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ACT.140(1 / 1)
一、
这个自称提坦遗族前副族长狄奥尼的手下前段时间毫无预兆冒出来,沙克对他抱有一份警惕,冷眼看着对方演独角戏,不发表任何看法。对方的耐心堪称一绝,面对无动于衷的沙克也不气馁。押送二代神王抵达冥界后遭到暗算、被迫与同伴非别,被单独关进伸手不见五指的牢笼里,沙克都能心平气和地在黑暗中等待。谁知遗族这个毛遂自荐的遗族冒出来后就像在黑暗中点燃的火焰,沙克开始坐立不安,心头涌出挥之不去的冲动。
他想出去!立刻!
他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也许一个星期,也许一个月,也可能是几个月,甚至是几年……冥界早已丧失时间概念。沙克素来对冥界的存在不屑一顾,深陷囹圄也保持着高傲的姿态,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在永恒的凝固中开始认识到冥界的可怕之处,好像头脑在慢慢被侵蚀,他越来越害怕自己终有一天被遗忘,被时间彻底抛弃在无人问津的角落,沦为无关紧要的沉底泥沙之一。
这个名叫俄纽斯的提坦遗族经过一阶段貌似频繁密集的造访后又消失了踪影,沙克起初不觉得什么,直到对方再一次出现,沙克才察觉到心头不可言说的复杂与迫切。黑暗给了他完美的伪装背景,昏暗的火光无法照透内心深处的自由渴望,沙克一如遗族第一次出现时那般城府内敛,教人不敢掉以轻心。
沙克的目光从摇曳的火光上移开,刮过俄纽斯的脸,假装没注意对方由期待对视到迅速失望的眼神转变。沙克之所以能在提坦叛逆中站稳脚跟,并成功打败诸多对手,跻身克洛诺斯信赖的忠诚追随者,光凭肝脑涂地的忠心是远远不够的。谨慎是沙克行动的标杆,无论处于何种不堪境地,他都把标杆牢牢握在手中,这是他多年来险象环生的秘诀所在。
他确实想出去,他承认俄纽斯三顾茅庐的坚毅动摇了他,可这不代表他愿意把信任交给从未见过的遗族,何况对方还是地上遗族的对立面,曾经心甘情愿趴在冥王脚边以换取苟延残喘机会的提坦叛徒。
俄纽斯仅凭三言两语就想获取他的认同根本是异想天开。
沙克问清楚冥界目前的局势,很多关键俄纽斯依然一问三不知。俄纽斯支支吾吾的低下头,他羞愧让沙克松了口气,如果对方滔滔不绝如数家珍,沙克反而要怀疑他身份的真实性了。俄纽斯的前老板,也就是为了向冥王献媚被遗族丢卒保车的副族长狄奥尼是以“叛逆”身份被处理掉的,身份变得敏感起来的俄纽斯应该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对冥界内外了若指掌,冥王又不是傻帽——尽管沙克很希望冥王是——经过多年的验证,也证明了冥王的手下不是酒囊饭袋,不会对狄奥尼的手下们置之不理放任自如。
“其他人的消息还是没有打探到?”沙克第一次见俄纽斯的时候就请托他打听同伴们的消息,到底是死是活,还是像他一样被单独关押在某处。沙克的请托另一方面是为了侧面证实俄纽斯身份的真实性。
俄纽斯眼睛一亮,似乎在告诉沙克他早就等着这个问题了,小学生式的踊跃令沙克嘴角微微一抽。
“你打听到了什么?”沙克难得主动发问,对方的眼神实在太刺眼,好像他不问就是罪大恶极。
“沙克老爷的手下都关在血河瀑布后的山洞里,距离这里差了三个狱。”小学生一脸的求表扬。
“……别叫我老爷,直接叫名字就可以。”
俄纽斯不解道,“我一直这么叫副族长,这个称呼不对吗?”
鬼才要和狄奥尼那个眼高手低的傻逼一样呢!
