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终于交锋(1 / 1)
尽管昨晚晚自习,给英语老师请上“舞台”了,星期四,盛劭依旧我行我素,除了数学课,其它的课程他都是坐在熊承坤的边上。他不打算挑战高老师的权威,晚上是数学晚自习,所以下午第四节课下课后,盛劭回去了。
这会儿,正值晚自习前加餐时间,班里大多同学都利用这个时间,出去找吃的了。
“谢谢,麻烦你让我进去一下。”
“有本事晚自习也坐后面唦。”见盛劭舍得回来了,李特在让出来的时候,忍不住加了一句嘴。
“我冇得这本事,你有,你坐后面。”
李特被盛劭这个“坦白痞子”用武汉话回的这句话噎得半天缓不过气来。也许盛劭是无意的,也许是故意的,但绝对没有存心挑衅的意思。
自从昨天下午踩到盛劭以后,盛劭就不回自己的座位了。说实话,李特对盛劭就这么换座位,挺窝火的。李特是无意的,并很快转移了重心根本没用力,有必要这么小题大做吗?而且因为英语老师,把盛劭私下换位置的事情挑成明的了,搞得像似被自己欺负得不行。
坐进来整理好书本以后,盛劭要出去,李特自然不会让得顺利。
盛劭已经站起来了,说:“谢谢,麻烦你再让一下。”
李特坐在位子上稳如泰山。
盛劭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谢谢,麻烦了。”
“不是说你想如何,我就得如何的!知道自己行动不方便就少动,也给别人少添麻烦。”李特说这句话的时候夹杂着怒气,但话虽这么说,李特已经打算站起来让盛劭出去。
盛劭看着李特,只是看着他,本还打算从后面一排绕道出去的,现在这念头也打消了。“你厉害。我不出去了,可以吧。”盛劭并没有被激怒,又坐下了,并搬正着自己的右腿。
李特看盛劭又坐下去了,一会要出去,一会不要出去的,把自己当什么啦!?本来就窝着火的他,一瞬间爆发了,“何必向我示弱,装得这么可怜?拿出你初一时的狠气呀!”
这下,盛劭也认真了,转头,目光似箭一般射向李特,问:“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声音不大但语气强硬有力。
“我不想怎么样!!”李特一声怒吼。
顿时吸引了当时留在班里的同学的注意力。盛劭没有说话,深看着李特。李特激动了,站起来了。爆发的火山,岩浆不喷完是不会罢休的。
“我忍你好久了,向来都是你想怎样就怎样,我从来都没有说个‘不’字!”
在教室写作业的任轶,听到李特的讲话,意识到他们两人搞上了,赶忙放笔,迅速小跑到都李特旁边,好言相劝:“都少说两句,同学一场,算了。”顺带往教室前面轻拽了李特,想把他们两个人分开。
“扯我干什么?!!!” 李特真的怒了。
让任轶顷刻间意识到事态超出意料,竭力缠住李特,继续好声色道:“算了,难得同学一场。”
在场的同学见任轶和李特在纠缠,慢慢围过来了。
“腿跛了唦!就是走路的时候比别人多用两支拐杖,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们同情他、可怜他,为什么一定要我也这样?你们害怕得罪他,我不怕!”
李特被任轶强行扯走以后,盛劭便没多看他,起身准备出去。
“拿残疾威胁人?!残疾!残疾人多了!!就这所学校里也不止一个,如果每个残疾人都像这样,让我们这些正常人无限度的容忍和退让,那么我们还要不要活?”
“李特!”任轶喝了一声。
这会儿大家算是弄明白了,起冲突的是盛劭和李特两个人。
盛劭没有说一句话,从位子出来,背对李特往教室后面走,同学为他留了走道。当李特拿初一说事的时候,盛劭确实有点忍不住想动怒;当李特继续说到“行动不方便”、“忍他”的时候,盛劭平息了自己的怒气,不准备予以理会;最后李特拿“腿跛了”、“残疾”等词砸向自己的时候,盛劭毫无防备,心的确不舒服起来。李特真的很狠,直接拿匕首捅盛劭最痛的伤处!
