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误会难平（1 / 1）
风锦眼泪定格在了那一瞬间，那是这辈子她看到的最绝望的画面，树上被枪声惊起的鸟，飞满了天空，那个男孩，绝望的哭着，大叫着，子弹打在了展笑的身上，也打在了陆风的身上。
展笑惊恐的眼神，而陆风却带微笑，那一脸鲜血满是胡茬的脸上，全是自豪地微笑。“我的，好儿子……”
这也许是他最后留给世界的话。
四个人鲜血淋淋的躺在郊外荒野的树林里，太阳快要升起来了，天，终于要亮了！
那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是小时候和妈妈在一起的时候，第一次见到风妈妈，第一次有了妈妈。从小时候一路长大，梦里妈妈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小桃，晴空，小安子，还有新认识的朋友们。那个梦真好啊，好的，连风锦在梦里就知道那是个梦了。
风锦抬着脖子上的石膏，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小桃，走到观察室外的大玻璃前。他已经醒了，有些虚弱的满身绷带的坐在床上，眼睛上缠着纱布，呆呆的坐在那里，没有一点情绪。
大夫说，□□移植手术很成功，身上的子弹也都取出来了，身体在逐渐恢复，只是，身体上的伤在好转，可是精神上他所受的刺激实在太大。
两天了，高考都结束了。
风锦靠在冰冷的玻璃前，看着里面孤独寂寞的人，不知道为何心里突然一痛，曾经那么阳光那么天真的少年。那最后的嚎叫，像是突破人性的极限，那是风锦无数个夜晚被那个场景惊醒的噩梦，对旁观者都是噩梦，那么对他呢。
“许宁他们，不知道考得怎么样。”小桃在旁边若有似无的感叹，也让风锦心里一沉，七个人，最后参加高考的人竟然只有两个。
介于事情的机密性，警方没有直接通知展笑的家属，也就是说展平至今也不知道。可是有些事情迟早是要曝光的，到时候无法面对的将会更多。
正想着，会诊医生已经来到病房前，例行检查，如果没有问题，那么很快就可以转普通病房了。
风锦站在玻璃窗前，看着一群白色衣服冷漠的人在西元身体上查看，西元就像一个木偶一样任其摆布却没有任何反应，这世界是不是对他来说没有留恋了，在他没有选择下亲手杀了自己最爱的人的时候。风锦心里突然涌起一股难言的东西。
“小桃，从此以后陆西元就是我们的家人了。”
风锦看着玻璃窗，突然的声音让小桃一愣。
“老大？”
风锦没回头，眼神依然盯着玻璃窗，“我说，从此以后，陆西元和你和小安和晴空一样，是我们的家人了，不只是朋友，也是我们的家人，和我一样对你们来说最重要的家人。”
小桃发愣的看着风锦，又转头看着病房里的陆西元，眼中划过一丝心疼，点着头，看着风锦眼泪突然下来，嘴角却微笑着，“放心吧老大，西元会好起来的，就像当初咱们，不都这样走过吗？好在我们还有彼此，西元一定会明白的。”
风锦却摇头，“走出来容易，可是有些伤口是永远都无法愈合的。”
“我不信。我不信。！”医院走廊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冷静一点，阿姨，阿姨，忽视护士们快来啊，这里有人晕过去了。”
“妈，妈！”
“快点来人，弟妹，弟妹，你醒醒啊。”
走廊里传来很乱的声音，几个都很熟悉。
走到走廊里，就看见混乱的护士医生忙来忙去，接个人七手八脚将一群人中的一个面容憔悴的女人抬上病床并且很快的推进了救助室，门外是一群面色沉重的人。
那几个人都挺熟悉的，有那天赶来的警察们，他们都是刑警队的精英也是展笑和陆风的同事，同事也是机密组的成员们，还有两个，则是风锦再熟悉不过的人，许宁，还有展平。
许宁安慰着展平，旁边几个刑警也是表情各异，那天从抢救室出来，刑警队临时特别案件组就为他们这几个仅存的人，做了笔录，其中重点是自己和西元，可是西元那个样子，最后将一切完整的叙述下来的人，竟然只有风锦自己。在回忆那过程，风锦只觉得好像又是一场梦一样。只是这个梦确实痛的彻骨连皮。西元的情况很糟糕，眼睛算是废了，可是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西元的爸爸曾经签过一份捐献□□的志愿书，所以这个□□就这样的转到了西元的身上。这世间的事真的巧合又有趣，可是仔细想想确实何等的残忍。
事件机密，特别组的人员和他们几个幸存者签了保密书，作为对外宣称，就是陆风和展笑两人因为案子的黑手抓住风锦他们要挟，为救人质牺牲。
