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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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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先,给事中谢立言上书言“方外士陆云修以谄媚进上”之事,劝谏道“玄修之无益可知矣”。陆云修久留于宫中,必生事端。这是我早先就知道的事,却一直以为尚在自己可控范围之内,再则诸事颇杂,并不曾时时放在心上。

对于谢立言的劝谏,我降旨宽慰,表示陆云修虽出身道门,留在宫中只为照料房选病体之故。况且,并无额外恩遇加之。比起史上乱政的方士,高官厚禄,烧汞炼丹,将宫廷作得乌烟瘴气,陆云修是无此罪的。本想特旨下降,言官清流之意定有所平。不料,只因我道为“金陵王病体之故”,遂令勋贵一党随棍而上。先是御史上书责问房选为何久病不愈,然则天王既然体弱,于朝政之上更应当恪守本分,不应把持批答之权。紧接着,朝廷三、四品的官员中亦有人上书请天王殿下尽心侍奉陛下圣躬。

房选虽姿态高贵,平素待人意蕴深浓,从不以真情实性示人。但终日临于言官的口诛笔伐之下,难免心生疲惫之意。我心中甚知,被人质疑自己的健康,对于房选来说尤其可畏。一些事,就如埋在皮下的一根刺,平时不痛不痒,不经意时被人轻轻一抚,痛的淋漓尽致。

听人说,这几日房选在衙门里同往常一般严肃,但是待的时间却更少。下朝后不过到吏部衙门半个时辰便回宫。时常我仍在召对大臣时,就能听到内使们自外而内传掌声接驾。召对之大臣退出去,总是隔着插屏行礼,以示对房选之尊重。但每逢召对阁臣,除郑澜之外,钱之孝、杨箕、宋顾庭,谁也不这么做。

这日召对宋顾庭。他走后,我在东暖阁忽起忽坐,心里十分烦闷。身边只有怀梁与则成侍奉,司礼监的少监徐成泽垂手立在外间,隔帘道:“万岁,郑先生来请安。”

我望了望怀梁,道:“怀恩过来,何必通传?”

怀梁扶我在明窗炕上坐了,附身理了理我的裙襕,方道:“是臣不谨。”

我微微一叹,道:“让他进来吧。”

怀恩就在穿堂里候着,听闻我传唤便入内。徐泽成虽为司礼监少监,更比怀恩年长,却恭谨地立在帘边他挑帘。郑怀恩位列司礼监秉笔太监,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更是皇帝亲信,二十四衙门所有内使中地位仅次于李延吉的人。外间尊称一声“督主”或是“厂公”。

然而怀恩却有一事不足。昔年我不过十岁,他便与怀梁双双侍奉于养心殿。我执政之后,虽然委派他许多事,倒不比怀恩日日见我来的亲厚。因而,他待怀梁也无往日的友善。虽然自那次我正色提点过他之后,便不见他有针对怀梁的举动,但我心里却总是不放心。

怀恩头戴内使方有的三山帽,穿着墨绿圆领袍,蟒补。腰玉带悬牙牌。正是高品内使宫中行走的常服。怀恩于司礼监办事多年,惯熟接洽之事,因而总显得十分官态。而侍立在我身边的怀梁,身上却穿着深青色云纹曳撒,戴幞头,十分清闲而像寻常男子。

怀恩入而行礼道安自不提。接着便命则成奉茶,道:“厂臣爱饮青茶。”

青茶又称乌龙,是靖宁末年方传入京中的茶品。汤色琥珀。向怀恩侍奉于养心殿时,若有入贡的,多为他饮之。当年主仆和乐,并不以为意。

此时怀恩却甚为感动,躬身道:“难为万岁还记得。”

“二十四衙门人虽多,真正朕手里起来的,只有你和怀梁两个。若也不记得,倒是怪事了。二则厂臣差事办得好,若朕不另眼相看,倒真是冷情冷性。”我淡淡道。

怀恩忙陪笑,连声道:“万岁哪里的话。臣是养心殿出去的,差事办得成了,是主子的嘱咐,才不敢有半点懈怠。哪里敢居功呢?万岁下降隆恩,全因曾经得以侍奉于万岁身前,是臣的机缘造化。若将来万岁看着臣烦了,恼了,便让臣犄角旮旯里待着去,也不敢有半句怨言。反而想着,今日万岁不见臣了,臣这心里头就像空了一块似的。”

