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故人(1 / 1)
那几天leon有些心神不定。他总是在梦里坠入无底的深渊,醒来后黑暗像是一只伺机而动的蜘蛛,时刻盯着leon,一动不动。他把被子蒙到快盖上眼睛又没有盖住,等着那只蜘蛛现身,后来他又睡着了,梦见自己在乡间,四周是一片片的绿油油,这让他没来由的放松,前面有一栋别墅,他想打开门,却怎么样也开不开,终于门松动了,出来的是梁安,梁安说:“哥,我等你好久了。”
梁安变成了巨大的蜘蛛,leon“啊”的一声惊醒过来,再也没有能够入睡。
天还没亮,北京好冷。他尝试拨打月阴的电话,那边是冰凉的声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 ……
开开电视,购物频道里的人正兴高采烈地卖着内衣,leon想:也行菲菲爱看这种玩意呢。换了个台,足球激战正酣,皇马落后,他开了一罐可乐,起泡冲击胃部,让一切显得很真实。
“我这是怎么了?”leon自言自语。
“谁知道你怎么了,大半夜的不睡觉。”陈凡揉着睡眼出来,“有病就去看病,别在这发神经。”
“别废话,你起这么早干啥。”
“弄早餐,然后吃早饭,吃完了上班,跟你比不起。”
Leon没有还击,他有些还击无力。
陈凡弄了两个人的早餐,但是不够吃,因为贝勒爷也起来了,“哟,有早餐啊。”他精神头很好,好像就没不好过,“leon哥今天有事没?”
Leon看了贝勒爷一眼,没说话。
“我今天去宋庄,去转转么?”
“去干啥,看傻逼么?”leon吞了一口粥,问陈凡,“家里没咸菜了?”
贝勒爷说,“晚上回来的时候去超市买点不就行了?你去不去?”
Leon说,“不去!”
贝勒爷去宋庄附近看房子,很快两个人就看完了,贝勒爷有些挠头,“怎么北京房子都涨成这样了?”
Leon说,“去宋庄里转转吧,我想看看画。”他的话很少,贝勒爷也不跟着拌嘴,车里只有轻轻的音乐:we were born sick ,you heard them say it,my church offers no absolutes.
宋庄有间小二楼开着门,leon说,“就停在那吧。”
贝勒爷都快开过去了,急刹之后,轮胎跟地面摩擦着,leon跳下车,贝勒爷停好车,跟了进去。里面有个男人在画着画。
“没长进,还这样。”leon靠着男的,找个垫子坐下,“大冷的天开着门,不嫌冷么?”
贝勒爷也照样子坐下,继续听leon说,“门关上吧,死冷的天气。”
男的没说话,贝勒爷就起身去关了门。Leon找了个遥控器,凭空摁了一下,巨大的暖风出来了,吹的纸页微微动动,男的还是在画画,仿佛一切同他无关。
Leon眯着眼说,“黑不够黑。”
男的自顾自画着,贝勒爷开始玩手机了,leon盯着看,好久,男的伸了个懒腰,“黑咖啡么?”
“有好茶么?”
“没有,普通茶有。”
男的叫大山,但是leon叫他大仙,二楼是在杂乱中有一块很是整洁,有茶台,有水,也有茶叶,leon又准确地找到了空调的遥控器,开开暖风,倒是有些春意盎然的感觉了,“大仙儿,你小日子过的不错啊。”
大山哼了一声,开始泡茶,他的手很瘦,很修长,小巧的紫砂壶在他手心像是沧海一粟,“生普,能喝吧?”他问贝勒爷。
贝勒爷说,“不挑,有杯热茶就行。”
三个人喝了一杯茶,leon问,“你内个对象呢,就是比你小二十多岁那个。”
贝勒爷看大山不像是很大年纪的人,觉得leon在开玩笑。但是大山说,“走了,跟人私奔了。”
Leon笑,笑的特别假,但是他一丝不苟地笑着,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大山继续泡茶,不搭理他。
所以leon不笑了,“你那个画展开了么?”
大山不说话。
所以leon继续很猛烈地笑。他从贝勒爷那拿了根烟,也给大山了一根,大山没接,“戒了。”
“哟,又戒烟啊。”leon给贝勒爷点上,贝勒爷受宠若惊地看着leon,leon没理会贝勒爷,“那你打算啥时候死?”
这句话很过分了,贝勒爷轻轻咳嗽了一声,leon狠狠吸了一口烟,“中午请吃饭么?”
大山说,“粗茶淡饭,怕你吃不惯。”
Leon说,“你能吃,为啥我不能吃?”
大山抬起头,“我为啥要吃粗茶淡饭?我要出去吃山珍海味,粗茶淡饭是给你吃的。”
Leon满意地点点头,“那我跟你蹭。”
“不带你。”大山浅浅喝了一口茶,“还有事没,没事走吧。”
Leon说,“什么时候死,记得托个梦给我。”
“早着呢。”大山从leon手里抢过了茶杯,“走吧,我要画画了。”
Leon起身,贝勒爷也赶紧起身,向大山说,“谢谢你的茶。”
大山向他点点头,“不客气。”
Leon说,“你跟他客气什么,入土半截的人了。”
大山说,“再见。”
“人渣,败类,畜生,禽兽。”leon给大山下了四个定义,然后带着不敢抬头的贝勒爷大步往出走。
大山跟了上来,在门口说,“我把你的画报名参赛了。”
“没兴趣。”leon没回头,贝勒爷开了车锁,小声问,“谁啊这是?”他觉得这问题问的有点傻,顿时觉得后悔,想是要挨骂了,但是等来的却是一声叹息。
Leon目光飘忽,北京的云像是凝固了一样,“这是我师傅。”
贝勒爷点点头,又问,“师傅,什么师傅?”
“我跟他学了很多年的画,从小开始,那时候他还没出名。”
“后来出名了?”
Leon摇头,“想不起来了。”
后来贝勒爷在网上查了这个人,当代著名画家,四十多岁的人了,性情孤僻。
但是怎么看,性情孤僻的都不是他,而是leon。
那之后一段时间,leon都把自己一个人关起来在房间里,除了睡觉,吃饭,看球,基本不出房间,手机关机,陈凡跟贝勒爷看着紧闭的房间无奈地摇头。房门内外是两个世界,一个是leon的世界,一个是其他人的世界。
世界终于安静了,leon却还是无法在夜里安然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