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第六十二章 措手不及（1 / 1）
最后结果不欢而散是不用想就知道的，两个内心都在紧紧抓住彼此不放的人，表面却又要摆出一副恨不得将对方满门抄斩的嘴脸，还有比这更揪心、更蛋疼、更郁结的事吗？
天早已漆黑一片，微凉的初秋清风阵阵袭来，路灯投射在人行道上，光圈朝四周晕开，清冷而寂静。俞远孤身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闷头不吭声，心里满满的全是刚才那个王八蛋，脑子里不断回放的尽是他说的每一句妄自尊大的话、每一个勾魂摄魄的神情……
“为了那妞儿的安全着想，我劝你收回刚才那句话。”
“这辈子，你床上休想睡除了我以外的人，要是让我知道你睡了其他人，我保证，一定会让你追悔莫及。”
“你说你都退化成啥欣赏水平了？好歹也找个瞧着顺眼点儿的，瞅她那脸平的，嗳妈，跟被谁坐了一屁股似的！”
“俞远，你身上从皮到肉每一个毛孔每一滴血液都是属于我夏炎的，谁要是敢打你的主意，哪怕只是想想，老子也会让他生不如死。”
“我现在在做的事你无法理解，也不要有过多猜测，你知道的太多，只会妨碍我。你只要记住，不论我做什么，出发点都是因为你。”
“你偶尔会想我吗？我每天想你想到半夜醒过来就再也没法睡觉，对我来说，你就是一辈子的魔鬼。”
俞远站在路上，扬起头深深的吐了一口气，对于他来说，夏炎又何尝不是魔鬼？这个人彻底扭转了他的人生观价值观不说，就连自己持续稳定发展了二十几年直得杠杠的性取向都被他给撇弯了，他找谁说理去？
俞远凝神好好思量了一下，脑子里一遍遍过着夏炎说的那些话，以及半年前他弹指之间变幻莫测的种种诡异的行为，俞远觉得夏炎不对劲，他是真有问题！至于是什么问题，他暂时还理不出头绪，但这更勾起了他探究真相的好奇心。
俞远有预感，随着案子的进展，有些东西他会看的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透彻。
夏炎坐在车里，点着了第N支烟，泄愤似的一口接一口的吞云吐雾。眉头纠结在一起，眼眶里数之不尽的全是烦闷抑塞，只要想起刚才在集萃居发生的那一幕，心上就像被削掉一块肉似的，血丝呼啦，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他明明不相信俞远会喜欢那个女人，但心里争先恐后涌出来的就是数不清的酸、妒、恨、怒。是，夏炎承认这事是他首先做的不厚道——起码从表面上看来是这样。但他出发点是什么？他是为了谁？这种冒着生命危险跟那些狼心狗肺的人斗智斗勇，随时有可能有去无回一命呜呼的馊事儿他稀罕做吗？他究竟是拿了多大好处啊？
到头来搞得里外不是人，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事他妈啥时候才算完？再这么拖拖拉拉发展下去，下次再见到俞远，别说交女朋友了，怀里都已经抱着自己亲生骨肉了！夏炎不由自主脑补了一下相应的画面，顿时恼羞成怒心如燎原一拳重锤在方向盘上，那气急败坏的劲儿，把正准备上来收停车费的大妈吓个半死，还以为这年轻人是对停车收费制度不满呢。
夏炎开车绕到某一小饭馆，随便要了几个菜打包带走。没错，刚才他到集萃居的目的就是叫外卖，哪曾想到偌大的北京城有时候竟然也能那么小，居然会在那么个小餐馆，遇着自己朝思墓想了大半年的男人。
……连老天都在可怜他吗？
他提着两大袋外卖走进某住宅小区，这个小区看外观还是半新的高层，绿化建筑做的挺不错，一看就知道这儿的房价肯定不便宜。他们这次来北京吃喝拉撒住都在这里，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平时他们几乎不出门。
夏炎观察了这么些天，还是没法确定这里究竟是不是裘博超这次交易的大本营。因为屋子里总共就来过三、四个人，谁有点儿什么动静或者猫腻都看得清清楚楚，夏炎想趁人不备跟黄柏松联系一下，向他透露些情报都很难找着机会，这点让他很是头疼。