其实就算特别案件组不这样宣称，风锦也不打算告诉展平真相，因为那对他来说，太过残忍了，残忍到也许比杀了他更可怕，就让他活在父亲是个英雄的世界里，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特别案件组结束了展笑和陆风的案子，继续追查叶熏以及墨修的事。可是风锦却有种预感，随着陆风和展笑的死，叶熏也将为这出闹剧画上一个暂时的休止符，因为，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想让死去的人都已经死去，他想要达到的目的已经达到，这个人，每一步，每一个细节都算计到了，他，才是所有的事件最后最大得赢家。那场高速公路连环车祸事件也被定义为意外，总要对外界隐瞒一点什么，其实是保护所有人目前为止最好的方式。
“风锦！”许宁看到走廊这边的风锦和小桃，有点惊讶，跑过来，看着两人身上的伤，眼中滑过一丝心疼。
没再说什么，一把抱住风锦，“你们吓死我了。我们刚收到消息，就赶来了，一定吓坏了吧。”许宁看着风锦的眼睛有些呆滞，心痛的感觉更是加强了。
“我们没什么大事，就是西元。”小桃叹了口气。
许宁没再说什么，一时间气氛有点沉重，“西元和展平，唉。”
风锦没回答，而是眼睛一直盯着走廊那头的展平，他阴沉着脸，像是抽掉魂魄，没有生命的玩偶，失魂落魄的靠在墙边，急救室里是他的妈妈吧，风锦想张口说什么，可是话却卡在自己的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
展平似乎也感觉到了这边的人，抬头望过来。
那眼神是风锦这辈子都忘记不了的，复杂，冰冷，以及，有点怨恨。
许宁拉着风锦他们到展平那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因为两个人带着伤，凳子上其他的人看见了都起身让了个座位。
尤其是旁边特别组的队长，眼神抱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展平。风锦明白的点头向他示意。
那人没有说什么，短暂的接触，已经让对方明白自己是个聪明人。有些秘密是永远都不能说的，即便展平怨恨自己，也没办法，其实不用签那个保密协议，自己也会这么做的。
小桃在旁边拉着风锦的手，眼神中露出了一丝心疼。
风锦没说话，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许宁觉得气氛不太对，“一会咱们去看看西元吧，听说他刚动完手术。”都是jingcha们说的，他们没有一开始就告诉他们展笑陆风已经死了，只说到医院来看看，这是管用的手法，让人心里有准备，再说，不然，就不是晕过去这么简单了，警察处理这样的家属事件，经验太丰富了。
展平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就这样沉默不知道多久。大夫推门出来，“患者是突发心梗，需要进加护病房观察，哪个是家属？”
展平茫然的走过去。在单子上签字，然后跟着随后推出来的病床，一直向加护病房走去。
一路捏着母亲的手，最后一个亲人了，一切都麻木的让人不忍直视。
风锦要跟着过去，却被许宁拦下了，“你们两个也是病人，别到处跑了，西元到底怎么样，来的时候，他们根本没说清楚。”
“西元的爸爸和展平的爸爸都牺牲了，西元受了很重的伤，眼睛也坏了，刚刚接受了陆叔叔的□□移植。”
许宁惊讶的看着风锦，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
风锦摇了摇头，“送我和小桃回病房吧，有点累了。”
为了做笔录方便，风锦和小桃的病房安排在了一起，就在陆西元的观察室旁边，许宁安顿好她们就想去看西元。风锦响了想一把拉住许宁，“先别，先别去了。西元他现在最好一个人静静。”伤口总是需要一个人内心慢慢自己疗伤的，而现在时间太短了，最好不要打扰。许宁愣了一下，最后还是点头，坐在旁边，小桃让他削个苹果，许宁就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小桃说话。风锦则是闭上眼睛，叹了口气。路还很长呢，现在才刚开始。
夜晚，听说展平母亲的娘家来了一些人照顾这个中年丧夫的可怜女人，她曾是一个阳光的妇女，可是大概从此以后，要用很久的时间才能走出丈夫去世的阴影吧。
夜晚，护士送来晚饭，许宁正弄着盒饭让风锦他们吃，他让自己家的保姆送来了一些养身体的汤。展平却推门进来了，脸色还是很阴沉。
