趁手的兵器,来人不知是友是敌,月星姐委屈一下,我先出去看看。”
正说着,门外那个身影投射到纸窗上,看样子是个身材窈窕的女子。伊澜估计了一下距离,眼疾手快,单手卡住她喉咙,将她拖进了屋子。
房门大开大合,发出巨大的声响。
在外面的玄容听到,心中微微拧紧。他快步穿过人群,走进客栈,陆七在他身后喊了声“小心有诈”但见玄容进的义无反顾,也只得跟进去。
他们顺着声响上到二楼。看到的是伊澜在给月星盖被子。
伊澜见玄容担忧的眉眼渐渐舒展,又恢复那副老僧入定的模样,不由得笑了笑,“大师来的正好,刚刚跑了个小贼,我正想去追,就怕没人照看客栈里的各位侠士,有劳大师了。”
“你想往哪追?”陆七心道,谁知的你是去追人还是逃跑。
伊澜笑了笑,没答。
“阿弥陀佛,陆七施主还要主持庄内大小事,不如接走陆三公子就回去吧。”玄容给陆七找了个台阶下,陆七这才发觉,她来的突兀不合常理。于是谢过玄容,先去看她三哥。
见陆七走了,伊澜凑上前道:“大师觉得我泡的茶水好不好喝?”
玄容道:“是贫僧煮的。”
伊澜笑了笑,“大师煮了茶水给我喝,但是茶壶里的水已经不沸了,我摇了摇茶壶倒了一杯给大师,当然是我泡的了。”
玄容看着她,没答话。
“大师没觉得我说的很有佛理?”伊澜笑问,见玄容还是不答,便也不多说了。他们二人都沉默了片刻,直到伊澜确定陆七确实不在,才从被子里面揪出一个姑娘。
那姑娘长得比一般人要白很多,眉毛和眼睛的颜色都十分的浅,但头发是黑的。她说话的时候嘴角有两个酒窝,带着天生的亲切感。
玄容看着伊澜,等她说下去。
“这个就是刚才闯进来的人。”伊澜将那女子的头纱摘下,露出一头乌黑的秀发,“江湖上的事,我不如大师明白。这里面好多人我都认不全,自认也想不通这其中的关节。但我想,大师是不会说谎的,大师是会救大家的。毕竟大师是佛教的信徒,我说的是不是?”
那个突然闯入的姑娘看着两个人,似乎有点害怕玄容,向伊澜身后躲了一步。
“刚刚这个姑娘闯进来,说是可以解毒。但是不想被人看到。大师既然来了,就帮忙看个门。”
“她如何知道众人中了毒。”玄容问道。
那女子目光闪烁,却是不肯说。
玄容摇了摇头,觉得这姑娘不可信。
伊澜见那姑娘要退缩,拉住她的手,与玄容争论道:“此事我们压不了多久了。最多今日正午,离着凤城近的门派见门中人没有归来,必然会找上门来,到时候一旦传开,就控制不住了。”
“到时自会有武林盟主出面稳定局势,少林亦会从旁辅助。”玄容坚持道,“人命并非儿戏,就算是到了不可收拾的那一步,也不能如你今日这般,死马当活马医。这样的想法绝对要不得。更何况,此事非绝境,正如你今日与我所说,只要陆公子还在……”
“陆公子当然在,陆三公子虽然晕倒了,但陆二公子还好好的。那些不知在哪处的陆四陆五也会赶回来,陆家最不缺的就是主事的人了,自然是会在的。就是真的一发不可收拾,能以死谢罪的陆公子还有很多。”
玄容知道她这么激动,是要掩护陆六回铸剑山庄的事实。他在她这番话里,突然意识到,伊澜关了陆瑾白,不是因为他是最后的棋子,而是她怀疑身边有奸细。
玄容垂目,静静的问了一句:“月星坛主也是这么看的么?”
伊澜知道他明白了她的话,点了点头道:“我回来就是来问月星姐的意思的。”
“那月星坛主也同意让这位女施主医治?”玄容又问。
伊澜不好意思的笑笑,“这个我没问,不过我觉得是没问题的。”她转身看着那位姑娘,用风露寨的话道,“陆瑾白说他同妻子一起回来的,你就是他的妻子么?”
女子惊讶的捂住了嘴,浅色的眼眸眨了眨,点了点头。
伊澜笑了笑,摸过她的发丝,从她的脖子里拉出一条细绳,上面挂着一颗原石,“这颗石头,是我送给他的践行礼。不要怕。”
女子看了眼石头,又看着伊澜道,“他说是一位很善良的故人送给他的。他说我这颗石头可以保佑我永远不会生病,会活得长久。”
伊澜笑了笑,心想陆瑾白还是一如既往,这么会哄女孩子开心。
“所以,你是苗疆人,你能解这个毒是么?”这一次,伊澜用的是中原话。
女子点了点头,十分信任的看着伊澜。
伊澜笑着看着玄容。
玄容看到了他十分震惊血腥的场景,伊澜捂着鼻子站在玄容旁边,拉了拉他的袖子让他蹲矮点:“没想到真的让他们猜对了,竟然真的是放血喝人血啊。”
玄容却觉得这次没那么不能接受。
毕竟你想去让一个人的血,跟人家自愿放血救人,那是不一样的。
女子放了一茶碗血水,头有些晕,伊澜扶她坐下。少女用苗疆话交代了许多,伊澜一一点头,转头要玄容在这等,她跑去药铺抓药。
没想到会在药铺遇到偷药的骆子安。
伊澜本来也为了避人耳目,从梁上下来的,看到骆子安先她一步,在这狭小的药铺后堂,俩人尽量小范围,又轻又狠又快的拆起了招。边拆招还要边偷药,因是想要偷的药材,所以二人打斗的时候都会尽量保证这些药的完好。
二人拆了数百招,发现彼此要找的药材一样。
双双停了手。
“你们也有人中毒了?”伊澜觉得这就是句废话,但还是问了。
骆子安看她眼下一团黑雾,就知道她奔波了一夜,当然他也好不到哪去,他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雷少则其实也倒了。”伊澜说这话时,为了防止他突然震怒发招,还专门退了一步,拿着一味解□□草护在胸前,见他没有动,才继续道,“我们各退一步,暂且休战怎么样?”
“就算你拿了这些药,没有药引也救不了他。”骆子安本就是为雷少则而来,他在地上捡起一个完好的药罐,划破了自己的手臂,血跟茶水似的哗啦啦流下来,看的伊澜都觉得心疼,他却没皱眉头一下。待到灌了小半罐子,他才哼了一声,让伊澜上药。
“将这写药草和这碗血一起煮了喂他,三个时辰就能解毒了。”他道。
伊澜给他包扎着伤口,突然觉得,人生很奇妙。
前一刻还是不死不休的敌人,下一刻就可以为了共同的朋友成为盟友。当然伊澜还是很记仇的加了一位药,保证他伤口三日不愈合,必定溃烂留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