不过也有些地方让夏炎觉得很是蹊跷，他们来北京已经第五天了，每天除了吃饭睡觉看电视打牌，就没收到过任何跟交易有关的消息。始终就是在等待，至于等的什么情况，等的什么人，裘博超不说，也没人会开口问。因为在这帮人看来，知道的越少，才越安全。
夏炎坐电梯来到16楼，按照之前约定的暗号敲了敲门，不到半分钟就有人来开门了。
“嗬，怎么现在才来，再过会儿天都该亮了。”许允廷瞥了他一眼，语气里充满了不满。
“你不知道北京的交通是什么情况吗？”夏炎懒得跟他争论，侧身走进屋里，把外卖一一从袋子里拎出来放桌上，“超哥，吃饭了。”
裘博超正靠坐在客厅沙发上玩手机，看样子也是闲的慌，直乐得呵呵笑，压根儿没留意夏炎叫他。
“超哥，吃饭了，听见没？”这一声叫喊是个人都听出了夏炎快耗光的耐性，同时也有些讶异他竟然敢这么跟老大说话。
裘博超随手把手机扔茶几上，懒洋洋的伸着懒腰走到饭厅，一看饭菜已经摆好，再瞄了一眼装着饭盒的塑料袋，不软不硬的说：“不是说吃集萃居的菜吗？怎么换了？”
夏炎不动声色道：“今天集萃居有人摆酒席，我等了个把小时愣是没上菜，一气之下换家儿了。这家大排档可是三十年老字号，他家的麻辣小龙虾包您吃一回就惦记一辈子。”
“真的？”裘博超叼根烟半信半疑的看着桌上的小龙虾。
“不信尝尝？”夏炎挑了挑下巴。
三人围坐在餐桌旁，即刻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这时候已经快晚上九点了，大家都饿得直流清口水，看什么都垂涎欲滴，吃什么都回味无穷。四菜一汤外加三盒饭，仅用了十几分钟就扫荡完毕，最后三人摸着肚皮抽烟那样儿，任谁看了都像刚放出来的——饿伤了。
裘博超养着神说：“夏炎，明天早上跟我出去一趟。”
“哦。”夏炎答道。
“那我呢？”许允廷等了半天没听到老大给自己布置任务，心里不乐意了。
“你就在这里候着，随时待命。”裘博超说。
“我就没其他事可做吗超哥？”
“我说了呀，你的任务就是待命。”
许允廷狠命的瞪了夏炎一眼，一脸的乌云盖顶，看得出来很是不满。
“不高兴？”裘博超斜了他一眼。
“……是。”许允廷也不掩饰。
“你觉得自己熟悉北京的大街小巷吗？”
“车上不是有导航吗？谁不会看啊……”
“哼，”裘博超弹了烟头，不屑地说：“你以为老子是让你开车带我观光游北京吗？要是出点儿什么突发状况，我他妈哪儿有时间让你慢慢研究导航一点点跟着走？等你找着路老子早被条子给毙了！”
“我……”许允廷气归气，这时候也无力反驳了，毕竟老大说的也是事实，交易上的事开不了玩笑，斗不了冤家气。
裘博超当然明白许允廷为何一心想寸步不离跟着自己，一是因为他根本不相信夏炎，二是裘博超清楚这些年来他对自己抱的是什么感情，只是没人说破而已。
事情就这么既突然又平静的敲定了，全程夏炎没有再张口多问一句话，他脑子里几乎在答应了裘博超的同时就做了某个决定，他知道自己没有时间了，必须铤而走险。
当晚，他给黄柏松发了一条短信：明天早上我陪同裘博超外出，具体事宜暂时不明，许允廷留守。车牌：云K33Q74。
这天晚上，夏炎基本整夜没合眼，他有种很浓烈的感觉明天会出事，至于是出什么事、谁出事，他不得而知。反正心里那种翻江倒海风起云涌的感觉根本没法平息，一股不安的预感扰了他一宿，直至天快蒙蒙亮，才迷迷糊糊睡去。
早上七点多，许允廷就敲响了他的房门，夏炎刚睡着没多大一会儿，没想到这么早就出发，愣是硬撑着睁开眼睛起床了。快速洗漱完毕后，陪同裘博超出发了。
头顶深蓝色的天幕在小区行走，清晨的微寒丝丝袭入身体。夏炎虽然没睡多久，但由于他清楚这次外出行动的关键性，不需要人提醒，他也自然而然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留意着周围每一点的风吹草动。
上车后，夏炎发动车子问道：“超哥，我们去哪里？”