我回身向怀梁一笑道:“你看,这张嘴怎能不将朕哄得高兴。东缉事厂的事又全赖他,这样两手硬的人物,怕是但年李先生也比不上。”

怀梁笑笑,主仆又相互奉承了一阵。怀恩方才回正经事:“前儿万岁吩咐的事得了信儿了,那谢立言二十七年初时便常常出入金陵王府。也算是殿下那儿的一个长久人儿了。不过这气性忒大。他原是有个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四岁时看灯丢了,父母急的什么似的。又过了三四年方得了这个儿子,作母亲的愈发爱的不成样,作父亲的盼子成材也猛了火候。他自己娶了一秀才的女儿做正室,四十岁上方因无子纳了个妾。臣前日遣人去他家乡走了一趟,也不远,就在河北。听乡亲说,原来这立言曾还有一个亲妹妹,不知怎的送给了先皇后谢家府上世子作妾,后来又不声不响地没了。他这妹妹还是个远近有名的才女,当年求亲的人都踏破了门槛儿,却终是上京去高就了。回了臣便死命地查,才查到原来这谢立言当时在京里,他那妹妹回门了一次。恰逢他老子娘在河北乡下不问事,这谢立言竟自己将个亲妹妹活活地打死,只因她给人作妾。他老子娘虽后儿知道了此事,也无法子了,只得发送他妹妹。金山银山花了无数,才保得上上下下闭紧了嘴巴,他个进士出身的底子才没给翻过来。谢府那儿,据说是打典了一箱子的祖传古扇。”

我沉吟:“这样的人……”心里却想起谢邵琦曾送给房选的那把折扇,不定也是个薄命女子拿生命与鲜血换来的呢。

怀恩见我如此,不由一时嘴快:“要是臣说,万岁怕这给事中惹了陆大人不快,想个法子倒也不难……”

我冷眼一扫,怀恩收声敛气。

他又回了东厂其他事,倒无甚要紧的。待他回完了事,我才道:“你内城的宅子近日脱手罢。”

闻言,怀恩自是一愣,脸上露出稍许惊慌的神色来。前朝禁止宦官在外私置宅邸,但屡禁不止,如今宦官在外有宅的并不只是怀恩一人。他年届而立,又是御前红人,自然有人情往来,也有家里人需安置。乍听此时将这事提出来,他倒是十分谨慎:“臣僭越,请万岁恕罪。就在这两日,臣便处理好此事。”

我颔首道:“本来倒也不忙。只怕你将来撞在枪口上。你不是还有个弟弟么?宫中赐了钱,你让他在外城置个宅子也就是了。再不然,你老家那里起个宅子,奉养双亲也是应当的。”

对于内使,他们因为生活或是境遇的不如意,才作出迫不得已的抉择,在物质上我对他们都是十分宽容的。怀恩听我如此说,自谢恩不提,辞了出去。

待怀恩走了,则成又退了下去。怀梁方对我道:“万岁近来烦闷,可是诸位大臣们逼得紧了?”

怀梁不常询问政事,我只向他笑笑,道:“确实,朕这几日俗事缠身,上次答应你填的小调,还未曾有眉目……”

他望着我浅浅地笑,眼里满是宽容。半晌才轻轻地摇头:“万岁忙于政事,哪有时间来过问臣微小的事?您还记得,臣心中便已满是欢喜。”

我不禁谈了一口气道:“登基以来确实甚少做这些事了,记得十三四岁时,你还经常教我填词,不过彼时我并不甚有心学。到如今也是草草。”

怀梁并不回答我的话,反而静静向杯中添了茶,放到我手中。

“如今万岁也大了,过几年臣也老了。”他抬起脸,脸上徜徉着薄薄的无奈。

我不禁伸手抚了抚他的眉眼,轻轻道:“内臣怎么会老?你不过而立之年……而且在我眼里,我的内臣还是那年在母后殿阁中,第一次见到的那个青衫少年人。”

怀梁寻了我的手放下,脸上是沉醉往事的神情,眼中欢喜可见:“万岁还记得,臣第一次见您的样子么?”