“阿姨怎么样了？”许宁关切的问着。
“还好。”展平似乎并不想说话。
“过来一起吃吧，你也一天都没吃东西了。”许宁递给他一份饭盒。
许宁看了看盒饭，没接。
“吃点吧，阿姨那边需要人照顾。”许宁看着展平还是没有动作，“西元也需要人照顾，他这边能照顾他的也就剩你和我了。”
风锦和小桃都抬起头来看着展平，只见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接过了许宁递过来的饭，打开来，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
一时间病房里又是一阵沉默。
“我爸死的时候。”展平的声音有点哑，突兀的响起来，却没有从饭盒上抬起头来。风锦他们看着他。
“叔叔死的时候，没受什么痛苦。”风锦看着他。
“他，”展平还是没抬头，似乎隐忍着，最后还是没说出来，病房又一次陷入沉默，良久，许宁提议，去看看西元，算是解脱了那让人窒息的沉默。
风锦他们晚上过去的时候，正赶上陆西元被是转到普通病房，他还没醒，眼睛上蒙着纱布，有点蜷缩，像是在做梦，几个人都没说话，一路跟着进了普通病房。护士交代了一下不要多停留，就离开了，一下子，房间里就剩下他们五个人了。
展平盯着病床上的陆西元，眼神直直的看着，嘴角抿着没说话。
太过沉默的气氛让风锦觉得压抑至极，“不知道小安子怎么样了。”之前自己打电话给福陵，告诉小安子自己因为一些事要晚去接他几天，小安子很懂事，还告诉妹妹，不急。
许宁拍了拍风锦的肩膀，“你就放心吧，我去看过了，很好，一切都很好，你还是操心一下你自己，你和小桃都挂了彩，过段时间出院了，也一时半会不能自理，我都想好了，我现在也高考结束了，准备自己搬出来住，其实公寓早就买好了，就是一直没出来，正好你们先去我那里，我也方便照顾你们。”许宁的话让风锦有点震惊，可是看到关切的眼光，又有点不好意思，“还是不要了，我和小桃能照顾好自己。”
“照顾什么啊，你们一个个的，脖子打着石膏，另一个坐着轮椅，想饿死小安子啊，”许宁继续到，“还有西元，西元出院后一段时间也需要人照顾啊。”
最后那句话许宁说的很轻，可是却让风锦沉默了，是啊，西元现在没家人了，她那间房子，大概也不想回去了吧。
许宁又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纸面无表情看着西元的展平，“还有展平，他现在也分不开身照顾西元啊。”
一时间房间沉默的窒息。
西元却好像听到声音，睡的好像并不实，翻了个身，张张嘴，想努力坐起来。许宁忙过去给他垫枕头，“你醒了，是不是我们说话声音太大了。”
陆西元没出声，只是摇了摇头，带着苍白脸庞，看不出什么表情。
许宁实在受不了压抑了，“西元你饿不饿，我叫人送了粥，风锦他们都吃过了，你吃一点吧。”
说着转身去隔壁病房拿粥。
一时间剩下的四个人又一次陷入了沉默，谁都没先说话。
许宁很快就回来了，拿粥想递给他，小桃一把接过，“我来喂他吧。”
“吃一口吧，西元，你这几天就靠营养液了，身体受不了。”
陆西元却没张嘴，有些发愣，良久，声音很哑，这几天他反反复复的作梦，甚至有些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只是一闭上眼睛就是刺眼的红和无尽的黑，“我不饿，不想吃。”
声音听不出情绪，淡淡的。
瞬间气氛有达到了冰点。许宁觉得自己已经快压抑死了，这四个人除了小桃，现在都闷得不说话，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西元，我和风锦说好了，等过段时间你出院了，咱们就一起住，还有风锦他们，我要从家里搬出来独立了，正好可以照顾你们。”
陆西元什么都没说，谁也没说话。
这一次连许宁都没办法了，遭遇这样的事情，是谁都始料未及的，无论是西元还是展平一定都受了不小的打击。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家都保持这样子的姿势，甚至连呼吸声都变得轻微了一般。
良久，“西元，许宁说的对，我和小桃也受了伤，一时半会生活自理都成问题，还有小安子更不行了，所以还是听他的，咱们都先去和他一起住，等伤好一些了就。”
风锦还没说完，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展平突然打断，“我会照顾好西元的。”
除了陆西元他们三人诧异的看向展平，他依然面无表情，让人捉摸不透。
