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1 / 1)
第108章
三日后,我和房选来到京西的一所庄园。
像房、谢这样的家族,有至人行处置办产业的传统。房选从江南进入宫中,而彼时其父房攸先也在朝为官,自然也不会例外。这处庄园,就是房氏家族为房选置办的别墅。只是房选同我成婚后政务繁忙,而此处虽在直隶,到底偏远荒凉,竟不曾来过。
别墅周围真山真水,又是三月里的天气,环墙生百花,间之蓊蔚绿树,清新美丽得无以复加。我们到达时已是第一日的下半晌,禁中韦尚宫、尹宫正不放心,早派内人先行,布置床帐等事。车驾至时,早已整理完的内人们在门后叉手迎立,一如禁中养心殿。
我带的随行的人并不多,服侍的只有怀梁、清荷。拱卫的则是化妆过的锦衣卫。因而见他们这样做派,与我心中所想差距颇远。
尚服崔氏道:“禀万岁、圣人,此处荒僻,而万岁又是不愿意人打扰的。除却清荷外,御前就留下司饰、司衣、司膳,内臣中有吴先生在便具足了。万岁、圣人意下如何?”
尚服崔氏便是从前服侍我的崔氏内人的嫡亲姑姑,后者早些年嫁人去了。她说这些话时,维持着内人的谦恭姿态,语意之中却又带了些不容回绝的坚持。因此我望了房选一眼,他静静的如同一捧雪,轻抿着嘴唇,目光很谨慎。
他这个样子,必然是不愿意多说话了。因此,我向崔氏道:“这样也好,只是安排内人们好生休息,平素无事,朕身边不需要这样多的人。”
崔氏应了,方退下。
先前房选同我说过,这处别墅是保密的,对外只知是房氏的产业,却不知是当今天王殿下的私宅。所以临近的几处村舍,只要我愿意,他可以带我去看看。这让我颇为高兴了一阵子。若是六尚内监做的太大张旗鼓,那我们这些隐秘的打算必然是一场空。
好容易归置好了,房选解了外氅说要沐浴。清荷之前是来看过地方的,因此很熟门熟路地引我们去。我让怀梁跟着去服侍房选,他却轻轻摇摇头,道:“不必劳烦吴先生,我自己也可以。但是万岁可以跟来看看,这里的浴汤和汤泉行宫颇有不同。”
我们来到一处面向内庭的房间。面着庭央开垂纱高廊,从室内拾三级而上,是一条用杉木铺成的平整廊道,廊道长约十丈,竖着庭柱数根,垂着仿若稀地缂丝材质的纱帘,纱帘下方用几方长而直的石条固定着。然而透过纱帘,庭央景致一览无余。堆石叠山,引泉垂瀑,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廊下还挂着几个精致的鸟笼,只可惜此时是空的。
而这高廊上,却有一处极妙的浴汤。仿佛一块巨大的乌色石头被掏空了中心,然后沉下高廊,做了浴盆。这也是走廊被垫高的原因,若是沐浴,半身浸入浴汤中,胸以上尚可探出观景,而对于帘外来说又相对隐蔽。这样做也很奇巧,因为在别处不曾见过。
我心里微微一叹,房选仿佛很喜欢在半敞开式的环境里做些私密的事情。比如汤泉行宫,他最喜欢的也是自己的清华汤,那是一个隐蔽的室外汤泉。
我以汤沃面,很快松弛下来,倚着室内的美人靠等房选沐浴完毕。此时我们身边已经没有别人了,满室只有我们二人。
单手支着额头慢慢地揉着,忽然一阵水花声。我手下一停,继而微微红了脸颊。心想,自己还是这样没有出息呀。
转身,只见房选换了一件墨黑色的浴袍向我走来。这种袍子是他在汤泉行宫常穿的,纻丝制成,交领很松。旧年他常穿着这样的袍子,在点着炉火的月到风来亭上饮酒。若是旁人服用,必然显得拖沓与松散。然而房选穿来,却自有一种潇洒的风度。
他的头发的末梢不曾绾好,大约以二三刹那一滴的间隔滴着水。
脸上却尽是温和浅淡的笑意,与方才对内人们时完全不同:“一路舟车劳顿,我服侍你沐浴。今日好些休息,明日我带你出去走走。”
他虽是笑,话语却不容置疑。我面对他陡然伸出来的手,心里倒有一种老夫老妻的认知感,便笑着把手放在他手心。
因为头油中掺香料,我怀孕后就不再使用。所以多数时候戴鬏髻,或是像今日这般,将满头青丝编成四股大辫盘在头顶,因为形状怪异,倒有些像旧时灵蛇髻。内人们自然说美丽,我却无暇顾及,只盼着头发不要掉下来便是。不过这种编发却出奇地牢固,因而服侍我沐浴的房选,只将细布在我额上围了一圈保护头发不被水汽蒸湿,并不曾为我拆去编发或是沐发。他举止轻柔,不时还与我说笑几句。