盛劭没有回应,一、他不想事件发酵、升级;二、他也不认为自己有多少能力能够招架。
李特,看着盛劭笔直的脊背,仿佛他已被任轶外柔内刚的太极功夫给降住了,安静地站在第三排桌子旁。
事件发展到这里,给大家的感觉是:差不多平息了。
“嘭!”突然一声响,李特一脚踢倒了第五组第四排的桌子。用力实在是猛!从第四排往后的桌子、椅子像多米若骨牌依次往后倒。“咚!咚!”几声之后是“哗哗啦啦”抽屉里、桌面上东西落地的声音。
“咚!”最后一声是盛劭双膝跪地时发出的声响……
最后一张倒向地面桌子的桌角,从盛劭右腿后侧滑过着地,弧形力从盛劭右腿大腿的右后侧给了他一个向前及向下的力,根本就不及反应,“咚”一下重重得跪在了地面上。跪下去的时候,盛劭有手撑住了自己的身体,没让自己趴地上,所以还不至于摔得那么狼狈。
这一下让盛劭紧锁眉骨,咬紧了牙根,瞬间冷汗一身;
这一下让在场的同学半天回不过神来;
这一下也是李特不曾意料的。
很快盛劭立直了身体,同学要扶起他,他只微微举起一只手,示意“不要”。因为跪地时的冲击力与反向作用力,给了左腿膝盖以及右腿的残肢的末端一阵钻心的痛楚,好一会儿,跪在地上的他才缓过来。见盛劭有站起的趋势,同学帮忙扶,他微微道:“谢谢,不用”。盛劭拒绝了,只因为他想为自己挽回一点点严面。只见他左手撑在第四组最后一排的桌面上,右手撑住第五组倒压着最后一排桌子的桌沿,移动左腿,脚踏地,大腿与地面平行,双手及左腿同时用力,站了起来。盛劭一只手轻扶桌沿站着,调匀呼吸的同时也在调整心态。他也有在考虑是就这么算了,还是……
大伙儿见盛劭没事了,提到嗓子眼的心又落回去了。
却见,盛劭又转回了身,直视李特,又朝着他走去,同学有意识阻拦。只听他非常和平地说:“你们不用拦着我。”
杨林进教室的时候,正好撞见盛劭跪地的过程。因为双开的教室大门设在教室后部,进教室都不用转移视线,就能直接目睹全部过程。她吓楞到了!她好紧张,同时心真的好痛!
吕冰和熊承坤在杨林后面进的教室,“堵在门口干嘛呢?”吕冰往前推杨林的后背,映入他们眼帘的是盛劭跟被任轶抱着的李特相隔三、四米,四目相对,气氛异常紧张。“肯定闹起了!”吕冰非常确定自己的判断。他跟熊承坤绕开杨林,迅速移动到盛劭面前,拦着盛劭,好声相劝,“算了,算了啊。”安静的教室就听吕冰一个人的声音,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劝,肯定是没错的。
“你也不用拦我。”盛劭跟吕冰说这话时跟刚刚一样和平。
“盛劭,你要干嘛?”熊承坤抓住盛劭的胳膊。
面对熊承坤的质问,盛劭答:“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话不说清楚,心里都不舒服。”盛劭这句话依然似微风伴大海般的平静,“你把手松开吧,我知道分寸的。”
熊承坤松开了盛劭,他同吕冰让出了走道。
盛劭竭力保持自己步姿的正常状态,缩短着与李特之间的距离,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纠结在一处,盛劭坦然,看着李特,眼睛不曾眨过。
距离李特一尺的距离,盛劭停下来,先开口说话了,声音不大,依然平静,但很有力量,问:“够不够?”
在刚刚与盛劭对目的时候,李特还有些心虚,因为他也害怕盛劭跪下去的那一下有什么闪失。李特确实不是故意的。但,这刻盛劭的“够不够”让李特怒火重燃,脸上的紧张陡然消失殆尽。
“盛劭!你还想干什么呢?”本有些松懈的任轶从后面抱住李特,两只手臂将李特勒得更紧。
“今天,话不讲清楚,我也不罢休。”盛劭看着李特,冷淡,目光中闪烁出了难得的傲然。他深盯着李特,再一次问,“刚刚那一下够不够还我初一欠你的?不够你继续!”