“不急，”裘博超有条不紊的说：“先去吃点儿东西吧。”
“行，想吃什么呢？甜的咸的？”
“去和平里西街的金晟轩。”
夏炎以为自己听错了：“超哥，和平里西街距离这边可不近啊，加上现在是早晨上班高峰时间，我们驾车过去单程起码得个把小时，你看要不咱们……”
“没关系，现在还早，来得及，走吧。”裘博超还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夏炎没再说什么，开车往金晟轩驶去。
一个多小时后，俩人到达和平里西街，接下来裘博超的一系列行为让夏炎看的稀里糊涂，百思不得其解。
他在金晟轩慢条斯理的坐着，不慌不忙吃了一个来小时的早点，吃完早点，又让夏炎带他到附近的胡同窜子逛逛，看看大爷遛鸟下象棋，听听大妈聊天唱京剧。整个游山玩水的悠哉状态，夏炎简直怀疑昨晚上是他听错了。
直到中午十二点，裘博超还在胡同里津津有味的欣赏着几位大叔大娘唱京韵大鼓。跟着摇头晃脑，那股投入劲儿，一丁点儿想离开的意思都没有，居然原地抽了小半包烟。
一旁的夏炎实在憋不住了，不晓得裘博超这么慢慢吞吞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关键是……他今早趁裘博超不注意，在车子上装了追踪定位器，黄柏松就靠这个东西定位他们的交易地点，要是这家伙一直在这儿无所事事的听大妈们唱戏，那他昨天夜里冒着生命危险跟黄柏松商定的计划就他妈泡汤了。
夏炎顾不了这么多，这事不能坏在自己手上。他走过去，对正听得入神的裘博超说：“超哥，咱是不是该走了？都十二点了。”
“去哪儿？”裘博超依旧瞅着唱曲儿的大娘，嘴里跟着哼哼，一眼都没瞟夏炎。
“不是……咱今天不是要出来办事吗，怎么你……”夏炎觉得不对头了。
裘博超看看手表，若有所思道：“哎呀，都这个时候了啊……那就下午吧。”
夏炎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他真不相信裘博超会是这么随便的人，但他暂时又找不到其他理由来证明自己的质疑是合理的，于是只能揣着一肚子的疑问边走边看边琢磨。
下午两点半，裘博超突然说想去北海公园，夏炎一诧异，心想这是在逗他玩吗？他们现在在东直门，去北海公园那路绕的叫一个天南地北……而且为什么要去北海公园？
夏炎莫名其妙的开着车，滞板的看着来来去去车水马龙的公路，一种很怪异的感觉始终围绕全身。说不清哪里不对，但就是觉得今天阴阳怪气儿的，是身边的氛围奇怪，是裘博超奇怪，还是他自己奇怪？没人知道。
“喂，”后座上的裘博超拍拍夏炎，“你的‘那位’也是北京人？”
夏炎一怔，没想到裘博超会在这个时候问这种问题，“啊，是的。”
“做什么工作？”
“也就是……普通公务员。”
“在哪儿上班？”
“就在东城。”
“要不我们看看他去？你应该好长时间没见着他了吧？”
裘博超这一心血来潮，搞得夏炎一个措手不及，红灯都没留意，车子愣是冲出斑马线了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的一脚踩上刹车，害得车子上俩人一齐被惯性拉着朝前冲，差点儿没一跟头翻外边去。
夏炎胸口直接磕在方向盘上，他觉得胸腔里的氧气瞬间被抽光，有那么几秒钟他连气儿都喘不过来。
“嗳妈……”裘博超搓着顶在扶手上的膝盖：“你怎么回事啊？”
夏炎回过神来，“对不起超哥，昨晚没休息好，今天有点儿走神了。”
“我说去你家‘那位’工作的地方看看他，你至于这么大反应吗？”裘博超问：“他究竟是干什么的？”
“就一公务员，还能干什么？”夏炎淡定道。
“该不会是条子吧……”裘博超狡黠的看着他，这话听着像是开玩笑，但眼神中又射出些许凌厉，让人真假难辨。
顿时，车里温度骤降，气氛僵化。
夏炎转头看着裘博超，眼睛里没有一丝慌张畏惧，有的只是沉着镇静。而裘博超依旧叼着烟，拧着眉头，放荡任气的看着他，也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