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第七十三章 一种幸福(1 / 1)
“阿姨,最后那句话……真不像是您嘴里说出来的。”夏炎轻笑。
“关你屁事!”俞妈妈抬头看向俞远:“俞远,你到底喜欢他什么?他有的东西哪样你没有?你们俩怎么就能鬼使神差的睡一块儿去?”
“这大概是命中注定吧……”俞远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充满违和感的话,说的很用心很认真,同时也很有喜感,起码旁边的夏炎差点儿没笑出来。
“命中注定?还有呢?”俞妈妈傻了眼。
“……没了。”
“这就完了?”
“啊,完了。”在俞远看来,他跟夏炎这场揪扯了差不多一年的“孽缘”就是命中注定,他算是看出来了,他既逃不出夏炎的魔爪,也舍不得脱离他无处不在的爱与贱。
“所以你想让俞家断子绝孙是吧?”
“妈你说什么啊……”这是俞远最怕听到也最没法回答的问题。
夏炎说:“阿姨,这个问题其实不难解决,现在都有代孕妈妈,只要……”
“你给我闭嘴,有你什么事?!”俞妈妈吼道,那样子想把夏炎吃了的心都有,说话间眼眶也红了,一时悲怒交加浮想联翩,没忍住抽泣起来。
俞爸爸安抚着老伴儿激动的心情,让她冷静一下。
“夏炎,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可以选择不回答,但只要你回答了,就必须说真话。”也不等夏炎答应,俞爸爸就开始问了:“医院的病房是你给安排的吧?”
“是的。”夏炎答道,这事连俞远本人都不知道,没想到被老丈人给看出来了。
“你不说那是我们所里给安排的吗?”俞远惊愕的看着夏炎,压根儿没想到会是他张罗的。
“我不是怕你瞎想吗,我想着告儿你是所里安排的你会住的踏实点儿……”
夏炎都这样说了,俞远还能说啥?哪怕是骗了他,不也是为他好么?
“你跟俞远是怎么裹绞到一块儿的?”
夏炎认真道:“六年前我因为非法开设赌场,被俞远亲手将我逮捕归案,蹲了四年牢子,这事我一直怀恨在心,直到去年初出狱我都还千方百计寻思着怎么报复打击他。谁知在我人生最低谷那段时间,之前我风光有钱时候跟哈巴狗似的总围着我转那些朋友亲戚没一个人愿意搭理我,个个见了我都跟躲艾滋病似的,只有俞远愿意无偿帮助我,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就因为这事,改变了我对俞远最初的想法,说的恶心点儿,就是在我经历了这么多大喜大悲后,是他让我相信原来世上还是存在真善美的。”
这点儿细节别说俞爸俞妈,就连俞远自己都不知道是因为这事让夏炎“恍然大悟”,从此对他锲而不舍的,不过……怎么什么话一到夏炎这丫犊子嘴里都能变得这么煽情恶心呢?
“你对俞远抱的什么心态?”俞爸爸问。
“爱他、疼他,这辈子非他不可。”
“你觉得你真有这么喜欢他?”俞爸爸质疑道:“其实你也就是图个新鲜,时间一过,你就会觉得他无非也就是那样而已,到时候你俩照样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何必去走这些弯路?”
“我很确定自己对俞远的感情不是喜欢,是爱。还有叔叔,”夏炎认真说:“在您心目中,您儿子仅仅只是‘那样而已’吗?在我看来,他就是一个发光体,不论他在哪里我都能在第一时间看见他,我的人生里只需要他,他是我的所有。”
俞爸爸对于夏炎的口若悬河和不假思索感到有点意外,但这不代表他会让步:“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啊?”
“我喜欢他正直刚毅,喜欢他食古不化墨守成规,喜欢看他穿警服英姿勃发的样子,”夏炎说的两眼放光:“最喜欢他打翻醋坛子的神情,让我觉得自己付出再多都是那么值得……”
最后这句话在场的四个人同时脑补了一翻,结果是:俞远一脸黑线,夏炎幸福的笑了,俞爸俞妈则是不约而同联想到自己高大威猛的儿子一脸嫉妒醋海翻波的娇嗔模样,急赤白咧的差点儿跳起来。
俞妈妈忍无可忍,声音都在发抖:“夏炎,你觉得你跟我们家俞远真的配吗?”