我却显得很是局促,我们并不是不曾坦诚相对过。只是眼下这个肚子实在显得有些丑陋。就是平时穿着衣裳,我也喜欢用广袖遮遮肚子,它简直像一个球。更别提让房选服侍我沐浴了。
他知道我的羞涩,轻轻拍拍我的后颈,示意我起身。还一边道:“你有身孕,沐浴不可太久。”其实我觉得自己只是用水浸了一下身子罢了。
然后,他用一张极大的细布将我整个裹起来,横抱着我向内室走去。空气里有一种许久不曾闻到的香味。禁中虽然多花草,这样清冽的草木花香却极难闻到。我微微阖目:“原来艾叶不熏,味道便很好闻。”
房选俯身将我放在床榻上,然后一件一件替我穿衣裳。笑道:“你之前不许韦尚宫熏艾,固然艾叶焚烧起来难闻,心里抵触也可以理解。其实就这样的鲜叶沁入鼻观,这味道也不令人讨厌。之前云修说了,这样也有利于安胎。我原来想着你坐了大半天的车,到底是不放心的……”
他有些絮絮叨叨的,慢慢道。我轻轻笑起来:“你人前冰雪一样的人,如今却这样琐碎。说起来,我们的孩子也是很好的福气,你以后一定会很宠爱他的。”
房选忽然俯下身,拨开纱衣,吻了吻我的肚子。我匆忙用手去挡,心里想这样太令人难堪了。我们虽然是夫妻,但是他太过于美丽了,我总想着在他面前保持相对于美好的样子。然而他总是仿佛什么也不介意。
他捉住我的手,嘴唇略略弯起来,让我觉得有些痒。
“所以你要好好教导孩子。因为我生性喜欢孩子,难免失却分寸。只肖看我阿弟房迮便是了,小时候母亲……不大愿意管他,父亲在朝,奶娘又总是换。我总和他在一起,他生的像我,粉妆玉砌很可爱。我有时候自己愿意出去游荡,又舍不下他,竟至于他不过六七岁时就带他去秦淮河。听说他现在很爱和各式的女子在一起,才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让我父母亲很是担忧。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罢。”
房选边说着,忍不住摆首而笑。
“你可真会为自己说话呀,生的和你一样,所以粉妆玉砌?还有了,我总是迫使自己不去想着你年少时候那段经历,你倒好时时刻刻地提点我。秦淮河?什么时候殿下也带朕去攀折攀折章台柳,当也是一段佳话呀。”
房选大笑,道:“章台柳?万岁可真会说笑呀。梁国月、东京酒和洛阳花都容易,只这一样。你看我现在到北里去,说要听个曲子,哪家敢接待呢?”
他的唇带着几分春花一样的热度,这是很不常见的。不知过了许久,他才轻轻一咳,坐直了身子,略低头向横卧着的我道:“也是时候了,我去看看晚膳。”
说罢还不忘掩掩我身上锦衾。
我抬了抬手,轻而易举地压住他意欲离开的广袖。他暮然回首,眼中有不甚真切的逡巡。我轻轻道:“其实,你要是想的话,也可以试一试……”
他原来有些迷惑的眼神仿若立刻清醒了一般,又猛然涨红了脸,从我手里抽去袖子,轻咳两声,尴尬道:“不妨事的。”
我颔首,重复道:“不妨事。”
他飞速摇摇头,眼里的担忧仿佛要溢出来一般,几乎是急切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冷清惯了这些年,也不是不习惯。你不必如此……”
我噗嗤笑出来,道:“天王殿下,你方才的样子就像个要糖吃的小孩。这会子又不认了。”
他又是摆首而笑,然而此番却带了明显的掩饰意态。
待他出去,我才捧着脸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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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章就是写着写着就变成了低俗不堪的黄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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