沙克养气功夫一流,面上不动声色,“我不喜欢被称呼‘老爷’,你这么叫,让我很不高兴。”
俄纽斯立即诚惶诚恐的道歉。
被小学生卑躬屈膝地对待,铁石心肠的沙克老爷难得有了类似于罪恶感的觉悟。
沙克拒绝对方趁现在逃跑的建议,坚持要知道同伴们一切都好才决定是否计划下一步,不把一切安排到位,走一步看三步的沙克是绝对不会贸然涉险的。
俄纽斯伤脑筋的走了,倒是没有劝沙克改变主意,一句都没有。这让沙克的戒心稍稍缓解了一点,同时又怀疑这可能也是对方的把戏也说不准。总而言之,形单影只的沙克老爷纠结着呢。
俄纽斯带来的短暂光明如黎明前的萤火虫被黑暗轻而易举吞没,死寂如潮水重新张开血盆大口笼罩过来,沙克在让人发疯的环境中深呼吸,把伺机而动的寂寥与冲动压下去,不允许任何负面情绪影响他的判断。
黯淡橙色光芒中一闪而逝的夺目眸光出人意料在眼前闪现,年轻的脸庞逼人的青春,以及那双直白灼人的视线,沙克防不胜防,黑暗中他静静看向某处,那里是俄纽斯总会出现的地方。
二、
奥林匹斯圣山。
赫尔墨斯如今的工作任务是:收集爱琴海诸神的过去、现在及未来动向,在春之女神跟前刷刷存在感……最后是看儿子。当中的省略号代表各种狗屁倒灶的乱入,神族居委会赫尔墨斯主任每天忙得晕头转向。
唯独看儿子这一项雷打不动。
大约赫斯提亚对于他们父子关系的吐槽戳中了赫尔墨斯的G|点,神使竟然洗心革面打算重新做父,把和牧神潘培养感情这一条慎之又慎的写进工作日程表里。每天就跟刷BOSS一样刷儿子,不出几天,牧神潘的婴儿肥小脸蛋憔悴地瘪了下去。
赫斯提亚看不过去,提醒赫尔墨斯别矫枉过正。
“多大仇?”女灶神好奇死了,这对父子虽然在神族诸多父子相残的历史背景下剧情进展稍显温和,却也是独树一帜。
赫尔墨斯被嘲讽的哑口无言,死要面子撑住了,深呼吸反复嘱咐自己赫斯提亚不能得罪,四十八遍后若无其事道,“难道培养感情不是从经常说说话开始?”
赫斯提亚一时没言语,沉默片刻后问,“然后呢?”
“赠送礼物。我最近几天在打听潘喜欢什么。”特意到冥界去打听的,赫尔墨斯一脸“我很认真别以为是我是糊弄你”的严肃神情。
“再然后呢?”赫斯提亚依然很淡定。
“带他出去玩。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再再然后就是,如果潘愿意,冥王也答应,我准备把潘从冥界接出来住上一段时间。”说完以后赫尔墨斯忐忑地求证,“这个过程执行起来应该不难,没什么问题吧?”
“没问题,”赫斯提亚面无表情。“相亲以后大概就是这么来。”
相亲?!
赫尔墨斯囧囧有神。
赫斯提亚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看来你真不知道父子俩怎么相处,哈迪斯都比你懂。”
好嘛,说来说去又绕到冥王身上了,赫尔墨斯算是看出来了,赫斯提亚就是通过不遗余力埋汰他来衬托冥王360度无死角高大全的完美男神气场。
赫斯提亚再插一刀,“别不服气,你可以问问你儿子,他打从心底里承认的父亲是你,还是哈迪斯。”
赫尔墨斯紧握手杖,一脸的“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睡神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赫尔墨斯对着一棵树念念有词,修普诺斯迟疑片刻,还是绕道转向春之女神居住的小院。前脚踩进去,消息灵通的赫尔墨斯后脚就跟进来了。
包括闻讯赶来的赫斯提亚在内的几个大神把他团团围住,七嘴八舌询问此行是否顺利。
与此同时,未前往圣山的死神达拿都斯与提坦遗族首领法埃同在一座供奉复仇女神的神庙内悄悄碰了头。
心急如焚的法埃同带来不太妙的消息,“爱尔琳妮一直没回来。”
爱尔琳妮化名艾尔后以半神的身份混进圣山脚下的新移民的群体中,起初在打探秘密消息上毫无进展,大多半神浑浑噩噩没有什么追求。作为一名战绩斐然的冥界特工,爱尔琳妮不愿意浪费时间,在他看来与其把大把光阴消耗在谨小慎微的半神内部,还不如去折腾法埃同。