“阿姨,两个人的感情不存在配或不配,只有爱和不爱,我爱俞远,这就够了。”夏炎沉稳道:“不管他在不在我身边,我都在他周围守候着;不管他需不需要我,我随时为他准备好一切;不管他爱不爱我,我就是这么爱他。”
“你、你……”俞妈妈被夏炎的头头是道镇定自若给气坏了,手指头戳着他半天说不全乎儿一句话:“你给我出去!滚、滚——!!!”
夏炎一个激灵,完蛋了,这回是彻底把丈母娘给惹火了。
俞远一看老妈这歇斯底里的劲儿随时有可能跳起来揍人,赶紧推着夏炎往外走。
“远儿,我想……”夏炎似乎还想再垂死挣扎一下。
“想个屁啊,你先回去,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再待下去俞远可没把握夏炎还能不能从自家大门竖着走出去。
“俞远你说什么?!”身后的俞妈妈大吼道:“你还想回去?从现在开始,再让我知道你跟他在一块儿,老娘就从这里跳下去~~~~~~!!!!!”
眼看老妈就在两米开外张牙舞爪一副随时会从窗户蹦出去的架势,急的俞远差点儿一脚把夏炎踹出去:“听见没有?想什么呢?快走啊!”
夏炎走到门口临了转过头说了一句:“叔叔、阿姨,我是认真的,请您……”
话还没说完,不知从哪儿飞来一个盘子,不偏不倚正正的砸在了夏炎脑袋上,他只觉得脑袋一懵,恍惚了不到三秒钟,热乎乎的液体就模糊了眼睛,用手一抹,鲜血淋漓。
在场的人都看出来老太太真是给气疯了,盘子就是她扔的,那力道、那架势明摆就是朝死里砸啊。
俞妈妈指着摆在地上都还没来得及收拾顺溜儿的组合音响,大骂道:“收拾着你那些破烂玩意儿马上给我滚出去!!!”
俞远一看夏炎脑袋上血流的哗哗的根本停不下来,心里一紧,赶紧把他推出门外,知道自己是没法陪他去医院了,低声叮嘱道:“快去医院,这里交给我。”说完,给了夏炎一个意义不明的眼神,然后一点儿没迟疑“砰”的把门关上了。
夏炎愣怔的站在门外,回想着刚刚俞远那个含义丰富又具有层次感的眼神,嘴角不自觉的卷起一道沾沾自喜的笑脸,好像忘了自己的脑袋正在喷血。
俞远关上门,靠在门背后深深叹了口气,走进客厅。这个晚上注定是没法平静了,既然已经走到这地步,除了一竿子插到底硬着头皮往前冲他是真没有其它选择了。
见老妈坐在沙发上哭的凄凄嘤嘤,俞远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反正现在怎么安慰都没用,除非他跟夏炎分手。
“妈……”
“别叫我!”俞妈妈甩开儿子搭上来的手。
俞远忍住快蹦出喉咙的怒火,尽量平和的说:“您同不同意我跟夏炎是一回事,但您不该对他实施暴力袭击。”
俞妈妈转头看着儿子,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暴力袭击?俞远,你跟他认识才几天啊你就这么胳膊肘往外拧的护着他?怎么,心疼了?怕你妈把他砸死了是吧?我告诉你,刚才就算真把那畜牲给打死了老娘赔上这条老命也值了!你死都别想跟他在一起,这事你这辈子就别惦记了!”
俞远被老妈的放肆和口不择言彻底激怒了,鼻腔里喷出来的气息都是火烫的,原本他还觉得自己跟夏炎这事有些对不住二老,结果老妈刚才的行为和口无遮拦一点点把他的肝火给撩着了。他现在才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有多不能忍受别人诋毁夏炎,胸口那股即将爆破而出的愤怒连他自己都感到吃惊和害怕。
俞远深拧着眉头,眼睛里放出失望和郁愤:“我只是想选择一个他爱我比我爱他更多的人来疼我、照顾我,这样有错吗?您知道这辈子遇上这么一个全心全意把我放心尖儿上的人有多难?您有没有尊重过我?”
