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无法忘却的你的容颜(1 / 1)
独居在柏林郊外的一个单身公寓里,一个人的屋子,有些寂寞,有些萧条。
自从上次爱玛走后,杜克也不曾偷懒过一刻。他提来一桶水,用抹布在窗户的玻璃上擦拭了几下,高处的粉尘却因为轻微的摇动而被抖落下来,纷纷扬扬的。他用拇指揭去窗上自己呼出的一小块白雾,只见光亮的一角上映出他双眼的疲倦。
海因里希家族虽然富裕但是它的人口本来就单薄,他的母亲也只不过是上代爵爷的女儿,父亲继承这份财产后也很早就因为经营不善而迅速缩水。所以家族里的人很早以前就一直催促他赶紧结婚,此次回到家里来,欧尼斯特更是也来趟混水,特地和其他长辈为他安排了相亲的机会。
忽然有一天,一通电话指名道姓地要求他明天到达某某庄园参加晚餐,说是届时有人要介绍后就马上挂断,连给杜克说话的时间都不给。
他明白其中的道理,这也是他推脱不了的。
*
大概是因为幼年的时候参加过家族的宴席,杜克对各色的交际场合并不陌生。坐在他旁边的女孩切莉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虽然她一开始话不多,但之后便喋喋不休地说了起来。她金色的卷发在金灿灿的灯光下显得越发抢眼,健康的头发数量之多就如同马鬃般,而一双明眸紧跟着杜克,一刻也未曾移开过。
“对不起!”切莉看到杜克正用诧异的目光看着自己,于是脸上不禁通红一片,“杜克先生会不会觉得我的头发很奇怪呐?嗯,这是天生的,我的朋友一直说它的卷度很夸张。噢!您不会被我吓坏了吧?”
“不是。我只是觉得您的发型很熟悉,就像我的一个朋友……”
切莉睁大眼睛,而后才放松下来笑道,
“真有趣,我们岂不是很像吗?那,您的朋友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她?……”杜克抬起头,放下酒杯的手微微一颤。
这样的问题他倒是没有认真想过。他们四五岁的时候就认识了,爱玛一直就和他作伴着,就像空气一样熟悉到让人容易习惯她的存在。
“是个顽皮的人。”
“什么?您是说我也很顽皮吗?”
“不是……”
“您真会开玩笑啊。”切莉说着绽放出笑容,标准的八齿微露,连眼睛也像月牙一样弯了起来。
这一切的一切,都越发让人觉得熟悉。
看的出这位年轻的小姐对杜克非常满意,猛烈而直接的告白犹如当年的爱玛。一场晚宴过后,切莉让司机稍等,自己小跑着叫住前面要离开的杜克。
她伸手要了他的地址和联系方式。
“让我们以后经常联系吧!我很期待和您的下次见面。”
言罢她弯腰钻进车中,小车扬长而去。而杜克的第一次相亲就在漫天的落尘中结束了。
借着酒意,杜克拐进自家的起居室,昏暗的月光和铺着的羽绒被软塌塌的带给人一份倦意。
切莉的形象不知何时闪现在脑海中,借由这清晰的印象,杜克却看到了旧日不见的爱玛模糊的影子。
“她……是个顽皮的人。”不合时宜的话蹦了出来,杜克合上眼,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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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该放那个男人进来。
欧尼斯特合上书本的时候,贴身男仆拉姆不由得一惊,心情早己如同打翻的瓶子般七上八下。
新老爷本来就抑郁,要是让他生气就更加难办了。
拉姆看了一眼沙发另一头的朵拉,又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军装男人。
那人自称斯坦利,原本拉姆还琢磨着要不要放这个男人进屋的时候,朵拉的出现更是让斯坦利大手一伸,自己就挤进了屋里。
也不知道他们在书房谈了什么,拉姆在门外正焦急地等待的时候不想却碰到了正巧下楼的欧尼斯特。
“看您的样子,好像很不欢迎我。”斯坦利嘴上这么说可是并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哪里?随时欢迎您来。”
嘴角勾起弧度,欧尼斯特笑得倒是如同和煦的阳光般。
也许是在贵族的圈子里耳闻目染后,他的行为看似规矩但是那双祖母绿的瞳孔里却完全没有把对方放在眼里的样子。
有时候别人看着他的样子还真以为他是因为太过忙绿而无暇正眼看人。其实他的忙碌也只是一本书接着一本书地翻看而已。
这家伙,其实是冷漠和自傲到极点了吧?
要说这性格到底像了谁,非已故的老爷莫属。
一家子阴郁的脾气连到了欧尼斯特这个从小没住在这里的少年也没能断绝,拉姆暗暗发誓,他以后一定不能在新老爷身上放松了神经,该说的、该做的,一切都要做好。
拉姆可不想最后被人说成不称职的仆人。
“只是。”欧尼斯特顿了一下,口风却一转,“我的母亲已经很劳累了,您的行为倒是惊吓到她了吧?我现在是没有什么空闲的,您有事就下次来访的时候再说吧。”
真是直接了当的逐客令,虽然绅士但是却也缺乏耐性。欧尼斯特倒是一点情面也不给斯坦利,还批评了他刚才对朵拉的行为。
“哦?有意思。”面对欧尼斯特犀利的言论,斯坦利支撑了一下前额,“你什么时候也变成这副模样了?我不管你是否真的因为那场事故而失去记忆,但是你的任性是无法永远包庇你的。”
朵拉紧张地抬起头,她看着儿子又看着斯坦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样子。
“我的任性吗?”
欧尼斯特再一次笑了起来。
“您为什么这么说呢?难道您还因为那天那个女孩的事介怀?”
