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1 / 1）

第113章

被软禁的这段日子，对我来说并未发生什么大事。唯有一件事，以一种近乎让人疯狂的仇恨姿态撞入视野，并且一直难以磨灭它的影像。

一日，我如同往日一样端坐在正堂上吃着零嘴，怀梁端着我的白芸豆汤进来。正堂的门常常是打开的，以便于外间可以观察到内室的情况。所以我也愿意在这里坐坐，可以看到天井里铺洒的阳光，有时湛蓝如水洗的天空。

他先是矮身将手中托盘放在门槛里的小杌子上。尔后直起身来，微微张开手，半低下头，我正疑惑他为何如此。只见两旁两个皮肤粗黑的锦衣卫上前一步，开始对他进行检查。我本来想着，这样的检查兴许是平素都有的，便也抬起眼睛看。

然而渐渐地，一腔愤怒几乎淹没了我的心神。他们与其说是检查，不如说是摸遍怀梁全身。若是寻常男子，也许就是例行公事，玩笑一般罢了。但对于怀梁这样的内臣，则意味着嗤笑与侮辱。

怀梁仍然半低着头，脸微微偏侧向一边，他似乎闭上了眼睛，也似乎避视着所有人的目光。他任由他们在他身下动作，我尽力只看着他的脸，而不去看那些下流的动作。我静静握着椅子的扶手，我曾经以为，自己作为帝王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对我全心全意的怀梁，然而却让他颠簸至江南，还折杀了我身边最信任的内人。他从江南回来之后，我又宣告似地告诉所有人，一定要给予他高官厚禄，凡是力所能及的保护与恩惠，以此少许弥补我对他的愧疚。但是现在，我却眼睁睁地看着他遭受这样的侮辱。

怀梁是少年入宫，他生命中有十三年都是健全的男孩。他十七岁我们第一次相见，从此平步青云，如果说受苦，也只是方才入宫的那几年，却也得到了李延吉的赏识，洒扫打骂是几乎没有过的。然而我如今身陷窘境，他来到我身边，却受到这样的侮辱。

而我却无能为力。

不知觉中，我伸手将自己的唇捂住。我无能为力，这种无力让我陷入无边的自责和痛苦之中。我从很早就知道，命运不是上天为你设定的，而是自己的不断选择。而这种选择，却不是完全地出于自己内心的意愿，情感、利益、天道、人运……包罗万象，以至于最终，自己早已背离初心。

而正是因为如此，在作出选择的时候才慎之又慎。即便慎重的选择也无法带来令人满意的后果。

宁棠，宁棠，此时此刻，孰轻孰重？你心里最重要的是什么呢？

是家国天下，还是爱你的人？

是理智，还是道德？

是责任，还是亏欠？

然而，在漫长的静默，和犹豫的痛苦中，我已经作出了抉择。

终于，他们结束了对怀梁的“检查”。他好长一段时间，才支起身，整了整自己身上的烟灰色道袍，重新俯身端起托盘，慢慢向我走来。

他俯身，托盘被轻轻地搁在我手边的木几上，门重新被关上，我突然抱住他的脖子哽咽大哭。

怀梁摇摇头，托住我，掰开我环住他脖子的手，慢慢跪在我膝下，捧着我泪眼迷离的面庞，哀声道：“万岁，请你不要再试图激怒天王殿下了……”

“怀梁！他们不能这样对你啊，我怎么能容许他们这样对你呢？”

我看着他慢慢摇头，然后嘴角牵起一个苦涩的笑容：“殿下对臣的心结，是此生难解的。此刻万岁尚且在此受到禁锢，臣所受的这一点点屈辱，又算得了什么呢？为今之计，只有万岁振作起来，度过这个难关，臣才可以不再过这样的日子……”

我奋力摇头，虽然树影和墨影还立在一边，却不管不顾地道：“我说过，我是将你当做亲人来看待的，我怎么能看着自己的亲人……”

此刻怀梁的微笑虽然苦涩，却充满了慰藉与力量，他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和缓着声音道：“棠棠……先时你说我是你的亲人，我是出于宽慰你的目的，才冒天下之不韪不曾推却。其实我怎么会是你的亲人呢？我更像是寄生于你的藤蔓，你给予我营养，我才可以活下去，才可能生长……我因你而生，为你而死，都是十分自然之事。从少年时代开始，我就知道你是洒满宫闱的阳光，后来你登基，成为人间唯一的太阳，你不需要我这样的人去守护，虽然……我终究只能成为仰仗你的植物。我这样卑微的人，平时受到你的恩惠，甚至你不同寻常的看待，已经是非常幸运之事。此刻能够陪伴在你身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是我全部的理想。你一个人在这里，还怀着孩子，怎么可以呢？为此受到一些侮辱，对于我来说，不过是一时的一些侮辱而已……孰轻孰重，我分得清的。”

