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喜欢他(1 / 1)
海跃酒家。
青竹坐在铺着雪白桌布的小方桌前,揉着太阳穴着实愣了好一会儿。
“也就是说——我请龙哥,龙哥请何时,何时又请我,是这么个关系不?”
桌边的两个男人一齐点头。
青竹哭笑不得:“这跟AA有什么区别?”
何时道:“当然有区别。比如聂总请我,我可以点龙虾。你请聂总,他可以点鲍鱼。我请你,你最多只可以点肠粉,别超过20块钱。”
青竹愤恨地瞪着他,手爪直挠桌布。
聂海在旁边拍桌子哈哈大笑,一边摇头道:“何博士,男人太聪明会娶不到老婆的。”
何时微微一笑:“难道聂总有什么好的经验?”
聂海摸鼻子自嘲道:“我哪有经验?我只有一肚子教训!”
青竹哼道:“他不用娶老婆的经验,他的目标是自我繁殖有丝分裂。”
“如果我这样的智商可以复制,那倒是人类的福音。” 何时瞥了一眼青竹,愈发微笑道,“只可惜我未来的老婆一定会拉低孩子的智商。”
聂海问道:“因为这世界上没有女人比你更聪明?”
何时摇头:“不,因为我喜欢笨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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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竹好歹也26岁了,上学上班的经历中,见识过无数直男癌患者,虽没吃过猪肉,但一群群的猪走路,还是看过好多。
这个国家的男人普遍喜欢小鸟依人又听话懂事的姑娘,学历高太独立太聪明的女人没人要。
赵听雪就是典型案例。
目前为止,听雪相亲过的男人有如过江之鲫,在她的高智商碾压下,无人能挺过最初的30分钟。
何时既然是神州大地孕育出的一枚性向正常的男子,有这种娶笨女人的想法十分正常。
而青竹一直自信地认为,自己只是懒了点,放在社会上普遍衡量,她应该算聪明人。
虽然号称大院第一笨,但大院孩子的智商普遍都高人一等,最后一名出来也能笑傲江湖。
由此推论,何时喜欢的“笨”女人,应该不是她这样的。
再挑出句子的主干,那就是:何时喜欢的不是她。
嗯,很好,非常好。
青竹在沉默中点点头,对聂海嫣然一笑道:“这点我挺同意的,我也喜欢笨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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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海从未吃过如此痛苦的午餐。
同桌的两个人完全对彼此无视,却同时拉着他说话,聊的还是截然不同的话题。
何时跟他谈人工智能和生物芯片。
青竹跟他聊社会价值和沙漠绿化。
聂海觉得自己就像被两个孩子拉扯的布娃娃,一个拽胳膊,一个拽腿,最后把他聊成精神分裂。
这种情况直到三人走进五星级百景酒店也没有丝毫改善,最后聂海一头冷汗地抓住大堂经理的胳膊:“厕所在哪?我便秘三天,现在忽然有感觉了!机会宝贵,快点!”
黄经理是个年轻高帅,文质彬彬风度翩翩一小伙,被这个又直又俗的问题劈面打愣了足足三秒钟,然后抖着手,指向走廊尽头。
聂海赶紧撒腿就跑,一边大声道:“我时间长,你们去温室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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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青竹何时一路沉默,跟着黄经理来到花园温室。
“这个温室是我们上半年刚启用的,400平米,里面还在搭架子,所以鲜花盆栽不算多,如果你们确定要租的话,得提前五天布置场地,而且价格要比酒店内的场地贵5000。”黄经理说着,推开温室玻璃门。
青竹率先走了进去,迎面感受到一股暖热之气。特殊材料的水泡状框架很漂亮,大大小小的六边形组合在一起,像是蜂巢和水立方的结合。
里面只有左侧半边摆了几十盆蝴蝶兰和发财树,估计是酒店自用的,右边有几个工人正在搭花架。
青竹掏出手机各角度拍照,一边问经理各种设施问题。何时走得靠后,仿佛在欣赏兰花。
几个人在温室呆了挺长时间,聂海还没有出现,于是黄经理接了个电话暂时离开。
青竹二人在里面东看西看,很有默契地保持三米的非交谈距离。
工人们扛着数米长的钢制架子进进出出,有两个爬在三米高处负责安装,按理说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可是忽然有人手机大声唱起来,放在兜里明显还带振动。高处的工人手一哆嗦,四米长的方框铁架一头栽了下来。
青竹正巧路过,并未看到头上落下的架子,瞬息之间,只见何时忽然猛冲过来,一把拽住她往怀里一带,两人径直摔向地面,又滚到兰花架下。
什么都来不及反应,人已经有些晕头转向。工人的喊叫,铁架砸落的巨响,花盆在粉碎,耳边同时传来何时的一声闷哼。
青竹的被他牢牢护在怀里,一片呛鼻的粉尘中,青竹费力睁开眼,只见何时咬着牙,脸色铁青地连声问道:“竹子!你没事吧?竹子?”
“我没事……没事……”青竹看着砸下的架子有些惊悸,然而何时撕裂的外套和胳膊上的嫣红更加触目惊心。
何时恍然未觉,只是不放心眼前的人,把她从上到下仔细端详了一遍,确定完好无恙,才长吁一口气:“笨竹……吓死我了!”