法埃同劝他再坚持一段时间,结果第二天爱尔琳妮这边就有了新进展,俩人分享了各自消息之后还挺兴奋,不承想三天前与爱尔琳妮通上话以后就失去了联系。法埃同这三天过得可谓是暗无天日,一边安慰自己不要像没见过世面似的小题大做,一边又忍不住脑补爱尔琳妮可能因为身份不慎暴露遭到敌人严刑拷打,种种可怕画面层出不穷……
三天是法埃同忍耐的极限了,想到是他让爱尔琳妮视情况多待一阵,沉重的罪恶感快把他压垮了……也算是老天有眼,恰好达拿都斯结束了回老家探亲的任务,一离开倪克斯女神神力笼罩的领地,便接到了法埃同的求救信号。法埃同一直记得爱尔琳妮当初对他说自己的直属上司不是冥界间谍头子巴德。
爱尔琳妮的半神身份是真实可信的——冥河艄公涅索斯的后代,在冥界有卷宗记载,甚至在圣山上也挂过号。半神的身份说大不大说小也不是无足轻重的微末蝼蚁,巴德到底是个活死人冥斗士,爱尔琳妮归在他手下不合适,因而由死神直接对爱尔琳妮负责,他的工作也直接向死神汇报,偶尔还有机会面见冥王。
法埃同千头万绪一团乱麻,匆匆组织语气向达拿都斯汇报情况。
死神想不到爱尔琳妮这里会出岔子,听了法埃同的汇报有些惊讶。达拿都斯最不耐烦废话,思考片刻后直击重点,“爱尔琳妮三天前给自己布置的任务是什么?”达拿都斯对手下这名优秀特工曾有过高度评价,冥王对爱尔琳妮的工作业绩也表示过极大的赞赏,死神对爱尔琳妮的失踪予以重视。
法埃同最怕的就是万一爱尔琳妮任务失踪会被放弃,达拿都斯干净利落的表态让他高悬的心落了地。
“爱尔琳妮说他将和别的半神前往爱琴海,似乎是爱琴海居住的几个神准备带半神们去开眼界。”
爱琴海?
死神掉头就走,一句话都没捞着的法埃同愣了一下,赶紧追了上去。
三、
无缘无故被关了三天的爱尔琳妮再傻缺也知道事情不对劲了,他猜测他的真实目的很有可能暴露了,但又感到不可思议,除非后方有人出卖他,不然就凭与他接触的那些半神胆小鬼,即便真的从他身上察觉到蛛丝马迹,只会装聋作哑息事宁人。半神最怕的就是给自己找麻烦,刀子滑到身边也会让开身,以便刀子滑得更远。
三天前一切如常,他混在半神队伍里对着大神们的高大上别墅发出特别应景的羡慕嫉妒恨呼号,把自己伪装成没见过世面的井底之蛙。亏爱尔琳妮感觉自己的演技出神入化,至少同行的半神没有一个认为他鹤立鸡群。
问题到底出在什么地方?
冥界的王牌间谍习惯性三省吾身,反省任务中的错漏。
思来想去都觉得他的演绎方式毫无破绽,那么就是有人出卖了他。他相信法埃同,就像法埃同对他的话深信不疑一样。爱尔琳妮不愿过多猜测法埃同领导的提坦遗族,他的怀疑重点是人间的半神统领坦塔罗斯以及坦塔罗斯率领的半神,即使坦塔罗斯本身没有问题,也难保他领导的人间半神与他拥有相同的思想觉悟。
爱尔琳妮这一轮胡思乱想未结束,沉重的石门轰隆一声开启。爱尔琳妮依然蜷缩在墙角,没有因为出口被打开而一惊一乍。他纹丝不动,好像听不见任何声响,脸上的表情近似于麻木。
来人依然穿着黑色软袍,袍子的兜帽罩在头上,看不见五官,对方的警惕让爱尔琳妮感到棘手,他都是飞不出去的笼中鸟了,对方仍然保持高度的神秘,不肯放松丝毫防备,可见不是个好糊弄的。这些观察反馈给爱尔琳妮极其重要的信号,所以在不违背效忠誓言的前提下,爱尔琳妮能不说谎就不说谎。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对方不杀他不是因为慈悲为怀——与他同行的其他半神的下落他不敢问也不敢想。
“你好艾尔,”对方依旧像以往那样表现得风度翩翩,仿佛面对的不是阶下囚,而是一名需要以礼相待的贵客。“又到了说故事时间了。”黑袍男子席地而坐,十分接地气的动作硬是被他演绎的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爱尔琳妮却衍生不出任何欣赏的闲情逸致,他琢磨了好久都不敢确定黑袍男子的声音他是否听到过,似是而非的结果差一点让他方寸大乱。
黑袍男子好像真的沉浸在那些“故事”中无法自拔,回味片刻后兴致勃勃道,“今天会是什么样的故事?”
爱尔琳妮对他的品位不敢苟同,冥界的生活千篇一律,这个黑袍男子居然觉得有趣,在对故事的兴趣上黑袍男子没有撒谎,他的确很感兴趣,他到底图什么!
爱尔琳妮想不通,就因为想不通,黑袍男子带给他的恐惧与日俱增。
法埃同,我好怕QAQ
爱尔琳妮没出息的内牛。
TBC