我笑笑,道:“怎么会不记得?”其实,由于年代久远,彼时我年岁又笑,那应当是靖宁十七年,或是十八年……我只记得那日父亲身边的李先生带来两个青衫的年轻人,只为给母亲一看。待母亲认可,怀恩和怀梁便是我的人了。不过李先生仍要将他们带入乾清宫学习两年,每日只有很少的时间陪伴在我身边。

当日的境况,我已经不记得。

然而怀梁还在兴奋地比划着:“当年万岁您,才这么高。”他坐着,比了一个到自己眉心的高度。然后道:“您穿了一条宝蓝色玉兔八宝裙,臣当时心里紧张,只顾着数您裙子上的兔子了。趁着师傅和圣人说话的时候,才敢偷偷看您一眼。您穿着一件大红方领袄,云纹不断头。脸上团团的喜气,粉妆玉砌的人儿,竟然也在大梁臣。臣心里一慌,就垂下头,您也未因此责怪。”

他脸上满是坠入回忆的欣喜与叹息,眼中的欢喜之意几乎满溢出来。

然而过了半晌,他才回过神一般,喟叹道:“臣幸有万岁包容至今……方才万岁说臣已届而立之年。可是臣身为内臣,是不能改变的事。哪里会有成家立业的时候呢?”

怀梁由方才的欢喜,转于寂静清寥,我不禁道:“方才我说怀恩的事,对你也是这样的。在内城置宅太过招摇,我不愿意你们这样为人所道。再者,如果……宫内有许多终生以宫廷为家的女子,如果有相适应的……我也不会不容。”

怀梁摇摇头,脸上的笑容十分地浅,他并不会藏住自己的宽慰之意。“自踏入宫闱那一刻起,臣就知道此生再无相爱相守之可能。既然如此,又何必耽搁别人女孩子呢?”

我一时失语。宦官之制古已存之,虽解救了许多走投无路之人,但又造成了许多男孩一生无法弥补的缺憾。更是许多如怀梁这样,美好男子的悲剧。然而如今我是这座宫廷的主人,这一切都因我而起。

随无意继续这个话题,但我仍然不住地问道:“内臣,如果你是寻常男子。最宏远的追求又是什么呢?考取功名,还是有一座庄园,过闲云野鹤的生活?”

怀梁弯了弯唇角,静静地注视着我,眼中不辨悲喜。“如果臣,是寻常男子。自然希望与相爱之人相守一生,抚育自己的孩子。”

我怅然一笑,轻轻问:“是吗?……”不知是在问自己,还是问怀梁。

然而怀梁仍然继续道:“但凡男子,大抵都有这样的愿望。除了臣这样……因为知道绝无可能,所以早绝奢望。万岁明白吧?”

我饮尽杯中茶,身畔是陪伴我十余年,亦师亦友的怀梁。他对我的爱护,杳然无垠……甚至可以揭开自己的伤疤,只为给我一个警醒的提示。

我摇着头,道:“内臣以为,我与房选之间到如今地步,全在于我么?”

“臣当然知道并非万岁之意。您居于深宫,然而殿下确是要起坐于诸大臣中的人。他要怎样去承受那些目光啊?这世上有些事并无回圜的余地,上苍给予我们许多东西,都是不能拒绝的……比如命运。或许世上其他男人确实希求甚广,但是于天王,大多数别人一生都只能仰望而不能及的东西,他在更年少时就已经拥有了……因此有些遗憾,所能带来的伤痛,亦比别人更为深广。”

我迷惑地望着怀梁。

“万岁,殿下所有的遗憾,于臣,亦是切肤之痛。但是对于臣这样的人,如果您能够有自己的孩子,臣亦会欣喜万分。哪怕,那个孩子与臣无丝毫血缘之亲。因为您是臣所亲所敬所爱。殿下那样爱您,又怎会与臣有所不同?”

我伸出手,抚着怀梁的眉眼,心中却如同被大石钝击。怀梁,怀梁……房选终究与你是不同的。你对我的爱,是毫无保留的,更像是亲情。但是房选,他拥有这世上男子所艳羡的一切,即便是袍褶不平这样的小事亦是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我,不过是他所有的一部分而已。只不过因为缔结如此尊贵的婚姻,他的私事便尤为令人指摘。即便爱我,他身后又有多少退让的余地呢?

但是,你又怎会选择如今这个时机对我说出这样的话呢?

剜心之痛,莫不如是。

我的手颤抖起来,却只能背对着众人的影子安静地流泪。只有我身前的怀梁轻轻抬手拂去我眼角的泪水。然而我一直抚着他眉眼的手指,亦感到漫上指尖的湿润。

此时此地,我们竟然如此不可抑制地相互拭泪。仿佛这样安静的哭泣,就可以将心中不觉的哀伤淹没。如果能有一场大雪,则更好。

半晌,我才觉知怀梁的愣神。

我无意地回首,只见房选一身端华石青,正立于帘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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