“不错。因为你滥用权力,妨碍军队和政府的活动。”
斯坦利气愤地评论着,“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一下,不然不仅连累你的家族还有爱玛小姐。”
“那家伙啊……没关系的,随她好了。反正她也愿意嘛。”欧尼斯特转身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油画,“至于我的家族,就请您手下留情好了。”
*
那家伙啊……
欧尼斯特的亲友不多,除开伊恩就只剩下那场事故后结识的爱玛和杜克。
“欧尼斯特,”伊恩又一次问他说,“你将来要继承庄园吗?”
“我不懂的庄园的事情。”他倒是回答得很干脆。
“所以呢?”
“那就让杜克先生来协理吧。”
“啊?”伊恩吃惊地联想起那个冷面军官,不由得冷颤一下。
“他最近被上层放到闲职去了,正好来帮我一把。下个月他要离开德国一趟去学习管理的知识。”欧尼斯特如是说。
至于爱玛知道这个情况后,她又是怎样的一副表情呢?
应该又气又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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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小小的雪地啪唧啪唧地打落在伞面上,震得金属伞骨吱吱直响。而伞骨又透出一股消散不开的凉气,冻的撑着伞柄的双手有些发红。
爱玛站在寇里的坟墓前送下最后一束花,正好和之前别人的一束凑成一对,不至于孤单寂寞。
雪粒顺着她微微倾斜的伞沿飘落在眉梢上,不久又消融了。
或许在别人眼里,爱玛是个任性的贵族大小姐,是个违背常理加入军队的特别女孩。迷恋着家族没落的杜克到疯狂的地步后而又被军队解职后又回到家里经营什么福利乐队。
“对不起,你保护了我们所有人。所以我必须做些什么……”她喃喃地说着。
寇里当然不会回答,回答她的是沉默。
*
那天夜里,敌人不顾一切地朝她开了一枪,她本以为自己会死却没想到杜克抢先挡在了她前面——就像小时候保护被别人欺负的她,这种习惯让爱玛在那一声死临头的瞬间感到恐惧。
她不想死,但更不希望会是杜克为她而死。
几乎在这种想法冒出来的同时,寇里把歹徒扑倒在地,生生受了那一枪。理所当然的血流成河,用所有的震惊来表达其他人的感受都不为过。
事后的事后,只是她侥幸存活却被杜克要求解职。
“你这样会拖后腿的。”杜克看了她一眼,“我不能让你还在那个我无法控制的地方生存,所以就这样吧。”
杜克这个大笨蛋。
“我会让你后悔的,然后按你说的找个更有钱的人嫁掉。”被如此伤过自尊后,爱玛终于下决心要忘了杜克。但是有几次,当爱玛外出散步时缓过神来时,都发现自己居然会站在离杜克家不远处的地方痴痴地发呆着,蓝色的双眸里映上屋中的灯光,仿佛似远似近,就可以感觉到他的存在。
实在太可耻了。
可是爱玛就是这么不长教训,既然这样就索性继续这么做吧。她对自己这么说,我只是到这里散散心而已。
然而突然有一天,爱玛扑了个空。
房屋到了点而灯却没亮起,爱玛寻思着抓过一个邻居就询问杜克的消息。
“刚才看见他提着行李到火车站去了,好像是要远行的样子啊……啊,小姐您要去哪?!”
“火车站!”爱玛一边说着,一边冲上车。
几乎是一路狂奔,好不容易才赶到火车站。心脏好像就要从嗓子眼里飞出来似的,爱玛的呼吸上气不接下气。
“杜克——”
爱玛把手拢到嘴边大声喊叫着,可是人进人出的火车站却根本没办法捕捉对象。她好像迷路在大海中的一只海马,漂浮着,不知所向。
——赶不及吗?
“杜克!求求你快出来!”
她瞎转着圈,忽然眼眶一湿,温热的液体就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不要哭了,太难看。”
有人递来一张手帕,即使是调侃的语气里也带着一份哀愁。
爱玛抬起头,便对上了那人好看的褐色瞳仁,深邃而又迷离。她不由得想起曾经的一位朋友和眼前的他有着一样的双眼皮,一样的白皙皮肤,那个叫杜克的男人,和她有着极深羁绊的人。
爱玛泪眼朦胧地保住这个男人,然后哭出了声。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在做些什么,只是拼命抱紧他,双手做了一个合拢的动作,非常机械地。
然而杜克并没有推开她,尽管早已被她紧抱的姿势弄着有些生疼,尽管周围还有人不经意了看着他们,他只是安静地等爱玛平静下来后看着她涨红了脸,就连耳根子也有些发烫。她连忙松开抱着他的手,臂弯里还留着他的温度。
“你,对……对不起。”爱玛惊慌失措地避开他的目光,不自觉地结巴的同时精神还有些恍惚。
记忆里,她从没这么大胆的动作。即使她想,家教也不允许。
“趁天还没有太晚回去吧。”他看着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又止住了。眉宇间一皱,又满满舒展开来,嘴边则微微上扬着,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
“嗯。”
爱玛低低应着,男人看着她转身后也准备离开,然而衣角边却被人一拉,居然还是她。
“我等你回来。”她说。
不要离开太久,思念让人心发疼。
火车站在此时铃声大作起来,而爱玛的心再一次地随之慌乱起来,她看着男人的脸拼命想记住他的样子。
忽然肩膀却被人一拉,他笑着低下头在她的唇上留下难以磨灭的温度,男人呼出的气打在她的脸上。她睁开眼,可以近距离地看到他长长的眼睫毛和高挺的鼻子。她每看一秒,就觉得心脏的速度再次加速起来,而唇齿间的接触却又如此的真实,不再虚无缥缈,足够让人沉醉。
“那就这样约定好了。”杜克看着她,轻轻替她拭去眼角的余泪,“我回来之前也不要再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