“我该如何尊重你?支持你搞同性恋?被别人知道我儿子做这种断子绝孙的事我以后出去怎么见人!这跟变态有什么区别?!”
断子绝孙?变态?俞远倒抽一口气,区区几个字把他的尊严践踏成渣,狠狠碎了一地,他不敢相信这话是出自眼前这个虽然平时很啰嗦,但从小到大都惯实他宠着他的女人之口,他现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俞爸爸看见儿子瞬间懵了的表情,意识到老伴儿把话说重了,解释道:“你妈妈不是这个意思……”
“原来您打从心底是这么看我的,”俞远压根儿没听老爸说话,滞板的看着俞妈妈:“您比谁都清楚我是什么人,只要我认定的东西就不可能放手,除非我死了。任何事我都可以不跟您计较,除了这件事,我这辈子还真就非夏炎不可了。”
俞远说完转身三两步走进自己房间。
“你……”俞妈妈气得浑身哆嗦。
“还有,”俞远走到房门前回过头,冷声道:“之前如果不是夏炎,今天我都没命站这儿跟您俩瞎嚷嚷。”
俞爸俞妈一怔,隔了几秒钟才恍过神来,发觉这话中有话,俞妈妈一下跳起来:“你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
俞远不等她把话说完,径自锁上房门躺床上去了。
“俞远,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俞妈妈在门外“哐哐”的砸门,扯着嗓子喊了半天,屋里根本没人应声,此时的俞远,心里挂着的是另一个人。
他拿出手机给夏炎发了条短信:去医院没有?脑袋没事儿吧?
不到两分钟夏炎就回短信了:没事,好着呢!你呢?我今天是不是惹事了?
俞远:也没啥,反正迟早得让他俩知道,这事你不用管,交给我就成。
夏炎:怎么说话啊?两个人的事,就要两个人一起面对解决,再大的事都让咱俩踩平了,这点小事没问题的!相信我,有我在,媳妇儿不用担心。
夏炎寥寥几句话,就让俞远心里如沐春风,顿时平稳了许多。他告诉自己,这即将是一场持久战,也许会很困难,但只要他坚持,早晚有一天爸妈会认可夏炎的,他确定。
第二天,俞远借口说局里有事要提前结束休假,一大早就走了。俞爸俞妈当然知道这话里有多少水分,怎么可能这么巧,昨晚上撕破脸,今天天没亮局里就召唤他回去,也太是时候了吧?只不过谁都没有戳破这个谎言,个中原因大家都清楚。
俞远临走前看了一眼老妈,依旧是那副冷眼淡漠趾高气昂的样子,他胸口一股气窜上来,甩上门走了。
他噌噌的跑下楼梯,心里憋屈坏了!
为什么自己老妈会说出那么尖酸刻薄的话?昨晚她那冷嘲热讽的表情、蔑视的眼神和蛮横泼辣的气势还历历在目,真的伤到俞远了,让他觉得自己重新认识了一遍那个养了他二十几年的母亲。虽然他一向都知道自己老妈是个急脾气,有时候着急起来就有些无理取闹甚至胡搅蛮缠,但这不代表她可以任意侮辱践踏自己的感情和爱人。
对于昨天那事儿,他觉得自己真心亏欠夏炎了……
刚走出单元门,俞远一眼就看见不远处的几株白蜡树下,安静的停着一辆黑色揽胜。他心中顿时像喷涌的喷泉,冒出数不清的气泡,让他感到温暖安心,同时鼻梁也酸酸的。
这个混蛋,竟然在这里等了我一夜……
俞远走到车前,隔着车窗看着夏炎双手环胸蜷缩着身子睡在后座上,身上仅盖着昨晚那件外套,然后额头上被老妈开瓢儿的地方也只是随便贴了个创可贴。哎……真是个蠢货!
瞧着眼前这个一百八十几公分又高又壮的男人像个小鸡崽儿似的抱成一团睡得香喷喷的,俞远不自觉的咧开嘴笑了。
呃……这也算是幸福的一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