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第五十七章 划清界限（1 / 1）
夏炎随着俞远来到宾馆背后的一条小巷，这里除了两三家卖夜市的烧烤摊和小卖部，基本没什么人。
夏炎闻到一股熏鼻的酒味，这傻小子喝酒了？他借着微暗的路灯打量着俞远的脸，双眼洇着血丝，脸颊殷红殷红的，憔悴得不像话。
“你刚才喝酒了？”
“你不觉得应该给我个解释吗？”
两人异口同声。
夏炎看着俞远黑洞般的瞳仁，长吁了一口气：“好吧，你想要什么解释？”
“我知道昨晚的事没那么简单，我想知道真相。”
“真相多了去了，你想听冠冕堂皇的还是想听虚情假意的？”
“我警告你不要玩我，”俞远眼眸里跳着火苗：“你到底在做什么，你跟许允廷到底他妈是什么关系？！”
夏炎听着听着觉得有些不对劲，跟许允廷是什么关系？不对……俞远该不会以为自己跟许允廷搞到一起了吧？我去！
“我操，俞远你该不会认为我跟许允廷那啥吧？”夏炎豁大了眼珠子：“你他妈福尔摩斯呢，想象力不止丰富还很大胆，大胆到离谱啊！”
“你要是不想我误会，那就告诉我事情的真相啊！”俞远几乎是吼出来的，他的耐心就快被磨光了。
天知道从昨晚到现在他是怎么熬过来的，他已经不确定自己从夏炎那屋子里走出来后去过什么地方，他只知道在把马广打发走后，他就去了酒吧，一个人喝啤酒，喝到人家酒吧打烊，然后拖着东倒西歪的身子随便进了一间酒店。
至于是怎么开的房、付了多少钱俞远已经记不清了，他开始有记忆已经是今天中午的事了。
他宁愿自己什么都不记得，又或者一觉醒来后发现是在做梦，做了个好玩的梦，可惜都不是。俞远在宾馆里连续吐了一下午，呕的头晕脑胀，吐到最后一阵阵胃痉挛揪扯着心脏抽痛。他捂着心口倒在床上，目光呆滞，分不清是胃疼，还是心疼。
直到晚上，终于发觉自己肚子饿了，而且饿得好像内脏都被掏空了一样，于是强撑着身子从床上爬起来，去到宾馆附近的一家饭馆随便要了盘炒饭。之前没啥感觉，当服务员把炒好的饭端上桌的时候、当俞远舀了一勺饭送到嘴边的时候，一股久旱逢甘霖的滋润感空降下来。只用了不到三分钟时间，俞远把满满一盘炒饭加咸菜一点儿不剩全部扫荡干净，然后又喝了两杯当地有名的苦荞酒。
俞远平时都不喝白酒的，两杯四十度的苦荞酒轻而易举又把他给撩晕了。迈着飘忽的步伐，他自己都不明白怎么就来到了夏炎住的宾馆，也许这个时候的他，才是心底最真实的他——抛开脑子里的优柔寡断和踌躇不定，一心只想把事情真相问清楚，说白了，就算是死，他也要死个明明白白。
“真相？”夏炎佯装在思考：“你昨天不是都已经帮我归纳好了吗？”
“我……”
“怎么才过了一夜你又选择相信我，还特意跑来问我所谓的事实真相？”
“哦……其实我……”其实我是线人，在帮北京禁毒大队的黄柏松队长做事，混入裘博超的贩毒走私集团，搜集掌握他和涂德光合伙走私贩毒的证据，在适当的时机把他们一并抓获，然后……让你回归你昼度夜思的刑侦队。
如果真能这么肆无忌惮的说出真话，那有多好……
“其实我就是想多挣点儿钱，让你以后衣食无忧，不用再天天大街小巷乱窜，风吹日晒不眠不休，操着卖□□的心，赚着卖豆腐的钱。”
“我不需要这么多钱，真不需要，我只要你平平安安跟我在一起，”俞远看着他：“这样就够了。”
“有些事你不明白。”
“那就说到我明白为止。”
夏炎苦笑，看来今天不打消他的念头，他是不会死心的，“你听好了俞远，我需要钱，银行那边的贷款崩了，现在我没有足够的资金来运作这边的工程，所以我需要做些来钱快的事，来填补工程资金的缺口，懂吗？”
“所以你就跟他们一起……”
“我没有选择啊。”
俞远的眼神从一开始的殷切渴求慢慢变为晦暗绝望，差点就让夏炎投降了，他移开目光，点了根烟：“你……还是回去吧，不要再待在这边了。”
“我影响到你了吗？”俞远讥讽的笑道：“影响到你的‘公事’还是‘私事’？”
“都影响到了。”
一瞬间，俞远像是被劈头盖脸狠狠扇了几巴掌，扇的他脑子嗡嗡作响。是的，他根本没想到夏炎会说这种话。他以为夏炎会跟原来一样，玩儿命的解释，跟着软硬兼施想尽一切办法来哄他，逗他开心，然后他们就冰释前嫌，化干戈为玉帛，把之前的矛盾全部冲进下水道……