“展平，你还要照顾阿姨，阿姨现在需要人陪着。”许宁虽然不知道展平为什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但是还是试图解释一下，缓解一下尴尬。
“我说我会照顾好西元的。”这一次声音很重，一直低着头的展平抬起头看向风锦，眼睛直视的看着她，那双没有任何情感的眼睛，看着风锦，好像要把她穿透一样。
风锦看着他，缓和了一下心里的刺，“展平。”
“别叫我的名字！”这一次展平似乎是吼出来的。
“展平你怎么了？”许宁也发现他的不对劲了。
展平似乎有些隐忍一般，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对不起，我不该失态。”说着转身想要离开病房，却被许宁一把拉住，“展平，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你别这样。”
展平回过头，双眼瞪着，有些发红，“我会照顾好西元的。”
风锦一直看着他，她知道他是冲着她来的，心中突然冲上来一种无名的东西，堵在胸口处。
却努力评价，“展平，别闹了，你现在照顾不了西元。”
可是风锦努力克制说出来的这句话却一下子捅破了展平最后的防线，“那么你能吗？风锦，你平心而论你能照顾好西元吗？”他一把挣脱许宁的拉扯，走到风锦面前，眼睛大瞪着，满是绝望和不甘，以及怨恨。“风锦，你还没看明白吗？西元自从遇见了你，有一次好吗？”他看着风锦，像是要把心里憋了很久的话一次性说出来，“风锦，你没想过是谁的错吗？”
小桃和许宁试图阻止拉扯着展平，叫他不要激动。
“展平，你在说什么呢，这怎么能是风锦的错呢，你和我先出去。”
展平却一把甩开许宁的拉扯。
“你让他说。”风锦突然出声，声音听不出情绪，
一瞬间许宁和小桃都愣住了。
“你让他说完他想说的话。”
“风锦，你问问你自己，自从陆西元遇见你那天起，他有过好事吗？他手因为你断了，他再也当不了警察了。现在我爸和陆叔叔也死了，陆西元成了个瞎子，这都是因为谁！你别在这里假惺惺的，我从第一天见到你我就知道你和我们根本不是一路人，一个有前科偷鸡摸狗长大的人，只会把人往沟地带，不会有好事的。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们现在都不会是这个样子，风锦，你看看你已经把西元弄成什么样子了。我竟然还曾经以为你会是一个特例，会是一个很好的朋友，我真是傻啊，贼就是贼，警就是警，你和我们永远都不会是一个阵营的。陆西元，这就是你喜欢的女人，你喜欢谁不好，你喜欢一个有诈骗前科的女人！喜欢一个把你弄成这样的女人！”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一巴掌扇到展平失去理智的脸上，展平瞪着眼睛不可思意的看着喘着粗气的许宁。
“展平，你太过分了，你再难过也不能这么说风锦。”
小桃在旁边突然就哭了出来，默默地，不出声的哭，可是风锦却没哭，风锦只是直直的看着怒不可结的展平。
其实他有一句话没说错，那就是陆西元到了今天这步，全是因为我风锦。
这句话就像一根刺一样，深深地扎进风锦这么多年努力铸造起来的内心城墙，让那摇摇欲坠的高墙，瞬间瓦解。
“风锦，你别生气，展平他就是一时接受不了，心情不好。”许宁看着风锦发愣的样子，脸色白的吓人，突然有点害怕了，努力想缓和一下。
“你说的没错，展平。”风锦看着他，面无表情，声音像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
“展平，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这么说。”小桃再也忍不住了，冲着展平就嚷着。
“小桃你住嘴！”风锦眼神飞快的严厉的瞪向小桃。
“可是，老大。”小桃不甘心的看着风锦眼神，回头看了看展平，现在唯有哭泣，能缓和内心的难受。
“我不知道什么？风锦，你倒是让小桃说啊，是我不知道你之前偷鸡摸狗的事，还是我不知道你之前多次出入浮世城，甚至上了叶熏的车？还是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是我不知道你也许是敌方的探子，还是我不知道，你可能就是间接害死我爸和陆叔叔的凶手！”
“你闭嘴！”这一次众人惊讶的回头看着床上还是那个姿势的陆西元。
一直沉默的陆西元突然声音很大的说出了这句话。
展平不可置信的看着还是一动不动的陆西元，“西元你说什么？”
“我叫你闭嘴。”陆西元还是没有动，这次声音确实平淡的没有任何滋味，“展平，你回去照顾伯母吧，我出院以后会去许宁家。”