方才潸然泪下，此刻方才泪涸。

我心里的怀梁，从来不是这样卑微。他给了我很多快乐，我对他非常感激。如果是只是宁棠，我愿意尽己所能地保护他，甚至像清莲一样为他牺牲，也是公平之事。然而，父亲将帝祚传给我的那一刻起，我注定了就不可能只是宁棠。哪怕与房选最为情浓之时，我也未曾放下对枕边人的戒备。对房选是如此，所有人都是如此。

我首先是皇帝，然后才是自己。

所以我只能对怀梁说：“请你暂且忍耐，我会为你讨回这一切的。”

我说完这句话，便开始静坐。我告诉树影：“朕要见到房选。在见到他之前，朕不会配合你们任何事情。”

怀梁和两位内人都开始苦劝我，然而我却不为所动。我所说的不配合，就是端坐着不做任何事，不吃饭，不休息，不喝水。

最后见劝我无果，树影冷笑着说：“万岁不配合便罢了。殿下我们已经去请，来不来尚且不知。只是万岁肚子里的孩子，却不是殿下一个人的。您用自己的孩子要挟孩子的父亲，当真有您这样的母亲！”

我向她笑笑，道：“房选也不过将孩子当做一个工具罢了。他无情，朕为何要有义？你们要朕乖乖地替他生下孩子，然后做此生此世见不到自己孩子的母亲么？与其如此，朕为何不与房选将事情说清楚？”

树影被我气得眼睛直瞪，再无了往日的沉着，略提高了声音道：“你是个孕妇，这样挺着腰坐着，不必一个时辰就会动胎气。孩子又这么大了，若是早产生下来的，又怎么会有好？”

我笑笑，道：“你以为若孩子没了，朕会独活？”

我盯着她慌乱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朕会让房选，后悔一生一世。”

怀梁抱着我的膝盖，摇着头说：“万岁，你此刻不要做傻事。殿下虽然将你禁锢在此，饮食衣裳，一物一设，无不用心。又怎么会害你呢？只是双方利益冲突罢了。孩子是你们两个人的，你千万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朕生来性格急躁，房选知道的。既然作出的决定，也很难更改。今天朕一定要房选来，问个清楚。是朕待他、待房家还不够好？还是他们家生来就是不忠不义的逆贼。究竟是不知足，还是简单的利益冲突。朕都要知道。”

我笑着对怀梁说。言罢冷眼看着树影：“朕两个时辰内要见到房选，如果两个时辰过去了，他还没有来的话，朕性子很急，怀孕之后又喜怒不定，也不知自己会做什么。”

树影眼底慌乱了一下，很快跑出去重新传话。

接下来的时间，我真就如上朝时一样，端坐在宝座上，一动不动。夏日溽热，鼻尖很快沁出汗珠，但我纹丝不动。不过，腰后却还有一个引枕，少许借力，又有往日坐功的助力，只是略微有些不适。

大约过了快两个时辰，墨影忙忙跑进来对我道：“殿下已到了，这会子已经过了二门了……万岁快松快些吧，饮些温泉水，躺下休息休息。”

我望了望怀梁，他听了忙过来照拂我休息，看着我得逞的得意容色，还像小时候那样无奈地笑，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不曾言。

门外，“恭迎殿下”之声，渐次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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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爬上来更新发现自己最近这么懒，还多了一个收藏真的是非常感人。然后是这个章节，是昨天写的，由于一些阴暗的原因，自己现在都很讨厌我的女主，所以就不要说她作了，就当成剧情需要这样~但是这章真的把她性格缺陷暴露得太彻底了，而且又是第一人称无比违和。所以可能还会重写。如果后天晚上看到没有更新千万把这一章再看一遍一定是我重写了。但是也有可能懒癌发作无限搁置，所以看得大人只要知道这一章的大意是“作无底线无道德地逼来了男主”。然后就是更新的问题，我一直觉得是懒惰的作者养成不看文的读者，我更新不稳定所以追着看的大人应该不多。如果要看更新最好就第二日早上看，因为实在无法保证更新日晚上的哪个点，原因为全手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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