“盛劭!”任轶对这盛劭直点头,抱着李特向后180度转,试图阻止他俩的对视。李特也在挣扎。
“任轶,不用拦着,松手。”
“你这又是何必?!”任轶冲了盛劭一句,抱着李特继续挣扎。
……
盛劭等着……
李特这会准备的接招而不是再出招,他没有再说话。
盛劭便开始不疾不徐地说:“至此,我就默认我不再欠你什么了。你不说话,是不是讲完了?你讲完了,我讲。
今天的盛劭没有初一时的那股狠气,因为今天的盛劭确实没有这个能力狠过你。今天,我没有脾气,并不代表我怕你,只是我不想因为你破坏情绪,从而影响我身边的人。”
对于李特最后讲的那段话,盛劭给出了如下回复:
“残不残疾是我盛劭的事,与你李特无关;可不可怜是别人的事,与你也无关。所以,你的容忍和退让是多余的,我也不需要。最后,关于座位的事,你有本事让高老师调动开,我盛劭感激你;没有,我要出进,你——李特一样不能够说一个‘不’字。”
李特狠狠地看着盛劭,盛劭的讲话,一时间让他有些觉得理亏无言反驳,但李特不愿意承认,“你不要太过分了!”
盛劭看了李特最后一眼,转身走开。
盛劭拿双杖,走出教室以后,这事算是正式平息下来,在场的同学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因为同学陆续进教室,杨林早让到教室中间位置。
任轶到此刻才松开手,松手以后可以看到,李特和他的手臂都被勒出红印。任轶只是提醒了李特一句,“作为5年的同学,我跟你说句实话,‘你今天确实是非常过分’。”说完,朝盛劭的方向追去。
吕冰走到李特面前,问了句:“老大,你们这次不会还玩拳脚相对吧?”似乎有些质疑李特,“凭他现在这身体状况,不太可能吧。”他只能从盛劭的讲话推测前面发生的事情,“言语中伤?”。
李特没有理会吕冰,吕冰也没打算李特回答,问完以后,追任轶去了。
熊承坤没有去追他们,他和其他几位同学一起帮忙扶起桌椅,杨林也赶紧过来帮忙拾起散落在地上的书本。
他们三个并没有过多的怪罪李特,因为他们很清楚,在这件事情上,盛劭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李特已经坐回自己的位置,他正在气头上,死死抓住自己的理由不放,不去承认自己错误的一面。
楼梯上任轶对盛劭说:“盛劭,刚才拦了你,你现在对着我们发泄出来吧,不用伪装。”
吕冰紧接下句,“不舒服就说出来!”
盛劭下楼,到楼梯的转弯处,走到角落停下来,看了他们,再看着任轶的眼睛,然后看了吕冰的眼睛,依然平静,说:“我没事,真的没事,也没有伪装。我后面的路还长着呢,这点心理素质都没有?”
盛劭往楼梯口走,他们继续跟着,盛劭有点无奈地告诉他们:“我去卫生间。”
盛劭进到教室,从他再看到李特的那一刻起就决定让李特让出来自己再进去。走到第五组的时候,还是让步了,后面一排的同学还不在,拉开他们的桌子,坐回自己的位子。桌面被凌乱的书本推着,他开始整理。在盛劭整理书本的时候,李特有用余光瞟了盛劭。他发现了盛劭牛仔裤的左腿膝盖处,有麻麻点点的暗红色血渍。
李特,拒绝自己的错误面。
熊承坤递过来盛劭刚才让他帮忙带的面点,盛劭早已没有胃口,只是接过来放到了抽屉里面。
“盛劭……”
“快要上晚自习了,你也回你的位子吧。”盛劭打断了熊承坤的说话,声音很轻,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知道熊承坤想问什么,直接作答,“我没事”。
