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章往昔(1 / 1)
暖熙明媚的阳光从纱窗外照射了进来。纪云泽早已醒来。他侧身静默躺着单手支着脑袋,锐目凝视着熟睡中的鸳鸯。
他伸手,在她尖巧的鼻梁上。
鸳鸯像个孩子似的打掉他手,她动了一下伸长胳膊抱着他腰发出均匀的呼吸。
他微微动容,拧起眉似在纠结什么。片刻他轻轻拿开她手起身下了榻。
“爷,今日皇上传你进宫,是去还是不去?”屏风后,闪出来那个武夫。
纪云泽一点都不感到吃惊,随意穿着衣服淡淡道:“今日不去。你也无需担心,将军会替我在他面前解释的。”他穿戴好,坐在凳上低道:“派两个人下去,把在外流放的那位…。”他眼里闪过一丝狠毒。
武夫应道:“不用爷说,小的自当去吩咐。”
纪云泽捏捏手骨,阴骘道:“斩草不除根将来是会留隐患的。记住做干脆点。”
“小的记住了。”
这时方婆子在门外叩门。武夫迅速闪进了屏风内。
纪云泽道一声:“进来。”
方婆子恭敬走了进来。她见鸳鸯没起便要准备撤出去。
纪云泽叫住她:“准备热水为你们家小姐沐浴更衣。”
方婆子慌忙应声走了出去。
纪云泽看一眼鸳鸯,脸上露出捉摸不定的笑。
鸳鸯醒时,乍一见房内雾气缭绕,还以为是在梦里。方婆子和茉儿笑盈盈走近榻前,她才彻底醒来。
原来梦中的云雾缭缭就是这雾气氤氲的热水。茉儿扶她下地道:“侯爷不忍心叫你,可自己又在外面等了多时,他见你迟迟没醒就先回前府去了。”
鸳鸯倒真忘了他昨夜梦呓般的话:“他等我做什么?”
茉儿答道:“侯爷特意推掉了公事,专门抽出一天时间陪小姐出去散心呢。”
方婆子笑着口无遮拦道:“看来侯爷对小姐还真是有心,比起冯家少爷,那可真是没得说。”
茉儿暗使眼色示意她住嘴。鸳鸯虽心中黯然却也只是一笑带过。
洗浴过后,鸳鸯神清气爽,换上一袭束腰长襟褂和落地芙蓉衬裙。她身材本就纤细,这样一穿便把她细挑秀雅的风姿尽显了出来。
一如往常,鸳鸯把长发挽成一个同心髻随意贴了两片珠花。正要出去时,杜喜贵夫妇走了进来。
杜喜贵看着鸳鸯不满的皱眉道:“你这身装扮不是要遭旁人议论吗?明眼一瞧,还以为侯爷搭上个不安分的有夫之妇!这样一来不但他脸上无光,也抹黑了自己的声誉。”
鸳鸯淡定道:“我的声誉早在山阴就已经被毁了,爹不也说过吗?女儿总是在丢你颜面。更何况女儿也地的确确嫁过人。”
“傻闺女,我是为你好!行行行!爹不说就是。不过在纪候面前你这倔性子得改改。”杜喜贵把鸳鸯当成了攀岩富贵的梯子,现在鸳鸯在他面前就是说一不二的主。
纪云泽袭一身黑色便装站立在门外。众人一见忙弯腰施礼:“侯爷万福。”
“嗯。”纪云泽威严冷肃,手一挥遣散了杜喜贵等人。鸳鸯突然发现,虽和他近隔咫尺,他却离她那么的遥远。也是,她和他毕竟不是一路人。鸳鸯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以后在他面前务必要谨言慎行。
纪云泽亲密握着她手,先前的严肃转眼消失的无影无踪:“你如此动人还需要欣赏什么风景?欣赏你就行。”
鸳鸯岔开话问:“侯爷是要出去?”
纪云泽搂着她肩:“昨夜你忘了?我说过要带你出去散心岂能言而无信?”
鸳鸯这才想起,她只当他是随口一说,哪曾想他会当真?
纪云泽挎着她腰往外迈步:“我知道你不喜欢热闹,今日只有你我。”
鸳鸯抵开他手问:“你要带我去哪里?”