青竹被那抹嫣红刺痛了眼,跪在地上捧住他的胳膊:“你……你才有事……都流血了……”
何时低头看了一眼,不怎么上心地答道:“你没事就行了,管那么多干嘛?”
“何时……”青竹想拽他袖子,又怕碰到伤口,双手简直不知道干什么好。
何时拉住她,从花架下钻出来,拍拍她身上的灰,又抹了抹她的脸,结果越擦越糊。
花猫似的脸,看得何时一直笑。
青竹却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拉着他的衣襟:“你受伤了,给我看看……”
何时却侧身把胳膊背到身后,揉了揉她的碎发,只是笑。
底下的工人也有一个被刮伤,一群人围着乱哄哄。黄经理和聂海一起跑过来,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接下来,便是各种道歉和清理收拾。百景酒店砸伤客人没得开脱,于是给青竹开出了很大的优惠算是压惊,连温室前的那片草坪都免费给她使用半天。青竹得到这些好处,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聂海再不好意思拖着何时谈公事,大越野车把历险归来的两人送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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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竹一头冲进门,翻出自己的药箱过来何时这边,鞋也没顾得上换,直接堵人。
何时正在浴室换衣服,里面的白衬衫袖管全是血渍,于是上衣全都脱了下来。青竹冲进来时,何时正好光着上身,挂着一胳膊的红。
“什么处理好了?你这叫处理好了?”青竹什么都看不见,只看见了他的皮开肉绽。
上臂一指长的大口子,还好不算深,周围还搭配着无数条细小的擦痕。
“喂,你……”何时被她堵得步步后退,心里呐喊着:笨竹!没看见我没穿衣服?……你都没感觉的吗?
何时望着青竹,她专注的眼里只有那道伤。
还真是……对他没感觉……
脱成古希腊神像也没感觉……
悲哀地长叹一声,何时无奈坐在马桶上,任她处理。
青竹跪坐在他面前清洗伤口。她的眼帘垂着,何时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微翘的睫毛,上面还有些许湿意。
于是他的心跳频率开始紊乱。
青竹是个随时都会需要创可贴的人,外伤药配置齐全,碘伏擦上去的时候,惯例股着腮帮一直吹,何时的角度看过去,她就像只受了刺激的河豚。
那模样实在讨喜,何时十分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胖豚一下,果然立刻瘪了下去,真是屡试不爽。
青竹着恼地瞪他一眼:“别乱动!想去医院缝针啊?”
“这点小伤还缝针?你把医生当裁缝用?”何时用抬杠平复波动的心情。
不料这回青竹不接茬,只是继续吹伤口,敷药云南白药,绑绷带。
她心无旁骛的样子很招人。有那么一瞬间,何时甚至嫉妒自己的那道伤口。
——起码,竹子从未这样对待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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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时的胳膊打上了完美的绷带,青竹却跪着没动,眼睛仔细扫描何时,就怕他哪里再出一道口子。
光着身子被她无视还好,充其量也就是吹冷风,冰冰凉。此刻忽然遭到如此近距离扫瞄,何时竟不知该羞还是该恼,只觉得心脏瞬间揪成了麻花。
他从来没有……如此毫无遮掩地被女人看过……
还是他喜欢的女人……
在这个衣衫尽褪的当口,何时有如困兽,每一寸被她端详过的皮肤都开始灼热,好似寒凉的冰面燃起了幽蓝的火。
偏偏人家没有一丝邪念,眸子清澈无辜,眼中只有浓浓的担忧。
何时拼死撑着微红的脸,十分窘迫道:“竹子,我洗下头,你……你去我房间给我拿周二的衬衫来。”
“拿什么?……啊,衬衫?”
何时越发憋红了脸:“不然你让开,我自己去拿。”
青竹呆呆地望着他良久,才终于反应过来面前的男人一直光着,登时一激灵爬起来:“啊!我去!我去拿!”
转身一溜烟地跑出去,脑门又撞在门框上。
何时听见身后那一身闷响,肉疼得直皱眉,却又很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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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竹手背蹭着额头,拉开何时的衣柜,非常容易地找到按编号排列的衬衫。
听着浴室的水响,青竹脸上做火烧。
他没穿上衣,她就那么直愣愣地堵着看了半天……
此时回想刚才的画面,何时肩宽腰细,腹肌好几块,身材当然相当的养眼。
正因为养眼,她这么盯着人看就越发丢脸!
韩青竹,你是呆鹅吗?还是暖暖说的,你是隐藏已久的豪放色女?
真的……
没脸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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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竹很久都没敢出房门。
手里捧着那件衬衫,十分无力靠着衣柜,咬着下唇不知思绪飘向何处。
心中泛起一丝甜意,却又憋着更多的酸涩。
从来都是这样,他总是不顾一切用臂膀护住她的那个人。
十年前如此,时至今日依旧不曾改变。
青竹的脑海中不禁浮现那个句芒山中的紫衣少年……
那张沾着雨水的俊美侧脸……
她靠着衣柜慢慢滑坐在地上,不自禁埋下头去。怀里的衬衫传来非常清淡的香皂味道,那是何时特有的气息。
心中一声沉痛的哀号。
韩青竹,你喜欢他,真的喜欢他!
比十年前还要喜欢……
所以,你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