熊承坤走后,盛劭坐正了身体,用手轻轻地拉开了被血粘在膝盖皮肤处的裤面。对此盛劭显得有些无奈,让他感觉到痛的还有右腿的伤口处,已经意识到这里也可能在渗血。
临近打铃,大家差不多都回教室了。从后面几排同学的抱怨声中,可以明显感觉到他们对桌子被弄倒很不乐意。
盛劭心理素质确实比较强大,晚自习两个小时,除了左腿膝盖和右腿残肢的疼痛感有增无减外,基本没什么异常表现,该干嘛干嘛。李特倒很不在状态,数学题怎么都解不出来。
除了李特,整个晚自习杨林也是魂不守舍的。她的心痛,她太想要看盛劭的伤口了。其实,一直以来她都有这个想法。只是今天之前,她想要看的是盛劭因为截肢留下的创伤面,说白了就是残肢。杨林有时候想想,觉得自己挺可悲的,喜欢盛劭这么久了,都没见过没穿戴假肢的盛劭什么样子。但是此刻,这个“伤口”给李特又多添了一层含义。
经过两个小时晚自习,盛劭明显感觉伤口已经肿胀起来。放学以后,盛劭会先留小一会儿,再写明天的课表。平地行走的时候,疼痛还可以忍受,抬左腿蹬讲台的那一会,疼痛感明显加重,膝盖使不上力气,撑着讲桌勉勉强强蹬上了讲台。他意识到,待会儿下楼麻烦大了。写完课表,下讲台的时候,右腿先迈,屈左膝的时候,膝盖使不上力气,右脚直直地落到地面上,又给了右腿残肢末端一股反向冲击力,一阵钻心的疼痛。
杨林收拾书包的时候,故意拖拖拉拉、磨磨唧唧的,悄悄地观察着盛劭的一举一动,她看到盛劭下讲台的时候紧锁了一下眉骨,她有想过上前扶他一把,但每次她都只是让自己的灵魂在行动,肉体不动。杨林回头的时候,见熊承坤坐在他自己的位置上还没走,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发现熊承坤已经收拾好书包,身体靠在椅背上,盯着盛劭一动不动,像是在等他。所以杨林离开教室的时候,特有心地跟熊承坤招呼了一句,“怎么还没走啊?等盛劭呢?”
“是。”
“那我先走了,拜拜!”
“拜拜!”
盛劭走回座位拿书包的时候,熊承坤过来直接帮他拿了书包。
“你怎么还没走?等我?”盛劭有点意外,问。
“走,我把你送到车上。”
盛劭点了头,没有拒绝。
下楼的时候,盛劭只用了右侧的一支拐杖,熊承坤扶着盛劭的左臂,从腋下托着他,因为有熊承坤向上的托力和拐杖承受身体的重量,下楼明显比刚刚下讲台顺利多了。
走到学校大门口,盛劭停下脚步,说,“熊,谢了。你去取你的自行车吧。”讲话的时候声音不是太大。
“我把你送到车上。”
“不用了,真的。我不想让我妈妈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
“你这样,她发现不了?”
“对于我来说,摔跤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会解释的。你先走吧,很谢谢你。”
熊承坤没有坚持。
在回家的车里,叶凯俊关心地问盛劭,“怎么摔的?”
“在教室里走的时候,他们把桌子弄倒了,桌子倒地的时候碰我了一下。”盛劭很简单地说了一半的事实,同时他在想,这个算不算撒谎的一种。
到家后,叶凯俊先下车,拉副驾驶的车门至全开,准备抱盛劭进家。
“不是吧!老妈~”盛劭瞪大眼睛看着叶凯俊。
“我还不老呢,不许叫我‘老妈’!”叶凯俊是非常介意盛劭喊她“妈”的时候,前面还要带上个“老”字!
“妈妈,妈妈。”盛劭赶忙改口,然后说,“我不好意思现在还让您抱我。”
“害羞啊?”
“害羞。”
叶凯俊伤心咯~那两年盛劭没管自己叫妈妈的时候,还给自己抱来抱去,现在倒不肯了,“那你等着,我把轮椅给你推出来?”