纪云泽反过来牵着她手:“去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他纵身跃马玄袍掀飞。绽露出一派英姿飒爽。他弯腰低头对着马旁的鸳鸯伸出手:“上来吧,我抱着你。”
鸳鸯正犹豫之际,纪云泽迅速抱她离地。
鸳鸯惊慌失措,紧紧抓住了他。
纪云泽箍着她身,敞开玄袍使得两人拥裹在了一起。
微风随着马的奔驰霎时变得疾速,那吹散的乌发拂过他脸,正如丝丝拨动的细弦撩的他身心迷醉。
纪云泽将脸贴至她额,心旷神怡的享受着。
鸳鸯小鸟依人般偎在他的胸怀,马儿踏驰郊野,碧草鲜花迎着如醉的春风轻轻飘摆。她的心儿如同这生机勃勃的大地万物一样朝气盎然。她不由自主张开双臂,脸上呈现出童年时才拥有的天真笑容。
纪云泽扬一声响鞭,马儿疾速飞奔。
鸳鸯忘我陶醉在这四野缤纷的广阔天地中,她心如高高展翅的雁儿自在飞扬。
纪云泽见她如此开心,胳膊不禁在她腰间紧了紧:“愿意接受我了?”
鸳鸯一听,垂下双臂又羞又窘。纪云泽心一荡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鸳鸯拿手微微拭了拭,纪云泽并无不快,他扯住缰绳骏马缓停了下来。
他快速翻身下马,仰首看着马背上坐姿不稳的鸳鸯,调侃道:“是你自己下来还是我抱你?”
鸳鸯咬唇不语,她从来没骑过马又怎么会行动自如的下马?这个纪云泽分明就是存心捉弄她!
纪云泽抱着胳膊低笑道:“叫我云郎我就帮你。”
鸳鸯嗔怒,杏目圆睁:“求人不如求己,我才不稀罕你帮!”说时,她歪侧着身子欲要下马。哪知她一紧张,脚下的马镫子给踩了个空!
“啊…”鸳鸯惊呼,整个身子失去重心斜倾着直往下跌。
纪云泽微笑,轻松松的接住了她。鸳鸯两手抱着他的脖子,身体一下找到了支撑点。
纪云泽在她耳畔笑道:“又不谢我?”鸳鸯挣扎着要下地,他却耍起无赖:“叫我云郎我就放了你。”
“你…”鸳鸯不挣扎了,调皮对他道:“我偏不叫你又能奈我何?不放也罢也省得我赶着脚力。”
“我偏就叫你开口!”纪云泽张开嘴巴在她身上乱拱一气。鸳鸯双手垂着他肩娇羞哀怨:“侯爷…。”
纪云泽深蹙着眉:“你还真是惜字如金啊。”他压抑着体内的反应,松放她下地。自己径直朝前方的绿柳河岸边走着。鸳鸯方愣片刻跟了上去。
纪云泽停步注视着河对面的巍峨青山,不由蹲坐在草地上。鸳鸯静静站在他身后,心道:他气量也太小了吧,一个称呼而已何必那般介意?再说她同他也没熟到那个地步啊。正疑想时,却听他叹着气:“知道我当时为何沦落到那般田地吗?”
鸳鸯走上前挨他坐下:“当时是说你勾…说你是叛臣…。你当真是那样?”
纪云泽无奈一笑,抓一块泥土朝河面上打着水漂:“我不妨告诉你,五年前我被陷害入狱,之所以能侥幸逃过一死是因为我的夫人…。若不是她我哪能活到今天?”他声音低沉语气里充满痛恸。
鸳鸯看着他问:“是你夫人救了你?”
纪云泽抱着脑袋看似很痛苦:“当今圣上荒淫无度是非不分,他听信小人谗言给我乱顶罪名!更荒诞的是,他这样做的目的竟是为了我的夫人!”
鸳鸯凝视着他震惊半晌:“后来呢?”
纪云泽又叹一口气:“她不想我枉死就答应进宫…。可谁知,她以死保住清白…。没等到与我相见就已香消玉殒。”
为丈夫的安危能舍弃一切甚至是生命!鸳鸯不禁感动,那一定是美女绝伦世间罕见的奇女子。
“圣上得知,龙颜大怒,此后吏部一些奸佞借题发挥参奏我勾结乱党。”纪云泽断断续续忆着往事,神态和之前判若两人。鸳鸯的心情也被这渲染的欲加沉重。
良久,纪云泽转头看着她,瞬间开朗笑道:“不想这些事了,若总停留在过去只会给自己徒添怨恼。”
鸳鸯还想问他后来发生的事,见他这样说便就此作罢。
伤心往事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疼痛的伤疤,唯一的方法就是将它层封于心底永远不在提起。纪云泽居然能忍受内心伤痛的折磨坦然去揭开它,可见是多么需要勇气。
鸳鸯起身道:“我们去前方转转吧?”
纪云泽点头,起身牵着她手。二人默契向那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