“你说什么，西元，你到今天还想和风锦混在一起？”
展平不可置信的样子，许宁在后面努力抱着要冲过去的失去理智的展平，“展平，你别这个样子。”
“许宁，把展平拉出去。”陆西元面无表情声音冷漠，让展平几乎难以置信。
“陆西元！”
西元却躺下了，蜷成一个团一样努力缩到被子里。
风景心里突然特别心疼，示意许宁带失去理智的展平出去，
“这件事以后再说吧。“小桃画着轮椅示意许宁拉着展平出去先。
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床边的风锦，叹了口气，跟着出去了，关上了病房的房门。
一下子，病房又安静的像是死一般的沉寂。风锦站在陆西元的病床前，竟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刚才展平说的话其实也没错啊，如果不是我，你又怎么是现在这个样子，可是，我该怎么办呢，我该拿你怎么办呢，我已经给你带来了那么多灾难，我应该消失才对啊，你大概也不想见我吧，可是你现在这个样子，又让我怎么忍心离开呢，谁能告诉我该怎么办，怎么面对现在如此支离破碎的你呢？
风锦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俯下身，抱住那个蜷成一团的少年，此时此刻，自己多想温暖他，温暖他冰冷的，也许再也不会温热起来的内心与灵魂，第一次如此痛恨命运，如果自己没有被命运的齿轮带进另一个本不属于自己的世界，亦或者是，那个秋天，那条巷子里，没有遇到我，现在的你能获得更加单纯快乐。然而，风锦从来不是抱怨命运的人，事已至此，过去的事情终究要过去，未来终究是未来，那么，我必将更加努力，变得更加强大，来保护我要保护的人不再受到任何伤害，而你，从此以后也是我的家人，也是我这辈子誓死要保护的人，在乎的人，我为之存在的理由，所以，西元，请你原谅我，原谅我那么那么自私的还都留在你身边，因为我必须要让你和我一起成长，成长到有一天你不再需要我，我再离开你的视线。
“西元，我刚才都没吃饱，你陪我吃点饭吧。”
怀抱里的少年，终于双肩颤抖了起来，只是没发出任何声音，眼前的黑暗终究要变得光明，不想面对的事情终究要面对。而所有的一切就像是化茧成蝶一样，蜕变，是残忍的，抽刀入骨的，痛彻心扉的，在经历这些所有之后，变得坚硬起来的，成长。
纱布一层一层揭开，陆西元站在病房卫生间的镜子前，长时间不见光线，此时有点不适应外面的亮度。慢慢的睁开眼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知道为什么，镜子里那个少年，似乎不同了。不再是那份大大咧咧有些稚嫩的样子，是什么变了呢。陆西元伸手去摸，想摸摸镜子里的人的眼睛，可似乎永远只能摸到镜子里人的手，镜子里的人，面容陈静，眼神，眼神深邃，再也不是懵懂的少年，那是，父亲的眼睛啊。
所以镜子里的自己才那么熟悉而又陌生。
西元看着镜子里的人发呆，镜子里的人眼睛看着自己，那么平静，那么心疼。爸爸，是你在看着我吗？是你再告诉我，我没有错吗？我没做错吧，西元这一次，做的对吗？
陆西元闭上眼睛，可是突然身后一双手从腰部一下子抱住了自己。
陆西元回过头，是风锦， “西元，不要怕，剩下的路，我会一直陪你走下去的。”
陆西元的心突然一震，良久，嘴角上扬。风锦，你知道吗，就因为你的这句话，所以之后的那些年，无论遇到什么事，无论多艰难的不能达成的任务，我只要想到你那年那天和我说的那句话，我就又有了勇气一直走下去，因为我知道，无论你在不在我身边，你都会陪我一直走下去。
拆线后，手术真的很成功，没有任何排斥，大概是因为是有血缘关系的角膜，所以没什么不良反应。这已经是半个月后了，这半个月里，展平没有再来过。其实他母亲的病房就在楼下，可是展平和他们就好像心照不宣一样，没有再有交集。
许宁想要缓解尴尬，所以两头跑，但是让他头疼的是，陆西元和展平就像两头倔强的牛一样，谁都不肯先说话。
知道真相的风锦和小桃却只能看着他们俩心疼，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真奇怪，那两个曾经最重要的兄弟竟然这样的冷漠着，只是，冷漠的理由却不同。西元是过不了心理的砍，展平则是过不了风锦的砍，亦或是觉得在这时候，西元选在风锦而不选择他，复杂的说不清楚。不过风锦心疼，其实谁都没有错，错的只是命运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