可是这回没有，他下定决心抛开所有来找夏炎，不但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反而……他终于还是体会到了万箭穿心的滋味。
俞远抬起眼睛最后看了夏炎一眼，缓缓转过身。
“再见。”夏炎说。
“应该不会再见了，”俞远背对着他，嗓音中充满了万念俱灰的凄凉：“也许……会在我穿制服的时候再见也不一定。”
“呵……呵呵……”夏炎笑了，笑得眼泪都滚出来了。他眼睁睁看着俞远挺直的背影恍然消失在巷子的另一头，心头摇摇欲坠的那点星星之火终于熄灭……
接下来的半年时间里，夏炎都是不停穿梭于云南缅甸，要么赌场要么工地，这些工作他早已驾轻就熟，对他来说没什么难度。介于他做事考虑周全，遇事冷静不急不躁，裘博超对他除了那点儿私心外还很赏识，去哪里都会带上他，除了工作应酬上的需要，还有那么点儿炫耀的意思。
夏炎明显感觉得到，裘博超很信任他，现在只要有交易，基本都是交给他和许允廷在处理，当然，许允廷对他也越发不满，除了工作上无法避免的沟通，他俩私下从来不说话。
而裘博超也说到做到，之前承诺给夏炎的百分之二十赌场的股份已经划到他名下，每个月的分红都会按时打入他的账户。对于夏炎来说，这些钱跟白捡没啥区别，正因为如此，他也没觉得这些钱是他自己的。
在这半年里，夏炎大大小小经手过的交易不下十次，他大概掌握了每次从策划到交易所需要的时间、选择交易地点的习惯以及交易方式等规律，只是每次的交易量都不大，加上裘博超做事深谋远虑，妄自行动不但会打草惊蛇，而且很难直击要害，黄柏松要的是一次性斩草除根，所以他必须等，等一个让裘博超全军覆没的机会。只要裘博超垮了，想要拉出涂德光也就是瓮中捉鳖手到擒来的事。
夏炎躺在床上，嘴里叼根烟，眯着眼睛吃吃的看着手机上的照片，照片中的人身穿制服，站得标直，在炎炎烈日的烘烤下眉头微蹙，正抬起手跟一老太太敬礼——这是去年刚入秋时，也就是自己死缠烂打追人俞警官的那段时间拍的。
那些日子，他像是着了魔一样，一天见不到俞远心就糟践的慌，天天开车去俞远执勤的地方偷窥拍照。这张照片是俞远看见一老太太吃力的推着一大筐菜准备过马路，于是赶紧跑过去，朝老人家敬了个标准的警礼，然后一手帮老人推着菜筐子，一手牵着她过了马路。
那温馨的一刹那，被夏炎记录了下来。
他用指头描绘着手机照片中的轮廓，喃喃自语：“宝贝儿，一定要等我回来……”
北京市东华门派出所——
俞远走进办公室，一屁股坐椅子里，双腿交叠搭在桌子上，摘下警帽扔一边，用手抹了一把汗湿的头发，抬头看着天花板，脑子在放空……
果然，那天晚上之后他没有再见过夏炎，夏炎也没再联系过他，就这么一干二净的斩断了，干脆的连俞远都难以接受。没有任何藕断丝连的迹象，仿佛一夜之间两人同时被洗脑，然后就形同陌路，退出对方的世界。
刚开始他心底还在抱着一丝幻想，以为夏炎会出其不意的出现他身边，然后想尽所有办法挽回他。直到两个月过去后，夏炎音讯全无，似乎一点儿想回头的迹象都没有，俞远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同时，心也慢慢凉透了。
某一天，俞远收到一封厚厚的EMS，他一看是银行寄来的，而且好像还是当时自己给夏炎担保贷款的那家银行，顿时他好像猜到了什么，但又不确定。
撕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东西一看，他没猜错，果然是自己当时拿给夏炎的那些资料，有他的工作简历、担保说明、□□以及身份证复印件等，现已全部原封不动的归还到自己手中。
俞远此时已经不懂要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他能想到的只有一句话：彻底划清界限。
他忍不住笑了出来，却笑得比哭还辛苦，看来……他真的太高估自己了，夏炎确实已经不需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