“这个可以。”盛劭点头。
轮椅的使用时间比假肢长,盛劭完全可以在不使用假肢的情况下把自己从车里挪到轮椅上。
到家以后,叶凯俊就要卷盛劭左腿的裤管。
“妈——妈——”盛劭有意不给看。
“哎!”叶凯俊答应得好干脆。
“您还能给我一点隐私啊?”盛劭一脸不乐意。
叶凯俊看着盛劭,站在盛劭的立场上,开始为他出谋划策一般地说:“就隐私问题呢,你可以去法院起诉我——侵犯,如果你没钱请不起律师呢,还可以申请法律援助。当然,我是要请律师的,反起诉你——侵犯我的知情权。”
“我就只说了一句话。”盛劭开始委屈了。
“好了,你知道我要干什么的。我去洗手,你自觉。”
叶凯俊洗手,拿药箱出来的时候,盛劭并还没有把伤口暴露出来,但见他把皮带解开了,也就算了,没再说什么。叶凯俊把盛劭推到茶几边上,帮盛劭脱牛仔裤的时候,盛劭倒也配合。
脱牛仔裤的时候,膝盖皮肤与裤面还是有粘连,叶凯俊很小心的扯离,本已结疤的地方,又开始往外渗血。她脱掉了盛劭的小腿假肢,左膝上的伤口完全暴露了,除皮肤破损以外整个膝盖淤青了一大块。叶凯俊继续脱盛劭的右腿假肢。
“妈妈,我自己来吧。”
叶凯俊没有同意,在帮他脱残肢袜套的时候,动作已经很轻柔很轻柔了,但还是感觉到盛劭微微的颤抖,残肢的末端完全就红肿起来,也有部分皮肤摩擦破损渗血。叶凯俊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拿药、棉球,轻擦伤口,叶凯俊在擦药的时候倒不手软。
“小劭,明天我给你请一天假吧?”叶凯俊轻说。
“没必要吧?!”盛劭不同意。
“你觉得你这情况还适合继续使用假肢吗?”
“明天就周五了,忍忍也就过去了。大不了明天一天不走路就是咯~”盛劭不以为然。
“有利于你的伤口恢复吗?”叶凯俊继续帮盛劭擦药。
“啊。好痛。”盛劭轻轻叫了一下,继续说,“星期六!星期六,我请假!” 跟叶凯俊讨价还价。
叶凯俊擦药的时候更轻了一些,没去纠结这个问题。过了一会儿,只听她说,“天气慢慢又热起来了,你自己也要多注意一点啊。”
“嗯。我知道的。”
擦完药,收拾药箱的时候,叶凯俊又说话了,“小劭”,她说这话的时候略带思考而且很谨慎,“我觉得你可以慢慢地尝试着,不穿戴假肢出门,或者是去学校。当然,全凭你的个人意愿,你要觉得不妥,可以不采纳。”
盛劭知道叶凯俊说这话是经过考虑的,盛劭也思考了片刻,答:“以后吧。明天我还做不到。”
叶凯俊点头,放轻松了些,说,“去洗手,先吃饭吧。”
吃饭的时候,叶凯俊发现盛劭脸上的轻松很快褪去。她意识到盛劭应该有事。盛劭不说,她也没打算现在就急着问。
“不穿戴假肢出门”,自从安装假肢以后,盛劭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对于明天就面对这个问题,他没有心理准备。明天,他既不想请假也不想少条腿去学校。一,班里的同学很多都还不知道;二,刚刚被李特弄摔倒,明天就不去学校或者少条腿去学校,算什么啊?对李特chi luo luo地威胁吗?其实他知道,李特并不是故意的。
这晚,李特的表现也很反常,他早早熄灯睡觉,但他睡不着,躺在床上不停地翻来覆去,表现得异常烦躁。
23∶30,按照正常作息,盛劭把自己甩到了床上,静静地躺在黑暗里,没有闭眼睛,思想早就从课本里回到现实里……
他在想李特说的话,所说的每一句话,思想不自觉地在拓展,想到了身边的好多人,想到了那个生活态度消极、意志消沉、颓废的自己,也想到了那个曾经在运动场上留下过飒爽英姿的自己……
凌晨1:30,盛劭还是没有一丝睡意,他索性坐起来,用轮椅把自己运到卫生间的防滑椅上,决定再次冲个凉再睡觉。拧开水龙头,花洒的水顺势而下,淋过他的头顶。
他拧的是凉水,水很凉,凉彻了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凉透了他的心,但不是预期中那种轻松和爽快……
花洒的水继续从他头顶上淋着……左手扶在特地为他加装的不锈钢把手上,抽动,慢慢地慢慢地盛劭的后背开始抽动起来,幅度越来越大,还是没有能够成功克制——哭了,无声的哭泣。不断涌出的泪水伴随着花洒喷出的水一道顺流而下……一直以来,他都厌恶自己现在这样的身体……
凌晨2:00,叶凯俊醒来见盛劭房间的灯还亮着,上楼了。上楼的时候,盛劭房间的灯熄灭了,她犹豫了,停住脚步,考虑片刻,还是折返回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